临傍晚,春风吹得凉飕飕地,远处一片灰青看起来又要下雨。

  温凌云拎着个沉甸甸的冬瓜跟严竹一起往回走,左手勒得青紫再换成右手,就这么倒腾着一直坚持到了风情小院。

  他俩到的时候其他人也来得七七八八了,正聚在一起唠今天的事儿呢,不时传出阵阵调笑。

  小新一看见温凌云就猛地站起来,“小温!”

  温凌云扭脸就想走,又被严竹拽着衣角扯回来了,单薄的衣服都被扯得老长,险些变形。

  温凌云一脸苦笑,“我的姑奶奶,有何吩咐啊。”

  小新眉毛一挑,那表情显然就是在说,你明明知道我想知道什么却还在这装傻你信不信我当着所有人的面威逼利诱让你下不来台。

  严竹拽着温凌云的衣角找了个凳子坐下,也不知道是在跟谁说话。

  “俩人在一起哪有那么多斤斤计较的。”

  这下轮到温凌云和小新傻眼了,四目相对良久,一个耳朵都红透了脖子恨不得能渗血,乖巧地坐在严竹边上,还把小板凳朝着严竹挪了挪。

  一个极力掩盖自己上扬的嘴角但依然失败的人,故作随意地拿起了自己的手机,又轻车熟路地点开了闺蜜群。

  温凌云带来的冬瓜还没暖热就被炖了。

  排骨软烂入口油香,搭配着炖得半碎的冬瓜浓汤,世界上没有比这更下饭的了。

  更何况冬瓜还是刚从菜棚摘回来的,甚至还能闻到温湿的泥土味,一群没经历过农村生活的人狼吞虎咽,没多会就酒足饭饱了,把锅碗瓢盆一收拾,就开始围在一圈儿就开始分享今天的信息。

  这个综艺的主要任务是助农,他们要做的是用尽全力去帮助受困的农户,所以齐心协力才是上上策。

  “我先来吧”,程晓晨拿出了一个笔记本,佟鑫立刻递给了她一直笔。

  “我们今天去调查了一下西寨村的核桃产量,据村长所说,核桃的亩产量能达到六百多斤,有一部分地产量不足,但是整体平均下来的产量也能达到每亩600斤,今年因为库存积压,五百亩土地产下的核桃还剩54吨左右,已经销售了一半以上。”

  “我们也看了现在库存的质量,整体还是比较优质的,但是因为外在原因,销售之前还是需要筛选一下,有的核桃可以炒一下,或者做成核桃干之类的。”

  真是太佩服这俩人的工作能力了,除了盘点,居然还调查了后续销售方式。

  盛世宁看着程晓晨也点了点头,“我今天也去田里看了看,得出的结论和二位差不多,我就不多说了,产量这方面是没有问题的,所以大家敞开了卖就行。”

  “能卖出去才算呢......”温凌云举了举手,一副乖巧的学生姿态,大家惊讶地向他行了注目礼。

  成年人说话很少有举手发言的。

  大家:“温同学请讲。”

  温凌云把手放下,说道:“今天我们调查了库存积压的根本原因。”

  “运输问题!”他和严竹异口同声。

  俩人相视一笑,严竹打了个哈欠开始闭目养神,温凌云接着说:“南市是有名的核桃之乡,这都是公认的,所以卖出去不是问题。”

  他卖了一个关子给小新急得不行,“小温这是学坏了?”

  温凌云面色逐渐沉重,“是运输出了问题。”

  “这里地里海拔高,核桃属于农作物,运输的主要方式就是走山路,可现在山体崩坏了,想要把它运送到其他地方的成本就会大大增加,导致农民入不敷出因此才变成今天这样。”

  这里的核桃零售的很少,一般是通过一条货运山道直接送到二次加工的厂家,加工成其他的二次制品。

  现在这事儿闹得!

  温凌云用两根椅子腿儿支着地,前前后后地碾压着抬头看星空。

  这里跟他在老家看到的差不多,只是在温家村星星更亮。

  小时候姥姥就算是再忙也会在晚上陪着他看星星,说一些关于星星的故事,后来长大了跟其他小伙伴一聊才知道,那些小故事都是姥姥编的,别人根本不知道。

  他沉沉地陷在回忆中,想着那些特殊的故事,想着自己被保护地无坚不摧的前二十年。

  明明是在录综艺,应该为当下难题困扰的,可他却在追忆从前,很不合时宜。

  突然严竹伸出一条胳膊把他的椅子扶正了,虽然对方的眼睛还是闭着,可声音缺流入温凌云的耳朵里。

  “小心摔了。”

  温凌云拍了拍裤子站起来,“先休息吧,会有办法的。”

  这话不知道是说给谁听,或许只是说给自己听。

  ***

  村里的路灯二十米一盏,将人的影子逐渐变短变短再变短,然后拉长拉长再拉长,他们两个人就是这么在变长又变短中回到了集装箱的。

  俩人一回来就把室内的摄像机关掉了,跟拍摄影师也下班回去了。

  严竹现在每天闻着温凌云的气味入睡,晚上连个梦都没有一觉到天亮。

  听说,如果一个人觉得另一个人的气味很安心很好闻,那就说明这个人的基因选择了这个人,这让严竹有点恐慌。

  第二天,温凌云一大早趁严竹还没醒呢就出门了,狗狗祟祟地,还是黑皮土狗。

  温凌云离开后,集装箱里他的味道就变淡了,严竹也睡得不安生,没多大会就醒了,躺在床上思考自己的问题。

  为什么在温凌云的气息包围下才能睡得好,难道真的是因为基因选择吗?

  可他是弯的,温凌云......看起来,铁直!

  他挪动了身子在温凌云的位置躺下,枕头上温凌云的气息更浓了一些,让他心情很好。

  等他再睁眼的时候温凌云已经回来了,开了一辆电三轮,老话叫三蹦子,一身泥土跟从沟里爬出来似的。

  “你这是干啥去了?”他问。

  温凌云说:“摔沟里了,你睡你的,还早呢。”

  严竹看着温凌云三下五除二把衣服褪了个干净,雄壮的身体线条就这么毫无遮挡地暴露在他跟前。

  这也太......不把他当外人了。

  温凌云是不是忘了他是个gay啊?

  严竹眯着眼睛看那副躯体蹲在行李箱跟前翻腾衣服,站起来在身上比划,又跑到镜子跟前照了照,随后又翻出另外衣服的进行对比。

  他不自觉地吞了吞口水,感觉嗓子火辣辣地烧得慌,被子也被他拎起来盖住了肚子。

  他说:“你后背摔伤了,我给你抹点油。”

  温凌云扭着头也看不到,“啊?有吗,我没觉着啊。”

  严竹坚定地说:“有的。”

  他的手一放在温凌云的背上,对方就颤了一下,“怎么,手凉?”

  “没......没有,有点疼。”

  严竹看着手下那块不红不紫的皮肤,“哦。”

  铁直的温凌云感觉自己脸都烧起来了,这辈子都没让人这么温柔的揉过背。

  澡堂子的搓澡大哥那都是下死手的,不脱层皮那都是白花钱。

  严竹的手也太软了,揉按的动作都是软绵绵的,每一下都酥酥麻麻的,心尖尖都发颤,他想让严竹停下来,又舍不得觉得怪舒服的。

  直到抹药结束,他才红着脸钻进了洗手间,“我洗一下我们就出发。”

  严竹看着温凌云的反应陷入了沉思。

  铁直?

  ***

  昨晚上的雨只下了一阵儿就停了,今天一大早就放了晴。车兜被雨水冲刷得干干净净,只有一个小板凳搁在上头还用报纸规规矩矩地垫着。

  严竹看了看,“我不坐里头,我就坐你边上。”

  驾驶座能坐俩人,就是有点挤,俩人完全就是大腿贴着大腿,温凌云这一路上的每一刻都是紧张的,手都出了汗。

  等快到山道的时候才停下来,俩人一起步行去随便问问。

  这个地方比较潮湿,经常因为天气原因歇工,因此到处都有茶室,里边打麻将的喝茶的人乌泱乌泱的,下雨天更甚。

  一个穿着土黄色工作服的人在坐在门口看他们,温凌云看过去的时候对方还扬手打了个招呼。

  “大哥今天没出活儿啊?”温凌云跟严竹走进茶室。

  严竹微微蹙着眉,与泛着乌青的竹椅和一层一层斑驳黝黑发亮的桌子做着无声的抗争。

  温凌云很自然的把外套脱下来,跟上次一样叠成一个方快给严竹垫着,开口跟那个茶客说话:“大哥是跑什么车的?”

  茶客喝了一口茶把茶碎随口一吐,回道:“拉人呗,货道不是坏了吗。”

  严竹面向看着不近人,茶客扫了他一眼,想张嘴问问是不是明星,可话到嘴边也没敢开口。

  还是严竹主动搭话:“那这条山道不能走货车吗?”

  “不能,太危险了,如果这条道坏了,那这就是死城一座,谁敢冒险啊。”他说着也叹了一口气。

  老板姓有太多无能为力的地方,只能挣扎求生。

  温凌云性格好,傻里傻气的,也不招人猜忌跟茶客聊了一会,知道了不少信息。

  从西寨村出去的山道其实有很多,不过百分之九十都是卡车不通行的,那些小道儿都是人们上山采蘑子或者种地的路,卡车进去能困死。

  除了那条客运山道,再找其他卡车能通行的路就得绕远了,会大大地增加运输费用,这么一说就又绕回了原点。

  要怎么把东西运出去还能保证成本呢?

  严竹坐在三蹦子的驾驶座一边拍了拍温凌云的肩膀,“要这么容易解决就不会找我们来帮忙了。”

  温凌云“嗯”了一声继续犯愁。

  他之前怎么就没有在家的时候多关注一下姥姥呢?姥姥是不是也有这么发愁的时候?

  身为一个家里有果园的农三代,居然从来没有帮过姥姥的忙,这么没心没肺地长大了,真的是......

  温凌云的愧疚感都快把他淹没了,他特别想姥姥,想给家里打个电话。

  严竹看着他圆滚滚的脑袋上仿佛布满了乌云,沉沉地垂着。

  他说:“到晚上,你给姥姥打个电话,是不是想家了?”

  温凌云惊讶于严竹一下看透了他的想法,鼻子一酸差点哭出来,硬是给压下去了。

  “好。”他说。

  随后温凌云又跟想起了什么似的,小声问道:“请问,这么难的项目,你会给我......”,他趴到了严竹的耳边,捂住了麦克风,“加钱吗?”

  ***

  等到了风情小院,严竹先进去给做晚饭的盛世宁打下手,温凌云在门口蹲着掏出了一包烟。

  跟拍摄影师张新宇语气不善:“不能抽烟。”

  温凌云吐了个烟圈,露出了难得一见的坏笑,“那你转过去。”

  张新宇:????

  温凌云一根儿抽完,嚼了咳薄荷糖又漱了口才摆出那副笑嘻嘻的脸晃荡进院里把严竹替出来,还给大家露了一手,做了一道拿手菜。

  等大家开始讨论如何克服运输问题把这些农产品销售出去的时候。

  他才坚定开口:“没事,小问题,明天我去问问客运大巴车最晚几点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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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凌云羞红了脸,对着读者立正稍息,把手在裤缝线上蹭了蹭才鞠躬。

  他伸出了手,指尖因为害羞而有些微曲。

  “那个......能不能点个收藏啊,挺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