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衍之眼皮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他摸了摸腺体，那里明显有被咬过的痕迹。卧室的空气里还弥漫着红酒香与奶油蛋糕的香味，让人轻而易举地就猜到这里发生了什么。
楚衍之从床上坐了起来，才发现他身上清清爽爽的，还穿了新的睡衣，连床单什么的也是新的，整个子都被收拾得很干净妥当。
他偏了偏头，旁边的床头柜上还放着一壶蜂蜜水，他打过太多的抑制剂和伪装剂了，这次发情期一放开彻底反噬了过来，足足热了七天，陆长遐趁他清醒的时候会给他喝点蜂蜜水润嗓子，然后一边喂他吃点东西，一边帮他揉揉腰，所以现在过去了身体上的不适与酸痛也很少。
热度退去后的三天纯纯就是他紊乱的信息素在折磨他，又疼又难受，陆长遐抱着他不停地安抚，今天终于彻底醒了。
楚衍之在屋子里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陆长遐，他干脆打过去了电话，陆长遐接起来的时候还有些犹豫:“喂？”
楚衍之站在卧室窗前，问道:“你去哪里了？”
“在外面。”陆长遐慢吞吞地回答，同时又有些惊讶，“衍哥还愿意跟我聊天……”
楚衍之奇怪地看了一眼手机，似乎是想通过电话界面看向陆长遐，他疑惑地问道:“我为什么不愿意？你不是我的Alpha吗？”
你不是我的Alpha吗？
这句话像只有力的手般狠狠地攥住了陆长遐的心脏，他呼吸一滞，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不介意我爱你了吗？”
楚衍之的轻笑透过电话传入陆长遐的耳朵里:“我为什么要介意？我也爱你。你什么时候回来？”
陆长遐的眼眶一瞬间就红了，一时间忘记了打车，一边跑一边道:“我马上就回去，我马上就到了。”
那边跑动带起的呼啸风声传入通过手机传入楚衍之的手机里，而陆长遐的身影确实如他所说那般，渐渐变得清晰起来。楚衍之的睫毛抖了抖，想起来之前他站在这里，看着雨中陆长遐站着时的场景。
而这一次，他看见窗外阳光万丈，而陆长遐正站在阳光里，抬着脸对他笑。
楚衍之弯了弯眸，操控开关打开了门。很快地，陆长遐便出现在了卧室里，楚衍之看了他一眼，轻轻张开了手，陆长遐情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抱紧了他。
“怎么走了？”楚衍之问道。
陆长遐脸色都垮了垮，难受道:“我以为衍哥不喜欢看见我，说的喜欢我都是发情期意识不清醒的时候说的……我不想让你为难，就想着，以后你发情期喊我来就可以了，平时我躲着你……”
楚衍之哭笑不得，环住了他的脖颈，好笑道:“这么深情？”
陆长遐闷不做声。
“亲一下。”楚衍之眨了眨眼，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
陆长遐身体一僵，但是身体十分诚实地低下头跟他交换了一个吻，离开时还轻轻嘬了一下楚衍之的唇肉，对上楚衍之略显意外的表情，陆长遐脸有些红，解释道:“衍哥……喜欢。”
他说的当然是前几天在床上时的喜欢，当时亲习惯了，刚才也没在意，就又这么亲了。
“嗯，”楚衍之轻轻笑了一下，“我确实喜欢。”
陆长遐脸更红了，下意识把楚衍之抱得更紧了一些。
“我现在清醒吗？”楚衍之捏了捏他的脸，问，“现在我说‘我也爱你’有说服力吗？”
陆长遐眼睛不由自主地睁大了，楚衍之好像又说了什么，他没太听清楚，满脑子回放的都是楚衍之的那句“我也爱你”，半晌，他把楚衍之整个人彻底抱到怀里，像抱了一个大型玩偶一样。
他呢喃道:“我也是……”
楚衍之任他抱了一会儿，这才拍了拍陆长遐的肩膀，示意他松开。陆长遐恋恋不舍地松开了手臂，眼睛还粘在他身上不肯移开。
楚衍之从卧室里翻腾了一阵，他解开了一个保险箱，从里面拿出来一个破盒子，他示意陆长遐走过来:“长遐，我要跟你说一些事情。”
陆长遐看出了他眼里的千言万语，走到了他的身边，他在楚衍之卧室待了那么久，也没有发现过这个保险箱，想来这个事情对楚衍之很重要。
楚衍之打开了那个盒子，里面什么贵重物品都没有，只是一些零碎的破纸片。
“这是一张奖状，”楚衍之手指捻起一些碎片，又放下，“我当时努力了很久拿到的第一名的奖状。”
陆长遐喉结动了动，问:“是，楚天城撕的？”
“对，”楚衍之笑笑，“我小时候可羡慕楚期了，我也想得到父母的肯定与认可，但是一直没有，我就在想，是不是我做好得还不够好？我要是做得再好一点他会不会也那么爱我？”
“楚天城当年答应，如果我得了第一名他就会给我奖励，”楚衍之说这些的时候已经很平静了，甚至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一般，他甚至记不清自己小时候的样子了，“但是那天他看都没看，就把这张奖状撕烂了。我就是在那一刻意识到了，他并不爱我。”
楚衍之当时并不知道楚天城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所以，承认自己的父母不爱自己，他从八岁到十八岁，用了整整八年。
陆长遐恨得咬牙切齿:“他傻逼……”
“长遐，”楚衍之笑了一下，把盒子放到一边，“我从小没有接触过‘爱’，我学着别人怎么去爱人，怎么去对别人好，但是忘记学如何接受别人的爱。”
他和陆长遐面对面坐着，他看向陆长遐的眼里带了些歉意:“我的观念里，没有会被人爱着的观念……导致你说你喜欢我的时候，我不知道怎么办。其实你表现得很明显，我身边的人也旁敲侧击过我，甚至网友也知道。但是我没有相信你爱我，也不敢相信你爱我……”
楚衍之顿了顿，他明明是笑着的，但是眼里却带着让人心疼的悲伤和自卑在，陆长遐很难受两种情绪会出现在楚衍之眼里，但是他没有说话打断楚衍之，他知道，楚衍之这是在给自己剖析内心。
楚衍之顿了顿，缓缓地说:“对不起，我不太会处理亲密关系。是我的无知，害得你难受那么多天。”
“这又不是衍哥的错。”陆长遐连忙道，他心疼地看着楚衍之。
楚衍之无声地跟他对视了许久，问:“那你呢？”
陆长遐疑惑地看着他:“什么？”
楚衍之笑了笑:“你怎么会喜欢上我的？”
陆长遐沉默了一下，半晌，他无奈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我记得第一次见衍哥的时候，我觉得你特别好看，我很想跟你玩。可能我这个人比较作吧，话又多又好动，很多小孩都不愿意跟我一起玩，但是衍哥不一样。”
楚衍之其实记不得他俩小时候的事情了，这会儿听陆长遐提起，好奇心一下子被勾起来了，他问:“我跟你一起玩吗？”
“那倒不是，”陆长遐腼腆笑了一下，“你不理我。”
楚衍之:“……”
他的表情和心情一下子就变得复杂起来。
陆长遐惊觉自己的描述太容易产生误会了，连忙开口解释:“不是，就是，别的小朋友不愿意跟我玩，虽然衍哥不怎么说话也不怎么搭理我，但是从来没赶我走过。”很多情况下楚衍之都是自己安静地坐着，陆长遐在一旁闹腾他也不嫌烦，导致陆长遐越来越喜欢挨着他。
楚衍之抿了抿唇，觉得有点好笑。
“我跟衍哥还是一个小学的呢，”陆长遐眼睛转了转，露出了些许怀念之意，“跟我同级的学生都可笨了，我不愿意跟他们玩，就天天去找你玩，衍哥也不烦我。”陆长遐小时候就像楚衍之的小跟屁虫一样，天天背着小书包跟在楚衍之身后，叽叽喳喳地吵着，楚衍之也不嫌他烦，虽然他很少做出回应，但是确实每句话都会听。
楚衍之笑了一下，主动靠近了陆长遐几分，他说:“从小就是粘人精。”
陆长遐眨了眨眼，十分大胆地把楚衍之抱到了怀里，楚衍之捏了捏他的脸。
陆长遐小声嘀咕道:“后来你升了初中，我比你低三个年级，我在小学就没有好朋友了，我可孤独了，连跳了两级，才赶上你。但是你又要考去高中了……”
楚衍之沉吟了片刻，才道:“初中……我好像就不怎么记得你了。”
“是呀，”陆长遐觉得这样抱着姿势过于别扭，他松开了楚衍之，拿起那个放旧奖状的盒子，拉着楚衍之到了桌子前，然后坐在凳子上，让楚衍之坐在他怀里，他把头放在了楚衍之的肩膀上，像一只撒娇又粘人的大型犬，“我当时，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越来越害羞了，就只敢偷偷看你。”
“看过你好几次，”陆长遐摸出来一个胶棒，一边粘着那些碎片一边道，“我其实可想跟你聊天了。但是你变得好高冷……”
陆长遐说到这里，就顿了顿，连手上的动作也停了停:“早知道当年勇敢一点了。这样你就不会被校园霸凌了。”
楚衍之笑了笑，道:“那我会更早喜欢上你。”
陆长遐手一抖，脸慢慢地变红了。
楚衍之奇怪地问道:“怎么了吗？”
陆长遐平复了一下乱跳的心脏，磕磕绊绊道:“没……我没想到衍哥会……”那么直白，他以为按照楚衍之的性子，谈恋爱会很容易害羞，也不怎么说情话。
“唔，”楚衍之其实也有点害羞，只不过被他强行压在心头了，“我是跟你学的怎么喜欢一个人。”
他不想一辈子笼罩在楚家给的阴影了，他是个做了决定就不会再动摇的人，他既然决定要勇敢一点，就不会再和以前一样。
陆长遐定定地看着他，他的心脏渐渐被甜意充满，他发现其实他自己也陷入了一个误区之中，他的衍哥从来不止表现出来的那一面，他表现出来的是被楚家蒙了尘的那一面，他的内里要比所有人都闪闪发光。
“我之前也不明白为什么我这么喜欢衍哥，”陆长遐的目光越来越柔和，他低头继续粘着手里的奖状，“后来发现，寻找原因这件事根本就不对。很多时候大家喜欢一个人都需要一个合理的理由，比如说惊艳过的时光，被救赎的瞬间，或者是日久生情，好像这些都会给喜欢添上无与伦比的浪漫光环。”
“当我绞尽脑汁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喜欢你的时候，”陆长遐认真地看向楚衍之，“我就明白了，因为衍哥才是原因。你就是爱的答案。”
“从衍哥出现在我生命里的那一刻，我就注定会爱上你了。”
楚衍之下意识抓紧了他的衣服，陆长遐反倒是握住了他的手，他安抚了一下楚衍之，而后一边哼着曲子一边继续粘着那张奖状。楚衍之呢喃道:“这也要学吗？”陆长遐这张嘴，他好像怎么学也学不会。
陆长遐听到了，乐不可支，他搂紧了楚衍之，开心道:“不用学啊，衍哥怎么舒服怎么来就好了。”
楚衍之迟疑了一下，学着陆长遐以往撒娇那般，把头靠到陆长遐的肩窝处，微不可查地蹭了蹭，像还不太会表达善意的猫生疏地亲近了一下身边的人一般。
可爱得陆长遐险些晕厥过去。
陆长遐强压下心脏的急速跳动，他粘了那么久，终于粘出来一个雏形，他惊叹道:“第一名，好厉害！”
这一刻，现实和楚衍之的梦境开始产生了重叠，楚衍之微微睁大了眼，难以自控地攥紧了陆长遐的衣服。
陆长遐浑然不觉，粘那张奖状粘得开心又仔细，这些碎片楚衍之保存得很好，甚至都是完整的，陆长遐很难想象楚衍之是怎么难过地一片不漏地捡了回来，又一直保存了那么多年的，单是这么想想，他的心就好疼。
他没办法再穿越回去挽救那些过错，只能以这种方式聊胜于无地修补一下。
“衍哥，”陆长遐惊喜地喊了他一声，“看！我修好啦！”
楚衍之扭头看了过去，这一次，他终于看到了那张被修补好的奖状的全貌。
——尽管带着不可磨灭的裂痕、却一如他刚拿到时那般闪闪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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