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知道，”陆长遐见楚衍之久久没说话，便主动开口，“我这个人很偏执，我当年一心要跟你在一起，除了你我什么都可以不要。”他说到这，停下笑了笑，语气淡然得好像不是在说自己事情，“只是从那天开始，我的执念从‘得到你’转成了‘保护你’。”
楚衍之艰涩地滚了滚喉结，他想起很多事，怪不得陆长遐在网上骂得人那么厉害，怪不得陆长遐对自己那么小心翼翼，怪不得自己受伤他会那么自责……
一瞬间，他的嘴边涌起很多话，又尽数咽了下去，又看见陆长遐好不容易停下来的眼泪，再次浮了上来：“衍哥，你能不能不要让我看不到你。”
他的眼泪“啪嗒啪嗒”地掉，落在楚衍之手背上，楚衍之第一次觉得陆长遐的眼泪这么烫。
陆长遐的眼眶很红，他这半个多月痛苦得要疯了，他睁眼闭眼想的都是楚衍之，抽烟也没用、喝酒也没用、他甚至不敢睡觉，他闭上眼做的每一场梦都和楚衍之有关，让他觉得清醒过来的现实更加痛苦，陆铮看不下去，让他滚去公司实习，可是他一个字也看不下去。他真的……太痛苦了。
“我跟你说刚才那些，”陆长遐抹了一把眼泪，还是忍不住，“是想告诉你，不和我谈恋爱也没关系，你不想看见我，我也可以躲着你，但是能不能让我看看你……”
陆长遐的那些眼泪好像流进了楚衍之的心里，又苦又酸，半晌，楚衍之捧住了他的脸，温柔地帮他擦着眼泪，他叹息了一声：“长遐啊……”
这句话好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般，轻而易举击破了陆长遐所有的防备，他眼泪越流越多，把头埋到了楚衍之的怀里，声音中带着呜咽，楚衍之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胳膊环住陆长遐，轻声哄道：“不哭了好不好，嗯？”
陆长遐身体一颤一颤的，越哄哭得越凶。楚衍之也不恼，他这段时间过得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只是全被无数的工作掩盖过去了罢了。此时看到陆长遐的眼泪，居然还产生了一种难以描述的怀念情绪。
不知道是不是受陆长遐的影响，他的眼眶有些热，他连忙闭了闭眼，把那股泪意压下去，他安抚地拍着陆长遐的背，轻笑了一下:“小孩子一样。”
陆长遐身体僵了僵，他抬起了头，看到楚衍之眼里零星的笑意，便坐起了身体，把头埋到了楚衍之的颈窝里。他其实很喜欢楚衍之的颈窝，这里靠近腺体，是楚衍之身上香味最浓的地方，洗发水的味道、洗衣液的味道、不知道哪里沾染到的香水味道、楚衍之身上自带的清香……以及，最让他为之疯狂的红酒味，尽数可以闻见，无论是哪一种，都能让他躁动的心平静下来。
陆长遐渐渐平静下来，他没有离开，反而得寸进尺地靠在楚衍之的颈窝里，他虽然不哭了，但还是一抽一抽的，楚衍之也没推开他，耐心地拍着他的背。
陆长遐双臂环着楚衍之的腰，小声道:“衍哥……”
“嗯？”楚衍之拿出了纸巾，仔细地帮他把脸上的眼泪擦干净，陆长遐似乎是只是想喊喊他，半天也没有个后话。
陆长遐眼睛都哭肿了，他也不干什么，就是安静抱着楚衍之，一言不发，偶尔冷不丁地喊声“衍哥”，得到答复后才继续安静，得不到答复就会再喊一声。
渐渐地，陆长遐的呼吸声平稳下来，也不再喊他了，楚衍之看了他一眼，才发现这小孩睡着了。陆长遐睡着了也紧紧抱着楚衍之，他的眼底带着浓重的乌青，一看这些日子就没睡好。刚才哭得满脸眼泪和汗水，这会儿刘海湿答答地粘在额头上，有几缕还碰到了伤口，楚衍之看了一会儿，帮他把刘海拨到一边，露出了光滑干净的额头，这才显得没那么可怜。
“让我再想想，好不好？”楚衍之一边拨弄着他的头发，一边小声道。他有太多需要考量的事情了，不能这么轻率地就决定。
话是这么说，楚衍之用纸巾简单擦了擦陆长遐额头上的血迹，三步一叩首，陆长遐叩了一千多个首，额头不仅破皮流血，还青青紫紫的。实话实说，他还是有些心疼的。
楚衍之知道，他心里的天平已经开始倾斜了。
第二天，楚衍之醒来的时候，是在陆长遐怀里。
楚衍之:“？”这究竟是为什么，怎么无论是在家里的床上还是在山上，明明入睡前都是他抱着陆长遐，怎么每次醒来都变成陆长遐抱着他？
陆长遐似乎是看他醒来了，期期艾艾地喊了一声:“衍哥……”
楚衍之按了按太阳穴，声音有些哑:“几点了？”
“五点多。”陆长遐看了眼表，回答他。
楚衍之尴尬地从他怀里下来，但是睡得腿有些麻，起来的时候没站稳，险些摔倒，还好被陆长遐眼疾手快地扶住了。
“谢谢。”楚衍之站稳了一些，陆长遐便克制地松开了手。
他的头发散了不少，正准备重新扎一下，就看见陆长遐眼巴巴的眼神。他一顿，哭笑不得:“你想给我扎头发？”
陆长遐乖乖地点头。
楚衍之便把发绳递给了他，任由他折腾自己的头发去了。
楚衍之摸出来了手机，他的电量已经开始告急了，他简单回了几条消息，告诉宋承昔他们自己没事，今天回去之类的。他锁上屏，正好看见屏幕里映着陆长遐给自己扎头发的样子，他心尖一软，说不出来什么感觉。
陆长遐帮他扎好了头发，心情好了不少，但是一想到一会儿又要分别，便开始难受起来。
楚衍之低声道了一句谢谢，他主动问陆长遐:“走山路下去还是坐缆车？”
陆长遐不舍地看了他几眼，老老实实道:“都可以。衍哥要是累的话，就坐缆车吧。”
“行。”楚衍之有了定夺，去一旁卖早点的屋子里买了两份早点，递给了陆长遐一份。
他安静地吃着饭，他睡了一觉，比昨晚清醒了不少，心底倒是更加纠结起来，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去赌。陆长遐也没有说话，这小孩垂头丧气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楚衍之深吸了一口气，准备去坐缆车下去，他回过头喊陆长遐，正好太阳从山头升起，一开始的时候只是冒了一个白色边，轻轻地嵌在蓝天上，楚衍之还没有看过日出，便停下了脚步，仰着头静静等着。
那太阳升得看起来很慢，但是不过分钟间便升了上来，金色的光芒铺天盖地地洒向天地，像是天上倾倒了一盆金粉，映照得山头也隐约泛着光芒。
楚衍之一时失语，真的很好看。
他又看了会儿已经升上来的太阳，这才想起来什么，他一回头，正好对上陆长遐的镜头。
楚衍之:“……”
陆长遐:“……”他尴尬地把手机放下，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小孩一样。
楚衍之好笑道:“你拍我？”
陆长遐心虚，说的话也小声:“刚才衍哥真的很好看……而且衍哥从来不拍照，也没让我给你拍过，我手机里没有你的照片。我想着……你，回去，嗯……不想见我，我还能看看你的照片……”
他说话越说越小声，见楚衍之没说话，又着急地开口:“衍哥要是不愿意，我现在就删掉。”
楚衍之轻轻握住了他的手机，阻止了他的动作。陆长遐刚才说得话太卑微了，听得他不是滋味，一时也没了反应，这会刚反应过来，就看见陆长遐要删照片:“给我看看。”
陆长遐一愣:“啊？”
“不是拍的我吗？”楚衍之耐心地重复了一句，“给我看看。”
陆长遐方才回神，连声应好，把照片递给他。
不得不说，陆长遐拍得确实好，第一张是楚衍之仰着头看日出的侧脸，他略显凌乱的鬓发被风轻轻撩起，日光将他的脸上的的线条勾勒得更加分明，发丝闪着光，有一种很仙气的美感。
第二张应该是他转过头的那一瞬间抓拍的，没有第一张那么仙气，更像是随手从电视剧里截了一张图出来，楚衍之黑漆漆的眼珠注视着镜头，眼中还有几分意外，这张图显得楚衍之年级很小，像是一个稚嫩的高中生。
“挺好看的。”楚衍之有些意外，他还以为陆长遐会是那种死亡角度的直男拍摄水平。
陆长遐眼睛亮了亮。
“走吧。”楚衍之带着他去坐缆车。
陆长遐知道楚衍之这是允许自己留下照片的意思，他珍重地握住了手机，小心地跟上了楚衍之的步伐。
宁山种的树大多是松树，四季常绿，从缆车上往下看能看到连成一片的黛绿色，在云雾里若隐若现，起此彼伏的山脉隐在其中，十分美不胜收。
楚衍之看了一会儿，冷不丁地开口:“这就是改变我命运的美景？”
陆长遐:“……”
他尴尬又可怜地看着楚衍之。
楚衍之轻笑了一下，说不出来什么滋味，他问:“你怎么回去？”
陆长遐其实不想回去，回去了就意味着他再也见不到楚衍之了，他不想回去，便没有开口说话。
楚衍之隐约能猜到他的想法，他叹了口气，轻声道:“长遐，让我再想想好不好？”
陆长遐绞着手指，楚衍之之前没喜欢过他，这话说出来估计也是哄他的，可能是因为看他可怜，也可能是因为那块玉，他不愿意给楚衍之说玉的来源就是因为这个，他不想让这块玉成了绑架楚衍之的负担。
楚衍之咬了咬嘴，压下那些情绪，拿过手机，一边订票一边道:“我坐飞机回去，你要是愿意的话，我连你的票一起买了。”
陆长遐笑不出来，艰难地从嘴里吐出来一个字:“好。”
楚衍之瞥了他一眼，伸手捏了捏他的脸:“小孩子一样。”
陆长遐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楚衍之只好道:“听话。”
陆长遐不说话了，一路上都在沉默地看着他。楚衍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次遇见陆长遐完全是意料之外的事情，两个人到了帝都就分道扬镳了。楚衍之回家休息了一趟，顺便换了身衣服，又回去继续工作。他前些日子工作强度大，接了不少项目，估计还得忙活一阵。好在他前段时间给楚期找了不少麻烦，楚期现在无暇顾及他，他不用再去想和楚期的事情。
宋承昔抽空来看了他一眼，稀奇道:“你被宁山娘娘点化了？”
“什么？”楚衍之头也没抬，不停批着文件。
宋承昔见他实在忙，便没再打扰他:“没什么。”
楚衍之一连转了好几天，才有了喘息的空。
他一闲下来，又开始想陆长遐的事情，他下意识攥住了脖颈处的玉石，思绪纷乱。
他找不到答案，看了看手机，陆长遐也从来没有给他发过消息。楚衍之垂了垂眼眸，这会儿正好是夜晚，他便关了电脑，从极光楼上下来了。
意外的是，南茵也在。
楚衍之看着她的小摊，慢慢走了过去。南茵看见了他，眼上带了笑容:“衍衍。”
楚衍之对着她点了点头，他没有坐到常坐的位置上，只是站在南茵身边。南茵毕竟年轻的时候是T台大模，楚衍之比她还矮一点。
楚衍之看了看她的摊子，有些疑惑道:“这么晚还出摊吗？”
南茵笑了笑:“嗯。你最近下班很晚，我怕你没有饭吃。”
楚衍之一顿，其实他家里会有阿姨做饭，但是南茵很明显没有想到这一层，他目光柔和几分，朝南茵又靠近了一些。南茵身上带了些烟火气味，又有一种很清冷的味道，前者是摆摊沾染的，后者应该是她的信息素。两者交杂在一起很违和，却让楚衍之觉得很安心。
“怎么啦？”南茵似乎是看出了他又心事，主动询问道。
楚衍之犹豫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开口跟他说。
“遇到什么困难了吗？”南茵很有耐心地问，似乎是怕自己太逼他，又补了一句，“不愿意说也没关系。”
楚衍之深吸了一口气，还是问了出来，他有些疑惑地看了看南茵:“爱情……是什么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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