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凝的眼神很平静，但这个时候，她越是表现得如往常一样，苏念年就越感到可怕。
她下意识地撒谎：“我没想去哪……”
“年年，”祁凝笑了起来，双眼却沉积着不透光的乌云，“你知不知道你每次说谎前，都会不自觉地摸一下鼻子？”
苏念年一惊，把手背到了身后，再欲盖弥彰不过。
她想要找个理由为自己辩解，可偏偏祁凝说的就是事实，她的确产生了要逃跑的念头，哪怕是现在，她也在找离开这里的机会。
苏念年的心虚与惧怕全落在了祁凝的眼中，她开口：“年年，你说过不会离开我的。”
说着，祁凝一步步走上前，随着她们之间距离的拉近，苏念年忍不住心生恐惧，她想往后退，想离祁凝远一点，脚下却像生了根，一动都动不了。
祁凝已经走到了她的身前，神色莫测，“年年，你在怕我？”
苏念年条件反射地连连摇头，却在祁凝碰到她下巴时，发出了猫咪被踩到尾巴般的声音。
“……”祁凝微凉的手指顺着苏念年的脸颊，一路往上轻轻抚摸，她脸上泛起了不正常的红晕，嘴角的笑意也隐没起来。
“别这样……”苏念年偏过头，身体微微颤抖，“别碰我……”
她出口的声音压得极低，可祁凝还是听见了，她双眼定定地盯着苏念年，直到后者快要承受不住压力的时候，才缓缓开口：“你就这么讨厌我？”
不等苏念年回答，祁凝就自己粗暴地打断了对话，“算了，我不想听。”
比起从对方口中听到不想要的答案，她宁可留下一分念想。
她捏住苏念年的下巴，不管不顾地吻了上去。
这个吻充满了血腥味——祁凝的嘴唇被惊惧交加的苏念年咬破了，而她却像感觉不到痛似的，将口腔中的血气又渡到了苏念年嘴中。
祁凝的动作凶狠又决绝，甚至带着惩罚的意味，苏念年在她的攻势下被迫扬起头，想要推开她却毫无作用，反而听了一耳朵暧昧的水声。
苏念年从没觉得接吻是这么漫长的一件事。
松开苏念年之后，祁凝轻舔了一下带血的唇瓣，目光幽深有如实质，像是只从地狱爬出来的艳鬼。
“你疯了！”苏念年用手去推祁凝，嗓音嘶哑。
祁凝惨笑了一下，“是，我是疯了，年年可以救救我吗？”
苏念年不想救她，她彻底地被祁凝吓到了。
她踉跄着侧过身，想往密室外走，却被祁凝拦腰抱住了。
“放开……”苏念年的话说得断断续续，眼角还闪着泪花，“不然……不然我们就绝交，再也别做朋友了……！”
苏念年的话刺激到了祁凝，她抱着苏念年的手猛然收紧。
一旦想到苏念年要离开自己，祁凝的大脑就宕机了，她咬住下唇，还在滴血的伤口顿时撕裂得更开，良久之后，她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说道：“……不可以。”
“我真的不喜欢这样……”苏念年哽咽着，嗓间的疼痛让她每一句话都说得很艰难，“你放过我吧……”
祁凝勉强勾起一个笑容，想用往常那种温柔的态度安抚苏念年，“年年，别说这种话。”
可是苏念年已经不再信任她了，她望向祁凝的眼神充满了排斥，对方的固执己见，让她放弃了开口的打算。
她的沉默像是落在油上的火星，让祁凝的妒忌心灼灼燃烧起来。
“你是不喜欢这样，还是不喜欢我？”
深埋心底的嫉妒之语终于出口，祁凝脑海中代表理智的那根弦也随之绷断了，她把苏念年压到了桌上，在后者惊慌失措的时候逼问道：“年年，说话。”
苏念年什么都说不出来。
见苏念年不回应自己，祁凝低下了头，咬住对方脖颈处那块淤伤的皮肤，用虎牙慢慢研磨。
祁凝的认知还停留在苏念年对痛觉很不敏感上，却没想到短短一天过去，身下的人就不知为什么失去了这个体质。
所以，在祁凝看来普通的占有举动，到了苏念年身上，却成了疼痛难忍的折磨。
苏念年哭出了声：“——我都不喜欢！”
祁凝的眼眸陡然暗沉下来，她俯下了身，去解苏念年领口的纽扣。
她想……把眼前的人从里到外都占为己有。
既然得不到苏念年的心，那她最起码要得到苏念年的人。
只要她永远把苏念年留在身边，那么总有一天……对方的心也会是她的。
……一定会的，祁凝心想。
察觉到祁凝的意图，苏念年瞳孔不可置信地紧缩，接着就挣扎了起来。
她不要在这种时候、在这种地方和祁凝做那些——
然而祁凝随手扯下了桌上那捧干花的丝绸绑带，将它紧紧绑缚在了苏念年的手腕上，又用自己的身体半压住对方，杜绝了她逃离的可能。
这个过程中，祁凝看到了苏念年掌心渗出的血，可几乎没了理智的她并没有因此停下动作。
祁凝平时的柔弱和无辜此刻不见纤毫，她通红着双目，像被逼到绝境的困兽。
她只想尽快将苏念年全部占有。
“年年……”
祁凝一遍遍低声唤着苏念年，声线缱绻，可作为被她呼唤的那个人，苏念年却到了濒临崩溃的边缘。
她目光发直，嘴中喃喃：“你杀了我吧……”
苏念年想得很简单，她宁可从此刻起长眠不醒，也不愿意屈服于祁凝扭曲的爱意——这种爱意对她们两人来说都是折磨，永远都不会让她们达成完美的结局。
祁凝所有的动作都在一瞬间停了下来，她僵硬地看着衣衫凌乱的苏念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年年……？”
她想从苏念年嘴中听到别的声音，反悔也好，对她的咒骂也好，可后者说这句话就像是用完了全身的力气，直接闭上了眼睛。
在密室过于刺目的灯光下，苏念年的皮肤白得没了生机，她静静地躺在桌上，像极了没有呼吸的美丽雕塑。
碎开的干花混进了苏念年的黑发中，淡淡的香气萦绕在两人周身，祁凝却只尝到了舌苔底下艰涩的味道。
哪怕是在死亡和她之间，苏念年更中意的也不是她。
===
苏念年再次睁开眼时，看到的又是卧室的天花板。
她怔怔地望着空无一物的某处，大脑运转缓慢。
密室中发生的事，祁凝终究没有做到最后，在苏念年说完那句求死的话后，她终于冷静了下来。
祁凝为苏念年穿好衣服，摘下她发间的干花，又动作温柔地替她重新包扎了手上的伤，表现得像是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想要改过自新。
如果不是最后她拿出一根针剂，打入了苏念年的静脉，后者几乎又要被她温良的外表欺骗了。
想到自己被祁凝打了一针后就失去了意识，苏念年缓慢地抬起手，想看看那个针孔。
“……”针孔没看到，倒是在手腕处看到了一副新的手铐。
尽管早有了心理准备，但在亲眼确认自己又一次被锁了起来之后，苏念年还是感到了深深的疲惫，整个人像被什么重物压着，喘不过气。
苏念年垂下手腕，想看一眼周围。
刚偏过头，苏念年瞳孔就微微一缩：祁凝竟然一直坐在床边，正定定地看着自己。
她实在太安静了，连呼吸声都没有发出来，以至于苏念年根本没察觉到身边有人。
与苏念年对上眼神后，祁凝像是终于结束了待机状态的机器人，慢慢展开了笑容，“醒了？”
她已经一动不动地在这里坐了十几个小时了，她给苏念年注射的针剂本来顶多只会让她沉睡五个小时，可药效时间过了之后，苏念年却还是没有醒来。
最开始她还抱着侥幸心理，心想或许是对方累了，或许是体质不太好，可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苏念年依旧紧闭着双目，怎么叫也叫不醒。
到了最后，祁凝已经陷入了绝望，她僵硬着身体，没叫医生，也不再试图唤醒对方，就这么在一片死寂中坐着，等待审判时刻的来临。
或许是命运在惩罚她，惩罚她作为一个恶人，亲手埋葬自己的月光。
现在看到苏念年重新醒来，用那双松烟墨色的眼睛看向自己，祁凝才终于恢复了神采，她压抑住欣喜若狂的情绪，小声开口：“要喝水吗？”
苏念年沉默地摇了摇头，然后转过身，用后脑勺对着祁凝。
祁凝看着变得冷淡寡言的苏念年，对方的排斥再明显不过，连平日里仿佛会发光的姣好面容，现在都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阴翳。
祁凝一开始觉得，只要留下苏念年，一切就都能变好，但她现在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可能会毁了她。
可她却已经回不了头了。
祁凝努力让自己的状态显得好一点，重新说道：“年年，你睡太久了，起来吃点东西吧。”
苏念年用收在被窝里的手摸了摸肚子，她确实饿了，但心理上却一点都没有食欲。
“年年？”
苏念年把被子拉过头顶，摆明了不想看到祁凝。
“那你先休息一会，”祁凝勉强笑了笑，“我先不打扰你了。”
她走出了房间，把卧室门轻轻关上，站在门边不动了。
之前因为久坐不动而变得冰冷的手指慢慢回温，甚至有些胀痛，祁凝却恍若未觉。
年年刚醒来，一定又累又饿，她不能在这里傻站着了。
祁凝催促自己行动起来，一想到苏念年，她的嘴边就不自觉带上了笑意。
她用加急的订单买了一批甜点，又翻出苏念年惯用的画具，挑出几部她曾说想看的电影，把这些她喜欢的东西堆在一起，想以此博回对方的些许心意。
可当祁凝调整好表情，满心期待地走入卧室后，却发现苏念年还保持着她出门时看到的那个姿势，动作一点都没有改变。
祁凝慌了起来，她快步走到苏念年身边，伸手想确定她的状况，却看见对方在她靠近后条件反射地一缩。
她在怕自己。
祁凝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收回了手，担心骤然的碰触会刺激到对方。
她害怕苏念年真的弃她而去，选择……死亡。
祁凝后退了几步，走到足够让对方安心的距离之外，心中忍不住想：再等一会，可能苏念年就会不那么抗拒自己了，再等一会就好……
然而，一直到了当天午后，苏念年还是滴水未进，眼神空洞地躺在床上，没有给她半点回应。
祁凝觉得她真的要成为彻头彻尾的疯子了。
因为她的过错，往日里的苏念年隐没在了暗处，这里只留给了她一个躯壳。
幻影一样，一碰就碎。
不知呆站了多久，祁凝悚然一惊：苏念年现在必须要喝水进食，她不能再等下去了。
她半跪到床边，注视着缩成一团的苏念年，出口的语气近乎祈求：“年年，我给你买了你喜欢的鱼片粥，吃一点吧，好不好？”
苏念年恹恹的，没有动弹。
她察觉到自己的状态很不对，不仅浑身都在痛，大脑也无法正常地运转，这种感觉就像是……她的灵魂正在离开这具身体。
“年年！”祁凝的音量突然拔高，却又立即降了下来，她注视着苏念年，强势又卑微，神情中满是求而不得的疯狂，“……你说句话吧。”
看到祁凝通红的双眼，苏念年很想说句什么，可她偏偏没有了发出声音的力气。
“年年！”看到苏念年闭上双眼，呼吸逐渐微弱，祁凝恐惧地呼喊她。
“……”苏念年睁开眼，与祁凝对视，漂亮的双目中倒映出她的身影，可里面却分明没有一丝感情。
不仅没有爱意，连恨意都没有，干干净净的。
祁凝刚撑起的强硬外壳瞬间就破碎了，“对不起……年年……我错了，不要这样……”
她平生第一次体验到了语无伦次的感觉。
这时，祁凝余光瞥到苏念年手腕上的枷锁，她眼睛一亮，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般，胡乱地拽住了那根锁链。
“年年，我帮你解开……！”
祁凝翻找出放在口袋里的钥匙，可她的手一直在颤抖，导致钥匙刚对准锁孔，就从她的手中掉了下去。
地面上铺着柔软的地毯，一把小小的钥匙的坠落，甚至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祁凝立即俯下身去找，但那把钥匙就像是被地毯吞噬了一样，完全不见踪影。
遍寻未果后，祁凝的额头上已经有了汗珠，“对不起，年年，我还有一把备用的钥匙，我现在就……”
苏念年眼神黯淡，似乎本就没有期待过祁凝真的会放开自己。
“我……”祁凝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来。
片刻后，面对着宛若没了灵魂的苏念年，祁凝说出了自己从未预料过的话：
“年年……我先扶你起来喝点水，过一会……过一会我去把统统接来陪你，好不好？”
“等你身体养好了，我就再也不关着你了，你想去哪里都行，年年，你……”
你能不能……不要变成这样。
===
苏念年坐在床头，眼神空茫地望着窗外——祁凝用半哄半逼的方式给她喂下一杯水和半碗粥，接着就解开手铐，匆匆出了门。
祁凝离开时，想过苏念年或许会趁着这段时间逃离，但她宁可一辈子都只能远远地看着对方，也不想让苏念年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但苏念年并没有离开，摄入水分和主食只是让她多了点力气，却没能改善她的精神状态。
她感觉到自己的灵魂和身体越来越割裂，像是……有什么人在另一个世界喊她回去一样。
在床上坐了许久，苏念年迟钝地眨了眨眼，掀开被子，走到了阳台上。
她穿着单薄的睡裙，踩着椅子爬到了阳台的护栏上，在上面慢慢坐下。
恰逢这时，空中飘起了絮状的雪，吹在颊边的猎猎冬风，让苏念年有了点自己还活着的实感。
这一幕落在了刚以最快速度赶回家的祁凝眼里。
双腿悬空的苏念年坐在栏杆的边缘，海藻般美丽的长发上落了雪花，她微微仰头看着天空，像是下一秒就会和白雪一起融化。
祁凝站在楼下，目眦欲裂，“年年！”
她扔下手中的东西，直直地跑向苏念年。
她没注意到猫包的拉链打开了，小橘猫从里面蹿出来，朝着苏念年的方向喵了几声。
下一秒，苏念年的脑海里响起了一道熟悉的机械音。
【检测到宿主具有强烈脱离任务世界的意愿，请问是否立即脱离？】
作者有话说：
这是一章随机掉落的加更~~
今天看到评论区有人猜对了左手的身份哈哈哈哈
ps，是he，无论是小世界还是现实世界，都不会be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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