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笙这两天吃不下睡不香，等的就是这一刻。他二话不说，拔腿就要往了然房里闯，和正在收拾东西出来的沈嫣秋撞了个满怀。
“萧公子！”沈嫣秋眼里遍布血丝，没好气的等他一眼，显得尤为凶狠，叮嘱道：“好不容易救回来的，他还很虚弱，你不要扰他休息。”
“好好好！”萧笙叠声应了，闪身进屋。
了然还是被包得像个粽子，但是屋内的草药味掩盖了血腥味，腰腹上洁白的纱布看起来比之前血淋淋的惨状好了太多，令人安心。
他听见熟悉的脚步声进来，奋力撑开眼帘。
果然，是他的阿笙。
萧笙呆呆的看着他，不敢上前。仿佛那是拿齑粉重新捏好的人，担心下手重了，呼气急了，都会把他碰碎。
“阿笙……”了然虚弱的唤他：“你是不是把我冻上了……这几天好冷啊……”
只一句，萧笙的眼泪又流了出来。
他在了然面前无所谓面子，拿手背乱抹一气，狼狈而可爱。
“阿笙，你过来。”了然继续唤他。
于是萧笙上前两步，在床沿坐下，用湿漉漉的手指去碰他的脸。
刚碰上，了然便笑了。用力将头歪向他，去吻他的手。
这和尚即使只有一口气在，也是最会哄人开心的。萧笙进门时悲撼和狂喜悉数沉淀下来，变成浓情蜜意，拿水汪汪的眼睛盯着了然看。
了然说：“阿笙，对不起。”
萧笙急眼：“你有什么对不起的！”
了然舌尖的湿润就点在萧笙微凉的手上，那一点温暖随着血液隆隆入心入神，让萧笙真切的感知到：“了然回来了，就在他身边。”
了然费劲的眨了眨眼，正色道：“对不起。我不该伤你，更不该让你担心，惹你哭。”
他越道歉，萧笙就越难受，死咬着下唇，眼睛因为激动而发红，哭得越发凄惨。
“虽然千错万错都是我不好……”了然定定的望着他，乞怜道：“可是，阿笙，你能亲亲我么？”
“我现在实在没有力气亲——”
你了。
了然话没说完，嘴已经被萧笙堵住。
萧笙边哭边亲，却是他给过的，最温柔的吻。以前他但凡亲吻了然，总是又疯又癫，又痴又狂，肆意又欢脱，迫他忍受自己的荒唐。等了然生死一遭之后，他终于意识到，那个给自己撑起一片天的和尚也不过是肉体凡胎，按年纪算甚至还是自己的弟弟。才会头一次颠倒角色，尝试去疼爱他，抚慰他，怜惜他。
了然竭尽所能的回应，两人津液交融，唇齿交缠。
真好。
萧笙顾忌他的伤情，谨遵医嘱，不敢太过火，只得意犹未尽的停下，强行离开，端正坐好。只道：“看见你我就安心了，沈姑娘叫我不要扰你休息，我这就——”
“别走。”了然不等他告辞，开口央求。
“听话，”萧笙像个大哥哥一样伸手摸摸他的额头，柔声哄道：“你要养病，不能伤神。”
“我不要你走。”了然不知哪来的力气，竟颤巍巍的捕捉到了萧笙撑在他身侧的手，抓住不放。
“你……”萧笙嘴笨，拿他没办法，只得老实坐着。
他存心不与了然说话，想纵他熟睡，可了然半睁着眼睛，目光落在萧笙身上，强撑着不肯入眠。
“你怎么老盯着我？”萧笙等了太久，见他迟迟不肯闭眼，忍不住沉声质问。
“你好看。”了然卖乖。
萧笙脸红，而后为了掩饰动容，故意张牙舞爪道：“你今天才知道啊？”
“一直知道，”了然摩挲着他的指节，“可是好几天没看到了，总想多看看。”
“看够了就睡觉！”萧笙凶他。
“你离我那么远，我总是不安心。”了然委屈巴巴的看着他。
萧笙空出来的那只手指着两人叠在一起的手，不忿反问：“这还远？”
“远啊……”了然无比诚恳的说：“之前每天都是抱着的。”
过往那些温馨而羞涩的画面在脑海中闪过，萧笙哑了声。
“阿笙，”了然摩挲着他的手背，哑声道：“我想你了，你陪我躺会吧。”
萧笙无奈，不能和病号较真，在他身边和衣躺下。
了然不满他的敷衍，接着道：“脱衣服，到被窝里来。”
“我身上冰！”萧笙扭头瞪他：“你现在又虚……
“我不怕，”了然温柔又霸道，执拗道：“冰冰的才像阿笙。”
萧笙没招，复又坐起来，脱了衣服进被窝，和了然并排躺下。两人的胳膊靠在一起，果真是一个烫一个冰，了然却不知道冷般，反而挪了挪胳膊，继续往萧笙身上贴。
“阿笙……”了然还在叫他。
“又怎么了？”萧笙追问。
了然在被子里轻拽他的手：“你抱抱我啊。”
“你到底还睡不睡！”萧笙面有愠色，觉得了然的精神比沈嫣秋形容的好了太多。生怕是因为自己离开得不够坚决，才让本该静养的病号伤了神。
“你抱着我，我就睡。”了然许诺。
一条修长的手臂搭上他的胸膛，小心翼翼的紧了紧。
了然艰难的扭头看他，亲了亲萧笙凑到嘴边来的鼻头。
以他的力气只能做这么多了。可萧笙却能行动自如，微微仰头，错开鼻子，将自己的嘴唇送了上去。
了然会意噙住，两人将一个浅吻发挥得悠长缠绵，经久不息，在病房里亲出旖旎的春色来。
好热……“噔噔噔。”有人轻轻扣门。
萧笙做贼心虚，连忙退开。心想探病探成这副模样，真是不知羞耻。
了然突然失了嘴里的宝贝，瞪了萧笙一眼，恐吓的意味甚浓。
那瞬间萧笙在想，他身上的爱恨两生花到底解没解透？
“谁啊？”萧笙用尽量平稳的声音发问。
“萧公子，你还不出来么？”
糟了！竟是沈嫣秋来捉奸。
萧笙迁怒了然，恶狠狠的回瞪一眼，意为：“看你干的好事！”
了然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个坏笑，用眼神示意他别出声。
“沈姑娘，是我留阿笙陪我。”了然提起一口中气，发出的声音雄浑有力。
听得门外的沈嫣秋一阵恍惚，心想这就医好了？他是大罗神仙下凡么？
她略微定了定神，尽职尽责的嘱咐：“了然师父，你五脏俱损，现在一定要静养，切不可伤神。”
“好的，我这就睡。”了然乖乖应了，又加上一句：“阿笙在这里，我睡得更安稳些。”
沈嫣秋欲言又止，终于没能狠心推门进去。
她决绝转身，忆起了然爱恨两生花毒发时的种种，想不通自己为何会输得如此彻底。
了然待人虽好，却不让人轻易走到他心里。那里头自从住进去一个萧笙，便彻底关上了大门。
沈嫣秋纤纤十指在衣袖下握拳，收了又放，放了又收。终究是拿了然，拿萧笙，拿自己没有一点办法。
就随他们两个去吧。
“她走了。”了然讨好的又去追逐萧笙的嘴唇。
萧笙连忙躲开，嗔怪道：“你要静养！”
“再亲一下。”了然不依不饶。
“你！你怎么……”萧笙斟酌着措辞，呵斥道：“你怎么这么不懂事！拿自己的身体当儿戏！”
了然一听便笑了。那些厮杀的血光，生离死别的痛楚，都消泯在他温暖的笑容里。
“笑什么？”萧笙不爽的嘟囔。
了然的梨涡里似盛着美酒，显得他温柔又调皮，意味深长道：“阿笙，你现在知道我以前教训你的心情了吧？”
“我……”萧笙语塞。
这下是彻底知道了。
“阿笙，”了然不忍叫萧笙担心，老实躺好，阖目眼神，轻声问：“林陌尘……不，聂清身上的叶虚经，你拿到了？”
“拿到了。”萧笙应道，并没有了然意料中的欣喜。
“拿到就好。”了然由衷感到开心，接着谋划：“如此一来，便大功告成了。”
“眼下萧宫主就在药神谷，我们可以找她借那半本叶虚经。至于凤凰和荣瑟，本就是我们的朋友，待我身体好一些，立刻去找他们。”
“等到集齐叶虚经，”了然忍不住扭头看他，眼里星芒闪烁：“就能治好你的病了。”
萧笙被他笃定的眼神看得心里发虚。
真的不是神仙听见了我的请愿，才放你回人间的么？
开出去的条件，还收得回来么？
“阿笙，阿笙，”了然见他不说话，不禁轻轻晃他：“听见没有，等我们都好了，我便带你回家。”
萧笙从神游中回神，笑着回应：“好啊。”又拍了拍了然的胸膛，劝道：“先别想了，睡吧。”
了然觉得他笑里发苦，总想再多说几句：“阿笙，等我们回家了，便爬到更高的后山上，用竹子再盖一间屋子，不与他们住在一起，只有我们两人。”
“为何？”萧笙疑惑。
“我妹妹肯定会常来敲门，吵我们两人，好烦的。”了然严肃道：“我要爬高一点，搬远一点，她那么懒，就不爱来了。”
“好啊，”萧笙忍俊不禁：“都听你的，但她不要怪我拐走她哥哥才好。”
“她肯定喜欢你，”了然道：“她就喜欢漂亮的东西。”
听见了然又拐着弯夸自己，萧笙笑着贴得更紧了些，才不管他是否会觉得冷。
“阿笙……”了然终于觉得累了，眼皮打架，好在他就被萧笙搂在怀里，那微凉的身躯便是他的定心丸，让他不再与汹涌的睡意较劲。
“嗯？”萧笙好脾气的回应。
了然趁着睡前的最后一丝清明呢喃：“我们要一直在一起，活到一百岁。”
“好。”萧笙摸着他的脸，哄他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