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衍之晚上来到公司的时候，那个女人已经支好了摊子，看见他似乎想站起来跟他打个招呼，又想到什么，只好硬生生地克制住了，再次在自己带的小板凳上坐下。
只是目光一直舍不得在楚衍之身上离开。
楚衍之准备要进门的脚步硬生生拐了个弯，不由自主地走到那个摊子面前。
女人眼中流露出十分的欣喜来，眉眼弯弯地问:“楚总想吃什么呀？”
她的语气过于温柔，楚衍之一怔，他原本吃过了饭，但还是撒了谎:“和早晨一样就好。”
女人连连点头，做得明显比早晨熟练了不少，饭香味很快就在空气里弥漫。她做饭期间几番抬头，似乎是想和楚衍之搭话，又不知道为何屡屡闭嘴。
楚衍之和她对上了眼，女人错愕又欢欣地错开目光，显出几分仓促来。楚衍之体贴地问道:“您想和我说什么吗？”
女人似乎没想到楚衍之会主动跟她搭话，受宠若惊地点点头，又像是在克制一般摇了摇头，整个人都透露出一股浓浓的纠结感。
“您可以慢慢说。”楚衍之好声好气道。
女人似乎是有很多话要给他说，眼底酝酿了太多复杂的情绪，看向楚衍之的目光越来越柔和，她最终只隔着口罩道:“楚总要好好吃饭啊，路边摊不干净的。”
她说完，像是实现了什么重大愿望一般清清淡淡又温温柔柔地笑了起来。
楚衍之滚了滚喉结，完全没想到女人会对他说这个，好荒谬，他的脑海中第一个浮现的就是这个词，太荒谬了，他居然觉得女人是在关心他。
可是他们明明不认识。
“您，”楚衍之顿了顿，语言系统难得出现了复杂的bug，几番组织起来语言都万分困难，末了，也只是道，“我觉得您不会不干净的。”
女人愣了愣，漂亮又苍老的眼睛动了动，她仓促低下头，似乎是去查看鸡蛋灌饼怎么样了，一阵风吹来，她的肩膀似乎抖了抖。
“哎呦，”她的声音有些哑，“眼睛进头发了。”
她笑着抬起头，眼角有几分湿润的红意。楚衍之心底又添几分疑问，还未来得及问出口，那女人又问道:“楚总觉得早晨的鸡蛋灌饼做得怎么样？合不合胃口？”
她的言语里带了几分小心翼翼，和陆长遐的小心翼翼又有些不一样，楚衍之说不出来她的小心翼翼是什么，就像他也说不清楚陆长遐的小心翼翼来源于何处。
但女人明显很真诚，楚衍之也真诚地告诉她:“我早晨吃的时候，已经凉了。可能口感有点差，但是也很好吃。”他吃过了早饭，午餐是和陆长遐他们吃的，下午才吃了这个鸡蛋灌饼。虽然凉了，但味道倒是也很好。
女人只当他公务忙碌，吃早饭的时候鸡蛋灌饼都已经凉了，眼露几分担忧来，想说什么又闭上了嘴。
片刻后，女人把鸡蛋灌饼打包好递给他，恋恋不舍地看了他一眼，还是温柔地叮嘱道:“要好好吃饭呀，楚总。”
楚衍之点了点头，给她说了声谢谢，付过钱便带着早饭离开了。
这一次，他又感受到了那股萦绕不去的目光。他顿住了脚步，没有选择回到办公楼再回头，而是很快地转过了头。出人意料地，女人并没有看过来，只是弯着腰，不知道在忙摊上的什么东西。
楚衍之有些疑惑，却也没再纠结，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办公楼。他还没进电梯呢，身后又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夹杂着熟悉愠怒的打电话声:“你在干什么？啊？我问你在干什么？你要看你就自己看，你关注cp超话做什么？你疯了？”
是徐录。
楚衍之回头就看见徐录打着电话气势汹汹地就走了进来，火气简直要把大厅内的中央空调都摧毁，他暴躁地跟对面的人说些什么，看见楚衍之，气话硬生生噎死在嗓眼里，嗓音急转直下，变得又细又长，夹得飞起:“楚总好。”
楚衍之:“……”他的耳朵。
他还没来得及回复，就听见手机对面传来一声更熟悉的声音:“衍哥？！晚上好啊啊啊！”
徐录没有开免提，楚衍之能听得这么清楚，也不知道陆长遐是用了多大的音量。
他略显惊讶挑了挑眉:“长遐？他又上热搜了？”他这话说得相当委婉，看徐录生气的样子，就知道陆长遐肯定是惹麻烦了。楚衍之想不到除了因为坏事上热搜，什么还能让徐录这么生气。
徐录一噎，陆长遐着急地恳求道:“徐哥，徐哥，你可千万不能让他看热搜啊！”
徐录险些要他气笑了，害怕楚衍之看到，早干什么去了？
楚衍之见他迟迟未答，十分善解人意地点头道:“不说也没事，我先去工作了。”
徐录尴尬地点了点头，有一种欺瞒老实好心老板的心虚感:“……好的，楚总工作顺利。”
陆长遐在电话那边扯着嗓子大喊：“衍哥，我马上就去上班！”
徐录：“……”
他一边对着楚衍之讪讪笑着，一边十分冷酷无情地挂断了电话，太丢人了，他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居然当这个恋爱脑的经纪人！
楚衍之倒是不介意，准确来说，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适应了陆长遐的这种性格，跟徐录道过别后便回了自己的办公室。他列好今天要处理的事务，正准备把手机上的文件传到电脑上，上面就弹出了一条微博推送：陆长遐自爆喜欢的人，竟是…
楚衍之目光微顿，如果是这种爆炸性的绯闻的话，怪不得徐录会那么生气。楚衍之一边想着，一边顺手点了进去，这个词条下面吃瓜群众云集，热闹非凡。
【没点进来就知道答案了。】
【专门来看陆哥点赞的be文。】
【那篇文确实神，木鱼老师我的神！】
【笑死我了，陆长遐还问人家能不能写点he的，我真服了。】
【这取得什么名字，陆长遐不是早就自爆了吗（bushi。】
【热知识，他不仅点赞长衍一空的同人文，他还点赞转发楚衍之的单人剪辑。】
【你陆哥100g速度冲浪。[/点赞]】
【他不仅点赞转发楚衍之的单人剪辑，他还把对家全举报了。】
【啊啊啊啊我要被陆长遐笑死了！！！】
楚衍之看了一会儿也没看懂发生了什么，便又翻了翻，如愿地在下面翻到了完整的时间线梳理。
大概是今天中午的时候，陆长遐点赞了一个长衍一空的be同人文，这小子在点赞完的几个小时后又跑去原作者下面留了评论：【陆长遐V：好看，但是能不能写点he。[/哭泣]。】
楚衍之一开始还没弄明白长衍一空是什么，直到点进去，才发现是他和陆长遐的cp名。原来陆长遐今天中午吃饭前的哭泣是因为这个，楚衍之心情复杂，看陆长遐昨天留评的时间，应该是他们吃完午饭后不久。网友说他100g冲浪，倒也挺符合实际的。
陆长遐的这条评论很快就引来了各方评论，长衍一空的cp粉增长得异常猛烈，纷纷以“正主一方下场认证”为嗑点大肆宣扬自家产品，甚至把陆长遐的唯粉碾压得没有话语权，陆长遐的唯粉荣升娱乐圈第一个战不过cp粉的粉丝群体，相当耻辱，于是纷纷抱团发奋图强，对陆长遐的专辑开展了第二次大型购买，试图把话语权挣回来。这算是内讧。
至于外战，陆长遐这小子也是积极打头阵，活跃在各个对家的前线，一边施以言语攻击，一边积极开展举报和律师函的正式战斗。他的主要攻击对象就是初禾粉丝和陆初cp粉，战绩包括但不限于:
【小禾宝宝的信息素：可是他点赞的是be，他都喜欢be了，某些cp粉别自我欺骗咯。】
【陆长遐V回复小禾宝宝的信息素：我都快把你家主子骂死了，某些cp粉还不愿意认清现实呢。阿Q精神贯彻得不错，下次见面喊你主子Q主。】
【陆初什么时候结婚：陆楚很明显炒作啊，陆都点赞be了，这暗示还不够？怎么看陆目前对待最特殊的是我们小禾。】
【陆长遐V回复陆初什么时候结婚：你昵称最好是打错了。[/点赞]。这话说给自己听听就够了，说出去别人都觉得你刚从精神病幻想科跑出来呢。】
【初禾VVVV:他俩就是炒作啊，lcx每次看小禾的眼神都不一样。】
【陆长遐V回复初禾VVVV:你在正常人堆里看见神经病，眼神变不变？】
【不见心上月:呃呃，要论be感也得是陆长遐和初禾，负心出轨的Alpha和隐忍乖巧的Omega。】
【陆长遐V回复不见心上月:你们河粉都是同一家神经病院跑出来的吧？要论be感还得是你和你主子，我手刃傻逼你精神崩溃成神经病。［/比心］】
【再让我吃一口:啊啊啊我不管，初禾和田野一起，lcx吃醋了才会点赞的！】
【陆长遐V回复再让我吃一口:这么会造谣，你不要命啦？】
楚衍之看了一下，这小子不知道怎么顺藤摸瓜找到了他和初禾的cp超话，下面所有同人作品都有他的痕迹，而且都一样，因为他平等地给每一个创作者发了同一条消息:“24h内不删除这些恶心人的东西我一定告你们侵犯我的个人肖像权和名誉权。”
楚衍之看了看，不知道是不是一些同人作者真的害怕的缘故，还是这cp实在邪门，这个超话粉丝人特别少，作品也只有零星的几篇。最离谱的是，这小子不仅给陆初的cp粉发，他和别人的也发，哪怕磕他和别人的只有一个人，他也十分冷酷无情地赶尽杀绝。
楚衍之又点开陆长遐的微博主页，这才发现陆长遐连主页个人介绍都改了。要是他没记错，陆长遐一开始的自我介绍应该是“我就没素质，我就恋爱脑，爱粉粉，不粉滚”，现在后面又多了一句，只有七个字:婉拒同担，对家滚。
下面第一条博文是他转载的一个视频，是楚衍之的单人向剪辑视频，楚衍之看了看，这视频都是采样于综艺直播，换了点滤镜，把他剪辑得特别好看，配乐好像是陆长遐的曲子。
陆长遐转发评论:特别特别完美，已成为生活必需品。
下面一连好几个都是楚衍之的个人向视频，甚至还有彩虹屁性格分析小作文。以至于都有人开始在评论区担心他。
【宝宝，转这么多，被楚总看到了怎么办呜呜。】
【陆长遐V:没关系，衍哥不上微博030。】
看到这条回复的楚衍之挑了挑眉，话不能说太满，这句话是有道理的。
他又往下翻了翻，看到了陆长遐一开始的博文:【陆长遐V:别拿我二创，不然我真的会一个一个告你们。】
就是在这条博文下面，楚衍之见到了大名鼎鼎的木鱼老师。
【一条木鱼:真的吗TuT。】
【陆长遐V回复一条木鱼:老师您是在塑造我的更多的可能性，您不算。［/点赞］】
【笑死我了，你别太双标。】
【磕死我了磕死我了磕死我了。】
【让木鱼老师给你写香香□□。】
【陆长遐V:这不要。太玷污衍哥了。［/大哭］】
楚衍之正看着他跟粉丝互动呢，门口就响起了敲门声，他允许后，陆长遐就推门而入。
“晚上好。”楚衍之跟他打了个招呼。
陆长遐马不停蹄地跑到他身边，开心道:“衍哥晚上好！你在工作吗？”
“没，”楚衍之把手机屏幕递给他看，把他的原话重复了一边，“没关系，衍哥不看微博。”
陆长遐的笑容一点一点僵硬了，惊恐慢慢攀到僵硬的表情上，说话都不利落了:“衍衍衍衍……衍哥！”
楚衍之轻笑了一声，发表自己的想法：“炒cp炒得这么认真？”
陆长遐的表情似乎又僵硬了，他渐渐恢复了平常的样子，不愿意谈论这个话题，只好把话题牵回去:“衍哥怎么会看微博？”
“推送的。”楚衍之诚实道。
陆长遐笑得咬牙切齿:“好吧。”这该死的推送算法。
“怎么晚上过来了？”楚衍之一边接着水泡茶一边问。
他这么一问，陆长遐倒是想起来了，他今天有事要做呢:“嗯嗯，今天事情有点多。”
楚衍之难得跟上他的想法，有些意外:“你真的要给一个一个发律师函？”
陆长遐心虚又坚定地看了他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楚衍之拆了那个鸡蛋灌饼，心说这小孩居然这么在乎个人名誉，也不嫌麻烦。他不置可否，只是告诉他有需要的话可以找公司的法务部帮忙。
陆长遐十分乖巧地点头，突然，他像是想起来什么一般：“衍哥，那个mv制作好了。”
楚衍之这才想起来之前还拍过mv的事情，问：“什么时候发？”
陆长遐老老实实回答他：“不知道，徐哥还在思考。”
“好。”楚衍之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陆长遐的工作量是真的大，并没有在楚衍之办公室里多待，立刻就离开了。
办公室没人后，楚衍之才重新拿起那个鸡蛋灌饼。他其实吃过晚饭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吃这个鸡蛋灌饼，女人叮嘱他要吃热乎的饭，他就下意识吃了。
热的，确实要比冷的好吃。
楚衍之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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