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特小说>古代言情>鸾臣>第51章 深牢

  呜咽被轻易夺去,简翊安觉得自己整个人像是置身于满是风浪的船上,不住摇曳,意识模糊。

  他想到了他母妃走的时候,对方没有和她说一句话,她只是安静地躺在床上看着他。

  简翊安便一直坐在那,他以为自己自己看着,对方就不会走。可惜他想错了。他的母妃就这样一直看着他,看着他,直到咽下最后一口气,死不瞑目。

  自此他就没了母妃。

  只是那时候的简翊安还很天真,无欲无求。他被寄养在皇后膝下,并不出彩。得到的下场便是差点死在谁人都不知的角落里。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子,也是这个宫里随处可见的蝼蚁。

  那时候,他的嬷嬷总会和他说,要安稳过一辈子。

  简翊安也听了,然后嬷嬷死了。

  从那时候起简翊安就差不多明白了一个道理,以他的能力而言,他什么都留不住。

  就连他自己都保不下。

  于是简翊安便有了野心,他不甘心死在无人知道的角落,就算是死,他也要赌上一回。

  “殿下在想什么?”

  男人喑哑的嗓音将简翊安的思绪拉回,面前的身影愈发清晰,最后简翊安对上了男人充斥着欲念的脸,耳侧依稀听得到些叫人面红耳赤的呻吟,最后简翊安却发现这些都是从他的唇间溢出。

  他伸手抓着男人的胳膊,相比于他已经不着一缕的身子,对方也只是褪下了半身衣袍。

  “快些。”简翊安没回答对方,只是催促着,这叫男人挑了挑眉,但还是顺了简翊安的意。

  简翊安吃痛闷哼出声,指甲在男人后背划出一道道血痕。男人没有制止,低头衔住了简翊安的下巴,轻咬了一口。

  “殿下啊殿下,有时候我还真不知应不应该由着你来。放松一些,太紧了殿下。”

  男人一把将简翊安捞起,将他坐在了自己身上。

  简翊安低下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可他身子摇摇晃晃,纵使他在上位他依旧在被对方掌控。

  青丝滑落,轻掩简翊安潮红的脸,他低着头,突然将手放在了男人的脖颈之上。不同于平日对方的强硬,对方的脖子和普通人一样脆弱,而男人在简翊安动作后也只是仰起头含笑看着他,任凭简翊安的手缓缓缩紧。

  简翊安自觉是真的用了力,可到了最后他还是松手了。

  他舍不得。

  在简翊安松手后宫晏终于是轻笑出了声,他抬起身子,体内的东西随着对方的动作而嵌入更深,简翊安低头暗骂了一声,接着就被宫晏伸手捏住了下巴。

  “殿下,再过几日,会是个好天气。”

  宫晏笑着开口,面露蛊惑,“到那时候,我带殿下去外头瞧瞧。”

  说罢,男人便不再顾忌别的,简翊安这才意识到先前都不过是对方在手下留情。

  头愈发昏沉,简翊安越发不觉得自己是个皇子,他没有什么尊严,没有羞耻之心,他能利用所有包括他自己。

  床帘最后还是被简翊安扯落在地,他下意识地想要逃离,却又不甘心就这样松手。身后的人又将他揽入怀中,吻住他的唇,让他口中不再溢出将他击打溃散的声音来。

  待一切结束,宫晏将简翊安身上擦净,随后为他盖上了被子。

  睡梦中简翊安的眉头依旧紧皱,宫晏伸手将其抚平,神色稍显凝重。

  “主人。”

  韶梅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屋里,她低着头,不敢看向床上的人,只是说道:“暗宫和罗刹堂已经有了间隙,您再不出面,这武林恐怕又要乱上一阵。”

  宫晏已经在江湖上消失了大半年了,就算韶梅一直在外头帮着解决那些个妄图造反的门派,可宫晏消失的事还是在武林之中传开,所有人都已经开始蠢蠢欲动,武林盟主也开始头疼了起来。

  “真是叫人心烦,这江湖有什么可管的?不如你和他们说我死了吧。”宫晏实在是不想理会这些事,可一看到还在熟睡的简翊安,他就不住叹了口气,“罗刹堂和暗宫是吧,也罢,也是很久没去会会他们了。”

  ......

  简翊安醒来的时候,宫晏竟是不见了。

  风灵和他说,宫晏出去办事了。

  “我看你啊自己在这休息就行了,管他做什么?”

  风灵觉得简翊安纯粹就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宫晏这个老狐狸,在外又不会出事。

  “他去做什么了?”简翊安还是不放心,这简长岭尸体尚未入皇陵,皇帝那肯定也还未放心。

  宫晏这时候去外边,若是被人拦住了就出大事了。

  “他啊,还能干什么?给你处理麻烦事去了呗。你以为那些个门派都很好说话啊?这要不是主人护着你,你脑袋早就落地不知道多少回了。”

  风灵之前就瞧不起简翊安,现在宫晏和简翊安坦明了身份,风灵就更看不上这个三皇子了。

  她围着简翊安看了一圈,还是忍不住凑近问了一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主人的身份,又或者你学了什么狐媚之术,叫主人他这般对你好?”

  “你再说一句,我就把你丢到牢里去。”简翊安沉了脸色,低声道。

  “你敢!”风灵急得跺脚。

  “有何不敢?你的主子现在好像更上心的人是我。”

  简翊安自嘲一笑,缓缓起身抚平了衣袍上的褶皱,朝着外边走去,“去把寒竹给我叫过来,我有事找他。”

  风灵立马不乐意了,她是宫晏的手下,又不给这个三皇子做事。

  “我知道你是宫晏的属下,可宫晏现在替我做事,你明白吗?”

  简翊安侧过身子,瞧着这个年纪不大的小丫头,语气略微挑衅,“若是我不高兴了,你也讨不到好处。”

  “你不会要在主人面前说我坏话吧!”风灵听明白了简翊安的话,立马跳了起来。

  简翊安笑而不语。

  “气死我了。”

  风灵甩了甩手,盯着简翊安瞧了许久,最后还是板着张脸帮简翊安做事去了。

  不一会儿,寒竹来了。

  “殿下。”

  寒竹站在简翊安面前,目光无意中落在简翊安脖间的红痕之上,眼底稍显复杂。

  “你很早就知道宫晏,是不是?”简翊安也没有拐弯抹角,那日刺客行刺,他也能从二人的谈话间看出些端倪来。寒竹很少这般放心他人,宫晏也是。

  那就只能代表寒竹从一开始,就认得他所娶的江湖大小姐并不是本人。

  听到简翊安所说,寒竹立马跪倒在地,眼眸低垂:

  “殿下,属下知罪,求殿下惩罚。”

  “罚你?”

  简翊安摇了摇头,“我不罚你,你只需和我讲一讲有关这个天下第一的事,你在江湖待了这么久,知道的应该很多。不要隐瞒,寒竹,你应该清楚我的脾气。”

  寒竹知道已经这一切都已经瞒不下去了,只能妥协。

  “正如殿下说的,宫晏确实是天下第一,但殿下......”

  寒竹抬起眼,眼中带着迟疑,“殿下,江湖有江湖的规矩,朝堂有朝堂的约法,江湖中人很难掌控更何况是这么一个让整个武林都为之防备的人。”

  “你的意思是,我不该让他帮我,是吗?”简翊安当然听得出寒竹的意思。

  寒竹想告诉他,若想让宫晏为他取得想要的东西,就必须付出很大的代价。

  代价......

  简翊安抬起眼,突然将怀中的一个令牌丢到寒竹面前。

  那是宫晏先前给他的,那颗镶嵌着东海血鲛珠的令牌。

  “这是!”寒竹拿起的那一刻便认出了。

  “看来你是知道这是个什么,既然如此就麻烦你帮我跑一趟了,就说我找他们有事。”

  简翊安不知这个令牌到底有没有用,但从寒竹脸上的神情看宫晏应该是没有骗他。

  “殿下,可这是朝堂。”寒竹好心提醒了一句。

  江湖不理朝堂事,但朝廷更不可涉足于江湖。

  “我知道,让你去做你就去做。”

  简翊安命令道,“你也是江湖人,也在为我做事,既然如此让他们为我做事又有什么不可?”

  既然简翊安的心意已决,寒竹便不再多言,他拾起面前的那枚令牌,脸上忧心忡忡。

  望着简翊安,寒竹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他觉得这位三皇子好像变了一些,但他却又瞧不出到底哪里不对,最后还是只能拿着令牌走了出去。

  待寒竹走后,简翊安一下便瘫倒在了椅子里。

  他侧过头,望着窗外还在落的雨。

  声音清脆,身上的酸痛还未褪去,他坐在椅子上,困意袭来,还是忍不住缓缓闭上了眼。

  ......

  简长岭下葬的时候简翊安去了,可他其实去看的并不是这位二皇子。

  归来途中,简翊安让马车停下,自己走了下去。

  这里是一块坟地,周边没什么人。

  简翊安寻了一会儿,终于是寻到了他要找的那个坟头,

  面前的坟头已经是杂草丛生,墓碑上也没什么字,但由此简翊安才得以能认出。

  他已经很久没来了,若不是这次归来途中恰好路过,想来他也不会在这停下。

  他站在坟前,身上没带什么供品,只能蹲下身子给坟清理了一下杂草,随后叹了口气,念了坟里人的名字:“嬷嬷,好久没来看你了。”

  对方就是那个一直陪着他长大的嬷嬷,也是简翊安母妃的下人。

  简翊安母妃死后,对方就带着简翊安在那宫里生活,对简翊安也是颇为照顾,只可惜她对简翊安这么好,简翊安却没能护住对方,只保住了她的尸首,将她埋在了这里。

  这儿很是清静,一般也不会有人前来,对方可以在这安安静静的休息。

  “殿下,你·竟然在这。”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简翊安愣了一下,没有回头,只是蹙了眉头。

  “你是怎么找到这的?”

  站在他身后的宫晏语气平和:“正好路过,就看到了殿下。”

  简翊安不信,转过头刚想训斥一下对方,却不料一扭头看到的却是满身是血的男人,其手中提着一柄剑,剑尖甚至还在滴血。

  “你受伤了?!”简翊安瞳孔骤缩,上前查看。

  “是受了点伤。”

  宫晏后退了一步,生怕自己身上的血沾到简翊安身上,“但都是小伤,殿下不必担心。”

  “小伤......那这?”

  “哦,这个啊。”

  宫晏低眸看了眼自己满是血的衣袍,笑道,“很久没和人动手了,这回杀的多了些,抱歉吓到你了,殿下。”

  “你想吓死谁?马车里有衣服,还不快去换了。”

  简翊安催促着对方,男人倒是听话,乖乖进了马车将身上满是血的衣物换下。等他换完,简翊安便催促着马车夫驾马离开此地,却被宫晏制止。

  “就这样回宫了?”

  宫晏伸手便揽住了简翊安的腰,身上还有血味,但已经大半被衣服上的香粉味盖去,“前几日和殿下说过的,等过两日天好一些便带殿下出来走走,眼下正是好时机,殿下不必急着回去。”

  “可是......”简翊安还在犹豫,下一刻便被宫晏带着直直踏出了马车,脚踏枯叶,同他一起朝着远处跃去。

  简翊安很早便知男人轻功卓越,但如今还是第一次被对方带着走这么远,不免垂眸有些害怕。

  “殿下若是害怕,可以抱我抱得紧些。”男人带着简翊安,身姿依旧绰约,明明还是那张明艳的脸,却和在宫里完全不同,带着肉眼可见的恣意放纵。

  恍惚间简翊安想起在重华殿里扭捏造作的对方,对方总是那般装模作样,可片刻后却又自己先笑起来,恐怕其自己都觉得那样在旁人面前的自己可笑不堪。

  正如风灵所说,皇宫对于江湖人而言不会是归宿,只会是个滑稽可笑,暗无天日的深牢。

  而这般深牢,注定困不住这些长了飞羽的鸟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