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
在即将昏迷过去前，苏念年被拉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祁凝的声音紧贴着她耳边响起，一声一声的，崩溃又悔痛，像是到了濒临崩溃的边缘。
几滴滚烫的泪水砸在了苏念年的脸颊上，她迟钝地眨动了一下眼睛，意识到这是祁凝哭了。
……不要哭了，苏念年想。
她想要帮祁凝擦去眼泪，可手却完全抬不起来，无论她怎么努力尝试，也顶多只能让指尖微弱地动弹一下，仿佛被什么重物牢牢压住了。
然而，尽管是如此微小的反应，祁凝依然捕捉到了。
她浸满泪水的双眼顿时亮起了灼目的光，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握住了苏念年的手指，急切地呼喊：“年年！”
这里是郊区，没有合适的交通工具，她根本没有办法带突然病发的苏念年去医院，在苏念年倒下的一瞬间，她甚至都想好了，如果对方出事，自己也会直接陪她离开。
幸好、幸好还没有……祁凝攥紧了苏念年的手，像是要把生命力传过去那样。
祁凝冷静下来了一点，她单手脱下外套铺在地上，扶着苏念年慢慢半躺下去，自己则单膝跪在砂砾地面上，以身体作为对方的支撑。
她不可遏制地开始自责：如果她平时多学一点医学方面的知识，多关心苏念年身上的旧疾，就不会在眼前这种情况下束手无策了。
祁凝颤抖着为苏念年擦去额前的汗珠，她不敢贸然采取其他措施，生怕操作不当，给对方造成更大的伤害。
然而，她的举动确实让苏念年的呼吸稍微顺畅了一些。
嗅到了熟悉的淡香，苏念年过快的心跳开始奇异地平静下来。
见自己的安抚有效果，祁凝的脸上亮起了希冀的光，她小心翼翼地撑着苏念年的身体，望向她的眼神像紧绷到极致的弓弦。
时间的流逝变得令人难以觉察，当祁凝终于等到苏念年睁开眼时，天色已然彻底漆黑。
“祁凝……？”尽管意识还昏昏沉沉的，但苏念年的本能已经让她喊出了身边人的名字。
“我在。”祁凝第一时间回应道。
看到苏念年真的醒来了，祁凝的心脏狂跳起来，她再也压抑不住内心深处的冲动，直接低头吻上了怀中人的额头。
刚从疼痛中恢复、还没完全清醒的苏念年：“……？”
她花了好几秒钟，才理解了祁凝这个动作代表着什么含义。
“祁、祁凝——！”苏念年瞬间腰不酸了、腿不痛了、背也能挺直了，她像根弹簧一样从祁凝的怀抱中跳了起来，脸红得发烫，“你干嘛啊！”
祁凝被她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把人拽回了自己身前，紧张无比地按住她的胸口，检查心跳。
感受到祁凝的手指按压在了哪里，苏念年的大脑空白了。
祁凝正满心担忧，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手放在了什么位置上，她沉着脸，压抑着恐慌开口：“心跳有点快，还是要去一趟医院。”
听见她说的话，苏念年终于从大脑宕机的状态中反应过来了，她挣开了祁凝的手，后退一步，一边喘气，一边直直地指着她的脸。
“你、你、你——”
“你”了半天，苏念年也没能说出剩下的半句话。
祁凝看着她站不稳的样子，实在是害怕她情绪过于激动导致再次病发，便走上前，试图安抚一下苏念年。
可她刚迈出一步，苏念年就大声制止了她：“你别过来！”
祁凝硬生生地站住了，神情中却燃烧着焦灼的火焰。
她尽可能克制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情绪，向苏念年伸出了手，声音有些许的颤抖，“年年，你别怕我。”
祁凝脸上的泪痕还未擦去，几滴泪水仍然挂在睫羽上，整个人看起来无比的脆弱，像布上裂纹的名贵瓷器。
苏念年懵了一下，“我没怕你。”
在祁凝说下一句话之前，苏念年就意识到是自己的行为造成了她的误会。
“我没怕你，”她红着脸强调，“我让你别过来，是因为、是因为……”
苏念年支支吾吾着还没说完，祁凝就按捺不住，走到了她的近侧。
这个距离下，祁凝发现苏念年的面色比昏迷时红润了许多，这个变化让她稍微放下了一点心。
“我带你离开这里。”祁凝低声说道，想拉起苏念年。
这一次苏念年没有再躲，她任由祁凝牵着，眼神间却充满了闪避，被对方带着走出一段路后，她才开口说话：“你刚才为什么要亲我……”
她提问的声音细若蚊呐，自己都听不清，但祁凝不仅听见了，还很快地给了她回应：
“不可以亲吗？”
她的语气太过理所当然，导致苏念年愣了片刻才回过神，“……当然不可以啊！”
“怎么想都不可以吧……！”苏念年气鼓鼓地站定脚步，“我们又不是那种可以亲吻的关系……”
“是。”
“所以说……啊？”苏念年说到一半的话被打断，她看向祁凝，对方的眼睛里深深地沉淀着什么东西。
祁凝把话说得长了一些：“我们是。”
“我们是好朋友吧？”说到“朋友”两个字，祁凝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才继续说下去，“情绪激动间，好朋友互相亲一下是很正常的。”
苏念年被她绕了进去，一时没想明白，额头就又被靠过来的祁凝亲了一下。
“……”苏念年捂住了被亲的地方，“你现在情绪很激动吗？”
祁凝面无表情，看起来清清冷冷的，嘴上却说：“嗯，很激动。”
能亲到苏念年，她何止是激动——祁凝藏在身后的那只手正不断颤动着，指甲在掌心中划开一道血痕。
苏念年总觉得不对，但偏偏没有与朋友相处的经历可以作为参考，只能暂时相信了她，“那好吧……”
她望了一眼被乌云遮蔽的月亮，下意识地问道：“现在几点了？”
祁凝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回答：“距离零点还有半个小时。”
也就是说……还有半个小时我就成年了，苏念年想道。
此刻，她以稳定的情绪去回想发病前的事，不由觉得自己很对不起祁凝。
祁凝认真为她准备了礼物，她却表现得无比抗拒，甚至还情绪过激到昏迷了过去……苏念年垂下眼睛，小声地开口道歉：“刚才的事……对不起。”
她经常在祁凝面前做错事，但这么坦率的认错还是第一次。
祁凝的喉咙动了动，出口的声音很低沉：“我才是应该道歉的人……我不知道你不喜欢收到礼物。”
苏念年很明显对“生日礼物”存在类似创伤后应激障碍的心理问题，可她不仅没发现，还火上浇油，伤害了对方。
想到这里，祁凝握拳的手更加用力，一道细细的血丝顺着她的手指流下。
“走吧，”祁凝笑了一下，“再不回去，你那个管家恐怕要报警抓我了。”
经她提醒，苏念年拿出手机，果然看到了三十多条来自统统的消息与未接电话。
嗯……从统统和祁凝那僵硬的关系看，她确实像会这么做的人。
为了避免祁凝真被警察带走，苏念年立刻给统统打电话报平安，在听她说“和祁凝在外面玩”后，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才回复道：“希望小姐玩得开心。”
“可以了，”挂断电话后，苏念年抬头看向祁凝，“和统统说好了，我们能在外面多待一段时间。”
祁凝还记挂着苏念年的身体状况，“那就去医院……”
听到“医院”，苏念年本能地皱了皱眉，立即摇头，“不需要的，我已经全好了。”
祁凝沉默地注视着她。
为了让她放心，苏念年只好详细地解释了起来：“我的身体就是这样，小病不用治，大病治不好，我刚才没死，就说明……唔！！”
“不许胡说！”祁凝气红了眼，把苏念年的嘴牢牢地捂住了，“以后再也不许说这种话了。”
明明是被凶了，苏念年却根本生不起气来，她望着祁凝，眼神闪动，突然意识到对方似乎比她本人还要在意自己的身体。
祁凝一字一顿地对苏念年强调：“你以后会一直健健康康的，知道了吗。”
等到苏念年点头，祁凝才松开了她。
这段小插曲，让两人之间的气氛一时陷入了尴尬，祁凝直直地站了许久，才重新开口：“我们走……”
“你不把礼物送给我吗？”
苏念年突然打断了她。
祁凝怔住了。
“不……”回过神来后，祁凝看了眼荒凉的游乐场，破损了大半的旋转木马正在孤独地转圈，“……你把这件事忘了吧。”
“我想要你的礼物。”
“可是……”
“……因为是你的礼物，所以没关系。”
到了后面，苏念年说话的声音变得又轻又慢，但语气却很坚定。
祁凝一瞬不瞬地与她对视，两人在黯淡的夜空下望着彼此。
不知过了多久，祁凝才沙哑着嗓音开口：“跟我来。”
她牵着苏念年，一直往游乐园的深处走。
一路上，苏念年看到了被砸坏的小丑道具、只剩下一半的旋转木马、根本不会动的主题模型玩具……如果不是还有一些灯泡亮着，这里和恐怖片的现场也没什么区别了。
苏念年不自觉地贴近了祁凝一些，像个挂件似的挂在了她的身上。
又往前走了一段路后，她因为受不了诡异的环境，把眼睛也给闭上了，全靠着祁凝带路。
“别怕，我们到了。”
听到这句话后，苏念年迫不及待地睁开了眼睛，看到的却是和一片阴森的灌木林。
“……祁凝？”她迟疑地拽紧了祁凝。
“给你这个。”祁凝看出了她的焦虑，把一个类似遥控器的东西递给了她。
“这是？”
“按一下。”
听她这么说，苏念年毫不犹豫地按下了那个红色的按钮。
明亮的光彩在她眼前绽放。
从苏念年所站的位置开始，灯光往外扩散，每一棵灌木上都绑着彩灯带，它们一片片亮起，驱散了黑暗，让苏念年的周围亮如白昼。
有了照明，苏念年才发现她们脚下是一座小桥，清浅的流水在灯光下折射出梦幻的光，美不胜收。
“好漂亮……”苏念年轻声喃喃。
她刚才在黑暗中走了有多久，看到这片破开黑暗的光时，就有多么惊艳。
“这里是原本就这样，还是……？”苏念年抬头望向祁凝。
“我随意地修整了一下。”
苏念年哑然：“随意”的修整可做不到这样的精细度——除了外围这一圈美丽到让人移不开目光的彩灯设计外，灌木林的中间还有条人为开辟的小道，一看就是最近才有的。
“你是怎么找到这个游乐园的？”
“我小时候经常来这里玩，后来城区开发，市中心有了更好的游乐园，这里就没人来了……我小时候经常来这里，它算是……我的秘密基地？”
明明是在回忆自己的过去，祁凝却一直看着苏念年，那种温柔的注视让后者察觉到了一些微妙的情绪。
“里面……”苏念年偏过头，转移话题，“里面是能进去的吗？”
“嗯。”祁凝点头。
从灌木林的小道进去，是一个简易的园艺迷宫。
因为是为苏念年准备的礼物，祁凝便落后她半步，让她走在了前面。
但尽管走路时一前一后，两人的手却仍然紧紧牵着。
因为灌木林上系着彩灯，苏念年在一片光亮中行走就不觉得害怕，还有了闲心去欣赏祁凝做的精巧设计。
灌木上插着许多干花，每一朵都姿态各异、色泽鲜亮，定格在了最美丽的时分；在迷宫中走错道，来到死胡同后，地上会有一张手绘的可爱卡片，上面是祁凝写的“继续加油”之类的话。
这些东西让苏念年的心情越来越轻快，嘴边的笑容怎么也压抑不住，她没告诉祁凝的是，这是她第一次来游乐园玩，而对方所设计的游乐项目，让她有了最好的体验。
而在快要抵达终点的时候，苏念年的紧张和期待中就多了几分忧心忡忡，她问祁凝：“你的钱还够用吗？要不我再给你涨一涨工资吧？”
祁凝揉了揉她的脑袋，“不用的，你放心。”
“可是……”
“你之前给我的钱，我都用来炒股了，前段时间售出后赚了很多，到现在都没用完，所以不用担心。”
苏念年对炒股一窍不通，但这不妨碍她觉得祁凝很厉害。
她重重地点头：“那以后我的钱全给你吧！”
她还没和祁凝有进一步的发展呢，就有了主动上交钱包的自觉。
祁凝哭笑不得，却也没有驳斥苏念年的好意，反而把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一些。
“你是哪里来的时间做这些的啊？”苏念年又起了疑问，她们不是每时每刻都黏在一起吗？她之前怎么没发现祁凝给自己准备了这样一份礼物？
“大多数都是在你午睡的时候做的，我做了建模和设计，园艺方面请了工人……”
祁凝耐心地为苏念年解释着各种问题，越听下去，苏念年越能感觉到祁凝付诸其中的心意。
终于，苏念年找到了正确的道路，抵达了迷宫的终点——一个包装精致的礼盒正摆在那里。
而当她迈过终点的标识线后，一道烟花就在她的眼前冲天而起，彩色的火花她双眼中映出绚烂的图景。
烟花一道接一道地绽放在夜空之中，苏念年不由看呆了，直到所有的烟花燃尽，她才慢慢地缓过神来。
她下意识地转头去看祁凝，而祁凝正好也收回了投往空中的目光，看向了她。
两人的目光交汇，祁凝展开了一个美丽到让人失语的笑容。
“——生日快乐，年年。”
烟花绽放完的后一秒，时间到了零点，苏念年成年了。
祁凝的笑容在灯光下显得暖融融的，她抱了抱苏念年，才开口说道：“拆礼物吗？”
“礼物……”苏念年怔怔地望向终点处的那个礼盒，因为紧张，她的指尖有些发麻。
祁凝的存在让她鼓起了勇气，她拿起那个礼盒，又向祁凝投去一眼，才慢慢解开了礼盒上的绸带。
她已经想好了，无论祁凝想要什么样的回报，她都会尽自己所能地满足对方，但凡是她能做到的，什么都可以——只要祁凝不离开她。
苏念年拆开了礼盒，里面放着层层叠叠的泡沫，而当她摸到里面的东西后，脸色不由变得奇怪起来。
头、手、脚、身子……？她是摸错了吗？？
祁凝这是送了她什么？？
苏念年一时间把之前的忐忑都忘了，她直接拿出了里面的礼物，然后便看到了——一个用树脂做的小号祁凝。
小号祁凝的脸圆嘟嘟的，短手短脚，但眉眼间和她身边的祁凝极为相似，让人一眼就能认出来，极为可爱。
它是祁凝的翻版，但没有正版祁凝那种清冷的气质，但呆萌程度却翻了一倍。
苏念年忍不住摸了摸它的脸。
不知道是碰到了哪里，小号祁凝突然发出了声音：
“生日快乐，年年。”
“年年，要早点睡。”
“年年，少吃零食。”
每一句话都是祁凝亲自录进去的。
“不知道你喜不喜欢……我在里面装了智能程序，它可以和你进行简单的对话……我本来想做个狗造型的玩具，但狗毛太多了，还是人形的比较……”
祁凝说到一半就卡壳了——苏念年紧紧地抱住了她。
“我很喜欢！！”苏念年的双眼亮着光，笑脸中满满的都是兴奋与激动。
祁凝心神一动，“我……”
“我也喜欢年年。”
苏念年奇异地低头看向手中的小祁凝，“它说它喜欢我诶！它好可爱！！”
祁凝：“……”
祁凝深吸一口气，“我……”
小祁凝又一次说话了：“我喜欢年年。”
软软萌萌的小号祁凝实在是太可爱了，连带着让它的语气都显得有些奶声奶气的，苏念年被戳中了萌点，忍不住亲了它一口，甜甜地回答：“我也喜欢你。”
“喜欢”似乎是小号祁凝的触发词，苏念年说一句，它就回一句，苏念年被它勾着，忍不住不停地说着“喜欢”。
短短一分钟过去，她甚至给小号祁凝起好了名字，叫“祁祁”。
祁凝：“……”
祁凝忍无可忍了，她搂住苏念年的腰肢，深深地吻了上去。
在近距离闻到祁凝身上的淡香后，苏念年整个人都呆滞了：这种程度的亲吻，也是好朋友间可以做的吗……？
作者有话说：
小号祁凝：喜欢年年，喜欢年年，喜欢年年……
祁凝：早知道不送这个礼物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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