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良忱的内心是挣扎过的。

  她有些不好意思,但心底一直有道声音在叫嚣——我要看着余温沁。

  两人一道立在楼道里,顾良忱关门,余温沁摸钥匙。

  半分钟过去了,余温沁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面色微变。

  邀请人到家中做客,主人却忘了带钥匙,这样的事情说出来有点丢人。顾良忱虽然看出了点端倪,但一直保持着沉默。

  余温沁整理好衣物,处变不惊。

  她敲了敲门,拔高了音量唤道:“主任!”

  不一会屋内便传来了乱七八杂的脚步声,伴随着一声犬吠,门被打开了。

  大白和主任摇着尾巴端坐在门前,好似两尊门神。

  顾良忱呼吸一滞,血液几乎要倒流进脑袋。她下意识后退一步,面色不自在起来。

  余温沁匆忙将狗子们赶去客厅,关进了笼子。

  做完这一切,余温沁扶着门框探出脑袋,温声道:“没事了,进来吧。”

  顾良忱终于放下了心,跟随余温沁的步伐缓慢而沉重。

  相较于自己家的简约轻奢风,余温沁家就显得简单多了。

  室内的装修风格还停留在了十年前——白瓷砖铺地,墙面挂着几幅水墨画,客厅和窗台都摆放着绿植,整洁朴素而又无比温馨。

  这样的房屋是她们这代人眼中家最初的模样,很容易勾起许多旧忆。

  “你坐沙发那边,稍等片刻。”厨房里的余温沁回眸道。

  顾良忱忽视了脚边跟着的猫猫,往厨房去。

  “我能帮上什么忙吗?”她问。

  余温沁围好围裙,指了指顾良忱脚边的茗茗和胖橘:“帮我看好它们。”

  养猫这件事对于顾良忱来说还是得心应手的,她弯腰扶膝,轻抚茗茗和胖橘的脑瓜,声音柔和:

  “小家伙们,跟我走吧。”

  顾良忱的身影远去了,余温沁又回首望了她一眼。

  上午那会食材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

  余温沁给番茄划了十字,用开水冲泡,轻轻松松便去掉了皮。她打散了三个鸡蛋倒入了锅中。滚烫的食用油很快便催出了香气,蛋液蓬松开来,金灿灿的瞧着便很有食欲。

  去皮番茄下了锅,激起了一声“兹拉”,余温沁略微加了些盐,将食材翻炒均匀。

  很快,第一道菜就出了锅。

  火候控制得很不错,香味也很浓郁,光是看菜品的卖相根本不输给专业中餐厅。

  油烟机和窗户都开着,室内并没有太重的烟火气息。刚出锅的菜香却一路飘到了客厅。

  顾良忱揉着怀里的茗茗,心思飘到了余温沁那里。

  茗茗“喵呜”了声,嫌弃她撸猫的手法不如余温沁地道。

  顾良忱回过神,下手重了些,揉得茗茗舒服到翻肚皮,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揉着揉着,顾良忱的视线又回到了厨房里的余温沁身上。

  茗茗再次“喵呜”了声,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

  客厅内还算安宁,主任哼哼唧唧的声音并不大。三花猫比较高冷,她对顾良忱不感兴趣,一直窝在猫爬架冷眼旁观。胖橘沾着沙发就睡,懒洋洋的,不需要顾良忱安抚。

  一大家子毛孩子安安静静,其乐融融。

  顾良忱不想光盯着余温沁的背影等待,她抱着茗茗行至厨房外。

  茗茗更快挣脱了顾良忱的怀抱落到了地上,兀自走到余温沁身边撒娇。

  它先是仰着脑袋,用漂亮的蓝眼睛巴巴地看着余温沁,然后又在余温沁的脚背打滚。

  彼时的余温沁正在分解刚出炉的奥尔良烤鸡,充满油脂的香气在窄小的厨房弥散。

  “差不多了,你去洗个手盛饭。”余温沁拆解着烤鸡,并未回头。从顾良忱的视角,好似是余温沁在跟茗茗说话。

  “我大概给你盛多少?还是从前半碗的饭量吗?”顾良忱一偏首便能看到晶莹鲜亮的烤鸡汁水顺着刀刃滑到案板上。

  余温沁淡淡地嗯了声。

  茗茗馋了,在顾良忱怀里坐了起来,喵呜了半天,急得好像要说话。

  “你是玻璃胃,不可以吃哦。”余温沁将烤鸡装盘,摘下手套rua了下茗茗的脑瓜,“我给你们准备了鸡胸肉。”

  顾良忱接走了余温沁怀里的茗茗,出了厨房很远,鼻尖萦绕的烤鸡香味还是经久不散。

  她忽然明白茗茗的感受了,怜爱地抚了抚它。

  余温沁又炒了道空心菜,烧了一碗紫菜蛋花汤。

  这还不算完,她小心翼翼地擦干净了装盘时溅到容器边沿的油渍,才将菜品端上桌。

  简简单单的三菜一汤,很有卖相,让人瞧着就很有食欲。

  顾良忱在余温沁的指挥下拿来了筷子。

  她坐下后,余温沁却继续为家里的毛孩子们准备午餐了,十多分钟后才回来。

  “我的厨艺是不是进步多了?”余温沁微微敛眸,给自己夹了一筷子颜色鲜亮的空心菜。

  顾良忱跟随着她夹菜,浅尝了口,心中泛起异样的情愫。

  四年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但足以将余温沁这个从前只会批量生产黑暗料理的人练就一手漂亮的厨艺。

  同样的菜品,四年后再尝,顾良忱整颗心都酸涩得厉害。

  “好吃。”顾良忱夸赞道,“可以开个家常小炒餐厅了。”

  余温沁笑了笑,没接话。

  良久,她道:“尝尝烤鸡。”

  *

  猫猫狗狗进完餐,余温沁温好从冰箱里拿出的羊奶,往闲置的卧室去。

  自觉留下收拾碗筷的顾良忱匆匆扫了眼,只看到了一道团着的身影。

  “顾良忱,能帮我个忙吗?”余温沁的声音隔着门传来,听着有些闷,“帮我从厨房窗台拿双新的一次性手套来。”

  顾良忱搁下叠好的碗筷,三步并两步地往厨房去。

  闲置的卧室并不空荡,顾良忱从虚掩着的门缝里看到了奄奄一息的猫妈妈和它刚出生不久的小崽崽。

  “是那天下雨你送伞的那只吗?”顾良忱说完才意识到自己暴露了什么。

  余温沁颔首,留给顾良忱的只有一个纤瘦的背影:“它有口炎,我那时候还没想好怎么安置它,就先给它挡了雨。”

  猫咪的口炎是会传染的,余温沁家不止一个毛孩子,要是准备收养它,隔离措施必须要做好。

  “挺可惜的,小猫崽崽最后也就活下来了一只。”余温沁动作轻柔的将猫崽崽和猫妈妈分开,放进了宽大的纸箱里,“它舍不得宝宝,总要把它叼走。”

  顾良忱眸色柔和,语调温软:“你准备给它治病吗?”

  “下午带它去宠物医院。”余温沁答。

  顾良忱思忖了片刻,道:“你家没有人,猫和狗怎么办?”

  “没有大问题的。”余温沁除下手套,“门我也锁上,主任打不开。”

  顾良忱很想陪着她去,可那颗社恐的心疯狂作祟,只要一开口,就会心慌得厉害。

  可不去又会丧失和余温沁独处的机会。

  两种声音在顾良忱耳边叫嚣,一浪盖过一浪。

  “温沁。”顾良忱挣扎了很久,说话近乎嗫嚅,“要我……要我陪你去吗?”

  余温沁抬首,注视着顾良忱的神情道:“不用了,我一个人可以。”

  每次提到“出门”二字,顾良忱总会生出难以言说的抗拒感。光是想到那些陌生的面孔,顾良忱心中就有些发怵。

  做了很久心理斗争才说出的建议被余温沁毫不犹豫地拒绝了,顾良忱一时有些泄气。

  但也正因余温沁的果决刺激到了,顾良忱难得产生了斗争欲。

  “我陪你去吧。”顾良忱眸色微沉,语气坚定了许多,“正好请你吃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