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楚衍之的目光过于专注，楚衍之差点以为他是在给自己说话，好在他很快反应了过来，温声道:“希望你喜欢的人喜欢这首歌。”
陆长遐笑了下，眼里宛如碎了满池的星辰:“他说过他喜欢。”
楚衍之点点头，替他开心:“那就好。”
【太抓马了啊啊啊】
【我滴笨蛋老婆，陆长遐喜欢的人是你啊。】
【笑死我了草，甜甜惨惨的。】
陆长遐一颗心都软得一塌糊涂，开心之意溢于言表:“那我们继续吧，还有三首曲子！”
楚衍之没有意见，点了点头又坐了回去。这三首曲子都是陆长遐写的，有两首是已经公开的，另一首是最近刚写的，还没出歌，除了楚衍之谁也没听过。
楚衍之有的时候会觉得陆长遐写的曲子里总有一股难以去除的忧伤在，像是连绵的秋雨，冷冷的。他新写的也是，明明词和曲调听着都很快乐，但就是有股萦绕不散的悲伤在。
直播间的观众并不这么觉得，以陆长遐的粉丝为首，多数人不约而同地在直播间里发出阵阵赞叹。
【码垛好好听，什么时候可以出专辑。】
【甜甜写的歌真的越来越甜了呜呜呜。】
【做陆长遐的事业粉真的很爽，谁懂！！！】
【9999999999！！！】
但很快，一直注意弹幕风向的刘文就发现了不对劲，不知道从哪一条开始，原本一派和谐的屏幕变得戾气很重起来。
【炒cp炒得别太过头了我说……】
【你楚总手腕强的嘞，一个没素质的恋爱咖都能洗成深情人设。】
【lcx什么时候给初禾道歉？】
【你们河粉真就娱乐圈第一见。】
【怎么啦姐妹，自从我们直播间观看人数倍杀你家就不见你笑了。】
【谁关心这个破观看量，你蒸煮综艺期间多次人身攻击我宝，麻烦道歉。】
【一茶哥直播间卖惨的受众到底是谁？】
直播间，刘文敏感地察觉到了这一条消息，连忙点进了初禾的直播间，屏幕里初禾正咬着唇无声地落泪，配上他今天的妆容，活像是受了什么大委屈般。
他摇了摇头，勉强露出一个笑容：“谢谢大家……大家还是不要给陆哥添麻烦了。都是我的错，陆哥也没说错什么，他很喜欢楚总，所以对他言听计从百般维护也是能理解的……”
刘文上次用手机还是刚刚唱歌放伴奏的时候，手机音量也忘记调了回去，初禾强忍哭腔的声音一下子在房间里回荡，瞬间就打断了楚衍之的弹奏。
陆长遐见他停了下来，只好自己也停了下来。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刘文。尴尬的人瞬间成了刘文，她连忙把手机静音，略显慌乱：“不，不好意思啊，我就是看看。”
陆长遐好心替她缓解，刻意开玩笑道：“刘文姐怎么还给对手增加流量？”
楚衍之平淡地看向了他，突然就意识到宋承昔刚才火急火燎挂断电话前说的那句初禾要卖惨是什么意思了。
楚衍之离开了钢琴，走到屏幕前，垂眸看了眼，果不其然，弹幕上铺天盖地的都是骂他的，还有要求陆长遐道歉的。
他倒是听宋承昔说过初禾的粉丝很疯狂，但也没想到他们居然能把路人和陆长遐的粉丝都挤得只有零星的几条言论。
“人是我说的，”陆长遐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屏幕前面，甚至比楚衍之都要靠前，他双手撑在桌面上，上身微微前倾，好笑地扯了扯嘴角，“骂也是骂我。骂我衍哥什么意思？”
【陆长遐你真是一条好狗，笑死我了。】
【那你道歉啊？】
【嘴那么脏，原来是AA恋啊，怪不得呢。】
【楚衍之给你多少钱？】
【祝你明天万人唾骂的时候也能笑出来哦嘻嘻。】
【你们河粉失心疯了吧。】
【麻鸭河粉祖传技能见谁咬谁好可怕。】
陆长遐扯了扯领带，面色沉如冰霜，嗤笑了一声：“我道歉？我凭什么道歉。你主子又没说错，我就是对楚衍之言听计从百般维护，不然我对谁这样？对你们吗？还是对初禾？”
他的暴躁突然窜了一个度，压抑着的负面情绪几乎要突破所有阈值席卷而出，至少在这一刻，他对初禾的忍耐度已经到了极限。
“初禾塌房的时候你们最好也能这么跳。”陆长遐扯了扯嘴角，意有所指地道。
【笑死谁了你一个已塌的艺人有脸说别人？】
【烙铁真当所有人都跟你一样？】
【我真不想跟他吵架了，麻烦陆长遐跟初禾道歉。】
“好了，”楚衍之漠然地出了声，打断了陆长遐，他轻声道，“网络不是法外之地，极光会对言语过分的人采取法律手段。”
陆长遐看着他，一时失了声，他好像突然清醒了过来，有些迷茫地想，他不追求衍哥，不就是为了防止他陷入这种被人嘲讽奚落指指点点的境地中吗，怎么最终还是演变成这样了？他是不是，就不该出现在衍哥面前……
因由陆长遐这一通操作，他们的直播间突然人数暴增，超了第二名几十倍，什么人都有，并且在持续不断地增长。
楚衍之本想关闭，但思及他们组还有刘文，便把决定权交给了刘文，她若是想继续直播展示就开着，若是不想就算了。跟刘文商量好后，楚衍之便带着陆长遐离开了。
陆长遐不知道在想什么，像是丢了魂，浑浑噩噩地跟在楚衍之身后。楚衍之在手机上给导演请好假后，便带着陆长遐离开了这里。
“在想什么？”楚衍之看他迟迟没有恢复，便主动开口问道。
陆长遐听见他的声音，这才把目光从空气中挪开，勉强笑了下，故作轻松：“没什么。”
楚衍之颔了颔首，没有再说话，夜风撩起他的长发，带着轻微的痒意扫过陆长遐垂在身侧的手背，他道：“不问我去哪里吗？”
陆长遐还是十分实诚：“衍哥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楚衍之没由来想到雨夜陆长遐隔着车窗跟他聊天那次，当时这小孩也是不加思考地就跟着自己走了，他笑了下：“把你卖了。”
陆长遐点点头：“那我再给衍哥数钱。”
太实诚了，楚衍之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这话他没法接。
楚衍之看着远方的车灯渐渐变小变近，泛起的光晕破开了黑暗，他温柔地开口:“走吧，回家。”
楚衍之到底名义上还是楚家的人，再加上陆长遐在这里，心里门清的媒体没敢来蹲拍，或许有狗仔蹲着，但问题也不大。
楚衍之和陆长遐一并坐到了车后座，司机稳而快地朝楚衍之的别墅开去。车内没有声音，只有空调发出来的细微声音。黑夜里模糊的景象飞速地倒退着，城市的万家灯火都遥遥甩在了车后面。
陆长遐看着旁边一对老年夫妻搀扶着走过，直至身影遥遥落在后面再也看不清后，他才又把目光放在了车窗上倒映着的自己的身影上，自己和自己四目相对，他略显迷茫地喃喃自语：“……衍哥。”
“嗯？”楚衍之把目光从手机里抽出来，看向他。
一辆打着远方灯的车急驰而过，从前窗透过来的光在陆长遐的发丝上绕过，又卷着消失掉了。
陆长遐出神地看着窗外，发出的声音极其微小:“要是衍哥没遇见我就好了，我老是给衍哥添麻烦，还害得衍哥挨骂了。”
楚衍之动了动手，没着急回复他，只是低下头去看手机，重新给自己的助理吩咐了一些事情。
两个人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晚上了，陆长遐难受之余还记得要给楚衍之点晚饭的外卖，他正准备询问楚衍之想吃什么呢，面前的视野里突然就闯入一个精致的奶油蛋糕，带着香甜的气味一并堵住了他将要说的话语。
“吃吗？”楚衍之拿着蛋糕问。
陆长遐想起了没录综艺前，楚衍之也是拿着这么一块蛋糕来哄他开心。不过一周，这场景居然又重现了，可是陆长遐笑不出来，这两次，他都害得衍哥被骂，尤其是这一次。
楚衍之见他不说话，就把蛋糕放在了旁边的茶几上，自己则是坐到了沙发上，和陆长遐挨得还很近。
“长遐，”楚衍之喊了他一下，“刚见面的时候，我骗了你一件事情。”
陆长遐不假思索地表明态度：“我不介意。”
楚衍之被他这个态度逗笑了，原本要说的沉重的话题都变得轻松起来，他道：“其实我不喜欢吃蛋糕，很甜，发腻。”
陆长遐还是不假思索地接话道：“那是蛋糕的错。”他说完，才想起来自己还专门去给衍哥做了一个蛋糕，顿生一种好心办坏事的尴尬感。
楚衍之没有看他，垂着眼看着地毯上的不知名的一点，嘴角的笑意依然在，只是明显淡去了一点：“我好像跟你说过，我小时候很期待过生日吃蛋糕，因为可以许愿。”
陆长遐点了点头。
楚衍之看了他一眼，笑笑：“从我八岁到现在，楚天城其实一次生日都没有给我过过。我一直以为是我不够好的原因，但是后来发现不是，他只是单纯地讨厌我罢了。后来承昔他们也会给我过生日，不过他们更倾向于带我去玩各种活动，那些蛋糕都是顺手买的，很多情况下被用来抹脸打架了。”
他停了停，好像又回到小时候每年快临近生日时怀着期待又忐忑的心情等待那天到来的日子，这些情绪都能以失望和迷茫告终。
他一开始也不是想吃蛋糕，他就是听说生日当天的奶油蛋糕可以许愿，他想许愿让他再多被家人爱一点吧，才那么期盼生日的。
只是每年都没达成，从八岁到十八岁，十年的求而不得，成了困扰他一生的囚牢。
他不喜欢吃奶油蛋糕，却又喜欢着奶油蛋糕。
“那天，”楚衍之的喉结滚了滚，他喝的水太少，导致嗓音有些发哑，“陆家家宴上，长遐送我的那两块蛋糕，我很开心，也很珍惜，奶油蛋糕让我在宴席上吃掉了，巧克力的蛋糕我本想带回来做早餐，但是让楚天城打翻了，我很抱歉。”
“可是这又不是衍哥的错！”陆长遐听他讲的这一切，也顾不得刚才的难受了，此刻他只觉得连通自己心脏的静脉和动脉都被切断了，心脏抽痛紧缩，身体供血不足，明明是夏天，却忍不住地发冷，他心疼楚衍之心疼得受不住：“又不是衍哥打翻的，不要衍哥道歉。就算是衍哥打翻的，也没有关系，你把厨房都打翻我也不在乎的！”
放在以前，楚衍之可能会觉得这小孩是在夸张地安慰自己，现在他却感觉陆长遐真的会不在意，这个想法让他心脏最柔软的地方像是被羽毛抚过一般，轻轻笑了一下，继续道：“后来你送给我你亲手做的蛋糕的时候，你知道我当时第一个念头是什么吗？”
陆长遐摇了摇头。
楚衍之当时也不知道自己应该作什么反应，他只是大脑空白了一下，但现在回过头来看，他那时大脑空白的那下，兴许想得应该是：“遇见长遐，真好啊。”
陆长遐身体一僵。
楚衍之又重复了一声：“我想的应该是，遇见长遐，真好啊。”
他也是后来才发现，那天陆长遐逆着人群走来，却是穿过了数十载的光阴，将蛋糕放在了年幼的楚衍之的面前。从此他的头顶再也没有奶油蛋糕丢下来的阴影，困扰他许久的执念，轻飘飘地就散了。
陆长遐猛地抓住了楚衍之的衣袖，一张脸憋得通红，磕磕绊绊道：“我、我我我……”
楚衍之没想到陆长遐居然是这个反应，他眉眼忍不住柔和了几分，纵容陆长遐手忙脚乱地抓着自己的衣袖。陆长遐“我”了半天，言语系统终于连接上了大脑，他认真地开口：“我也是，遇见衍哥，就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事情。”
陆长遐的嘴真的很甜，好在他足够真诚，让人听去了也不会觉得这小孩油腔滑调，楚衍之眉眼浸着温柔缱绻的笑意，伸手揉开了陆长遐还紧皱着的眉头，温声道：“所以不要说‘要是衍哥没有遇见我就好了’这种话了，好不好？”
陆长遐动了动嘴，想点头答应，但还是过不去心里的那道坎，一下子就变得垂头丧气起来：“……可是我也害得衍哥被骂了。”
楚衍之的手向上，还是忍不住揉了揉陆长遐的头，他温声道：“我上中学的时候，经常会在班里看到有些人会和自己的朋友一起被老师罚，因为他们一起说话，一起上课开小差，一起偷溜出去学校逃课，他们明明被罚了，却很开心。我当时不理解，还隐约有些羡慕在。”
陆长遐眨巴了一下眼睛，似乎感知到楚衍之要说什么了。
“好朋友的话，在一起也不止会遇见开心的事情吧，”楚衍之道，“肯定也会有两个人一起挨罚的时候。或许我们的行为不对，或许第三者对我们过于苛刻，但是这并不能证明我们的相遇相识就是错误的。”
“如果因为不认识的人基于片面的了解发出的言语就否认我和长遐的相遇的话，”楚衍之风轻云淡地笑了一下，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陆长遐，认真地说，“那么，我觉得这场相遇完全没有任何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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