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特小说>古代言情>鸾臣>第82章 迷雾

  昏暗无边的牢房,简翊安有些嫌弃地坐在草堆之上,他不喜此处的味道,很臭,就好像尸体腐烂了一般。

  宫晏不知在何处,更不知在做什么,简翊安不确定对方会不会来救自己,但他能知道若是宫晏都不帮,只怕他会死在这里。

  毕竟无人作证,就连他自己都不能道出真相来。

  那也是一条死路。

  实在受不住这牢里的气味,简翊安起身试图察看整个暗牢的情况。

  “这位老爷,我想问问那小倌是怎么死的?”

  简翊安朝着一位衙役出声询问,明明昨日宁云还好好的,怎就今日突然暴毙,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死状惨烈。

  “你要知道这么多做什么!既然来了这就给我安静些,乖乖等前边传令。”

  那衙役看样子并不想搭理简翊安,态度很是冷淡。

  见状简翊安便也不再开口,如对方说的那般乖乖的站在牢中等待。

  又不知过了多久,似乎是到了半夜,简翊安的身子有些撑不住,这暗牢又冷又潮,他身上也没穿着宫晏给他做的那件氅毛披风,实在有些受不住。

  寒意驱散了疲倦,简翊安明明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却还是强撑着,浑浑噩噩想着自己是不是真的要死在这里头了。

  谁想又过差不多半柱香的时间,一个黑影便驻足在了他这间牢房的外头。

  拿余光稍稍瞥了一眼,只是个衙役。可再细看,那张晦暗不明的脸却意外眼熟。

  “宫晏?”

  简翊安忍不住惊呼出声。

  宫晏就站在外头,手中拿着的便是简翊安念了许久的外衣,将其塞给简翊安后,宫晏脸上的忧虑不减,“翊安,你和我说实话,你是真的没有见过那个小倌,是吗?”

  “当然。”

  简翊安穿外袍的手并未停顿,浅浅道了一句,绝口不提昨日与宁云见面之事。

  “那小倌是谁我都不知,怎么可能杀他?”简翊安为自己辩解,丝毫没有撒谎过后的心虚。

  “你不信我?”

  “我信。”宫晏立刻回道。

  这暗牢环境很差,简翊安在这待着只会受罪。

  “明日......我就将你带出去,翊安你且等一等。”

  宫晏伸手握住牢房的栏杆,目光落在简翊安瘦削的身形之上。在他遇见简翊安之前,这位三皇子就算不受重视也是养尊处优的贵人命,可谁想如今还有被关进暗牢的一天。

  “你要救我?你如何救我?”简翊安反问,宫晏同他是一起去的那,那些个官兵和知县想来不会听他的话。

  “难不成......你认得那个小倌?”

  能为简翊安摆脱嫌疑的唯一法子便是寻到凶手,可如今只有一人说是简翊安杀的人,除却简翊安外再无他人。

  因此若是宫晏真的自信能将简翊安带出,想来是知道那小倌的底细和前因后果。

  果不其然,宫晏当着简翊安的面承认说:“是,我识得那小倌,当初他在京城杀人犯了事逃到了这儿,如今被杀应是仇家寻仇来了。”

  “可那那么多人,怎么可能一点踪迹都没有?”

  简翊安不明白,甚至他们就在宁云的隔壁,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听到。

  望着宫晏沉默的神情,简翊安突然心底清明了起来,他上前吐出心中猜想:“你是说......杀那小倌的人也是杀手?”

  “是。”

  宫晏在简翊安被带走后暗自去察看过宁云的屋子,没有什么挣扎的痕迹,而宁云身上的伤无比锋利,一击毙命,不是普通百姓可以做到的。

  “所以你是要去将那杀手......抓回来?”

  看出宫晏所想,简翊安意识到不对,“这会不会很危险,你不如直接去同知县说个实情,叫他们去办。”

  “不行,翊安,这件事不能和他们说。”

  宁云的事关系到简翊安,当初是简翊安将对方神不知鬼不觉的放走,如今若是与那知县说了实情,只怕京城里的有些人也会知晓。

  这是宫晏决不允许的。

  宫晏的离去叫简翊安心底尤为复杂。

  宫晏不愿将此事说出,那便是不愿叫旁人知晓。再者对方是如何知道的?宁云和简翊安简单说过一些。

  可当时宁云说的明明是他和他的皇子妃放走了他,宫晏又是如何清楚这一切的?

  简翊安想不明白,但他已经可以肯定一点,那便是宫晏先前说的有关于他身世的事,对方在骗他。

  至于为何要骗,简翊安尚且不清楚。

  宫晏走得悄无声息,简翊安在这昏暗无边的牢房待了大概有两日,接着便有衙役为其开了门,称凶手已经抓到,还了简翊安一个清白。

  接下来的日子便好似一场梦,简翊安浑浑噩噩的跟着宫晏离开,又要回到他们的那间土屋。只是在回去前正好碰上刑场行刑,简翊安便拉住宫晏站那看了看。

  寻杀手杀了宁云的是一个妇人,其丈夫死于宁云之手,她寻到了现在,派来的杀手也都是一等一的,谁想会撞上宫晏。

  世人雇佣杀手为自己做事本就是想全身而退,如今却落得一个这般惨淡的下场。

  简翊安望着那妇人狼狈的身形,面色煞白已没了人样,头被死死地按在断头台之上,神情漠然嘴里却是念念有词。

  不过是一场冤冤相报罢了。简翊安听宁云说起曾经之事,他费尽心思杀死仇人却被简翊安放走,白得了这一年多的安然日子。谁想还是踏不出那乌云遍布的梦魇。

  简翊安安静地看着,他不怕也不难过。他记不起过去,自然对其也没有感情。他只是看着那把刀,在想他何时能落下。

  谁想就在知县丢下犯由牌的那一刻,那妇人残破的目光却是突然扫到了简翊安这处。

  一瞬间,妇人的眼底划过惊愕,她微微张口像是想喊出什么来,奈何刀落得太快,根本来不及。

  随着人头扑通一声落地,那血也飞溅了开来。

  幸好宫晏及时挡在简翊安的身前,这才使得简翊安没染上那肮脏的红色。只是宫晏却被那血溅了个满身,就算他来寻简翊安之前已经将全身衣服换洗,如今还是染上了血味。

  眉头不着痕迹地皱起,宫晏的眼底划过一丝不悦。简翊安及时拉住了对方,将其拉出了刑场。

  “抱歉,是我一定要来看,你回去把这身衣服换下来,我给你洗洗。”

  简翊安将活给揽下了下来。

  结果这下宫晏却怎么都不愿意。

  “你什么身份,给我洗衣服?”宫晏玩笑般的话语被简翊安听去了一半。

  简翊安揶揄道:“我倒是不知我什么身份,你不如说来听听?”

  宫晏顿了顿,像是没想到简翊安会这么问。但他反应很快,走快了几步,让简翊安追着自己跑。

  雪又开始稀稀落落地下,简翊安追着宫晏小跑了几步,太久没活动的身子便开始气喘吁吁。这时宫晏也停了下来,他背对着宛若金丝纱雾的夕阳,雪渐渐染白了其发梢,却显得其面色更为红润。

  那双桃花眼含情脉脉,瞧得简翊安都忍不住想要回避。他看不得这双眼睛,因为就是这双眼蛊惑了他,使得他总是被其骗去。

  可男人的声音却顺着风声一并传来,他不是聋子,听得一清二楚。

  “你是我的贵人啊,翊安。”

  宫晏的声音没被呼啸的北风吹散,一字一句尽数钻入简翊安的耳中。简翊安抬起眼,看着那日落夕阳的美景,突然心便平静了下来。

  他歪着头,情不自禁地笑了笑,大步上前逗趣了一声:“你倒是会说话。”

  “不是会说话,只是说的都是实话罢了。”宫晏一直都是伶牙俐齿,以前简翊安还会因为说不过对方而恼怒,眼下听着心情却愈发好了起来。

  “你这话该不会同不少人说过吧。”

  “翊安这是想叫我起誓?我倒是可以起誓,只是翊安这般想我,实在叫我心底有些难过。”

  宫晏伸出手,做了个发誓的手势。

  简翊安也不拦,耐心地听着对方将誓言说完,随即又威胁道:“既是发誓,你可知若是做不到,我是会将那作誓言的几根手指头给砍下来的。”

  “悉听君便。”宫晏也不害怕,这般吓人的话他听多了,连砍头挖眼睛的威胁他都听过,简翊安所说反倒是最不吓人的。

  两人并肩在渐渐汹涌的北风中顶着雪花朝着家的方向走去,白雪皑皑,将两人的脚印尽数抹去,听不清其中细语,再不见两人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