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然心系萧笙的病情,急着去寻他。可对澹台彦的救治尚在第一个疗程,正是离不了他的时候,他隔日便要前去渡功,彻底被拴死在临安城,分身乏术。
江南盛产绢丝和各种精美的工艺品,是女子的天堂。海棠和凤凰不懂了然的忧思,但凡他有空,就把他拉出来逛街。一个大和尚两边各挽一个水灵的小姑娘,好不风光。
一日,三人又似连体婴儿一样出门去,沈嫣秋蹙眉看着他们走远,忍不住问在身边赖着不走的聂清:“了然师父的妹妹究竟是什么来路?”
聂清心一沉,担心她识破凤凰的身份,反问道:“你素来不管他人的闲事,怎么对那个小丫头这么大兴趣?”他不由得搜查刮肚,反思凤凰最近有没有不妥的举止,竟会惹对俗事少根筋的沈嫣秋起疑。
沈嫣秋指了指远处三人的背影,凤凰正将了然的一条胳膊抱在怀里,小脑袋也歪到他身上,整个人全靠了然拖着前行。聂清心里直叹:“了然师父好内力!”
“你看,她也实在过于粘兄长了。”沈嫣秋道。
“他们兄妹关系好呗。”聂清打哈哈,他不知从哪弄来一把折扇,学着江南才子的模样轻轻扇动,挡住半边脸的表情。
“那姑娘年纪轻轻,身上杀伐之气却很重,”沈嫣秋接着道:“那日我被她撞见我在了然师父房里,那眼神似要把我碎尸万段一般。”
聂清的心又往下沉了一寸,抓错了重点,只问:“你为何会在了然师父房里?”
沈嫣秋端的是光明磊落,只道:“那日是了然师父第一次给世伯渡功疗伤,我见他睡到中午还未醒,有些担心,便去看看。再者,也迫不及待想跟他讨教世伯的治疗方案。”
“那日我也睡到中午未醒,若不是盛兄来找,怕是要错过午饭,怎么不见你来看看。”聂清不忿:“再者,了然师父给世伯渡功疗伤的道理再浅显不过,还有什么好讨教的?”
沈嫣秋一阵心烦意乱,懒得理他的胡搅蛮缠。甩他一对白眼,干脆转身走了。傍晚,了然他们回来了。凤凰穿着一身水红的新衣裳,海棠戴着一支新珠钗,显然都是了然新买的。凤凰心情颇佳,不住缠着聂清和盛俊堂点评这些新衣裳,连路过的吴伯也忍不住开口称赞:“水灵,俊俏!”
凤凰从未听过这样的夸奖,孔雀在世时,一味的夸她:“利索,狠辣”,乍然听了吴伯的话不禁脸红,嘤声道:“我哥挑的。”
吴伯转向了然:“了然师父好眼光!”
了然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自己的秃头,惭愧道:“以前也经常在山下给妹妹带东西,有经验。”他这才想起来怀里还有东西,连忙掏出来递给沈嫣秋,道:“给你带的小礼物。”
沈嫣秋打开那一方绢布,竟是一支珠钗。似与海棠头上那支同出一门,但是款式不同,手上这只要更素雅沉静,不像海棠那支的张扬,正好衬了她沉静如水的性格。
了然道:“给她们都买了礼物,不能少了你的。我见这只珠钗配你,便顺手买下了。”
他的本意是要提前答谢沈嫣秋帮萧笙治病的恩情,不想却机缘巧合触动了她的少女心。沈嫣秋美目流盼,每一个眨眼皆是风情,颤声答道:“谢谢。”便将那只珠钗收入怀中。
凤凰不悦噘嘴:“哼,她们都有钗,就我没有。”
“可你有新衣服啊。再说你整天乱跑,哪里戴得住钗。”了然摸了摸她的头,继续哄道:“等你再大点,哥哥给你打一整套首饰。”他这才算把凤凰哄好,小丫头又恢复眉开眼笑,跑一边玩去了。
傍晚的阳光温度正好。院子里,澹台彦正窝在椅子里晒太阳。了然见了,喜不自禁,道:“世伯能出门了,可喜可贺!”
“还不是托你的福,要不然,我可就要入土咯。”澹台彦与了然开着玩笑。
沈嫣秋也凑过来附和,道是:“世伯今天是被吴伯扶出来晒太阳的,你若再留一段,他就能自己走出来晒太阳了。”吴伯坐在澹台彦旁边,旁若无人的帮他把腿上的薄毯再提上去一些。
了然只当自己是个乡下和尚,头一次意识到自己有这么大的能力,惶恐道:“还需要我做什么,我都义不容辞。”
盛俊堂急着在长辈面前卖乖,揽过了然的肩膀,只道:“瞧瞧我慧眼识珠带来的贵客,真是帮了大忙了!”
聂清坐在一旁浅笑,眼睛不住往沈嫣秋身上瞟。那个冷清的姑娘似突然转了性子,不管了然与旁人聊什么,她都有兴趣插一杆。
院子里有老有少,其乐融融,还有一只兔子惬意的啃着杂草,这是最好的时光。
天光渐暗,夜晚的寒意席卷而来。吴伯抱起澹台彦,准备带他进屋。
就在此时,树上的鸟儿惊惶四散。天空明明万里无云,夕阳像半个蛋黄卡在地平线上,可阴森的氛围却包裹了这一方荒芜的院子。
“是鬼道五门么!”海棠惊道。他们一路在鬼道五门手上吃了不少亏,第一反应便是把屎盆子扣在他们头上。
“不,”凤凰比她镇定不少,凝神感知一番,笃定道:“不是鬼道五门,没有我认识的人。”
了然对凤凰的话深信不疑,气氛更加诡异。这可怖的氛围定然不是名门正派,可若排除鬼道五门,剩下的还有谁?
一群黑衣人飞檐走壁,一步跨上院墙,再一步翩然落地,没有激起一丝尘土。此等轻功和内力,每一个都是不世出的高手。
“浮屠宫。”了然认出了他们的黑衣,低声道。他从萧笙身上见识了浮屠宫的本事,知道他们绝不好对付,当即带着五分的恐惧和五分即将重逢的喜悦,无畏的迎上来者。
澹台彦和吴伯大惊,不知这远在塞北的魔头为何会出现在江南。
“吴伯,你带世伯先走!”了然觉出还有高人逼近,急喝道。
“不碍事,”澹台彦出声制止:“阿晋,无妨,就算我们老了,也不至于要靠后生来挡刀。且看看现在江湖上都有些什么角色。”
吴伯站定,不再挪动。
了然见赶不走两位前辈,只得转向凤凰,正色道:“你带两位姐姐先走!”
凤凰不理他,噘嘴道:“我才不管她们,我留下来帮你!”
了然无奈。拉扯中,不断涌入院子的黑衣人已呈包围之势,而后逐渐让出一条道来,一位美艳的女子从中走出。她身姿婀娜,容色绝丽,娇美无匹,长着一双和萧笙如出一辙的丹凤眼,眼中的戾气却与萧笙的漠然完全不同,又因这一抹厉色助涨了她艳绝天下的肆意妄为之态,叫人挪不开眼。
她冷冷扫过院中的男女老少,目光定在海棠和凤凰身上,也不屑于自我介绍,直接质问道:“你们谁是阮家的丫头?”
海棠从来都是欺软怕硬的主,面对萧艳殊的盛气凌人之态,哪里还敢说话。当即扯着了然的袖子,吓得双腿发软。
凤凰见了然有意护着海棠,又心知她那身功夫不比街头杂耍的强多少,心里一声嗤笑,上前一步挑衅道:“若我是又当如何?”
“好!”萧艳殊吃人的目光停在凤凰脸上,表情比进门时还要阴鸷,“算你有骨气,长得也算俊俏,难怪我家笙儿会被你迷了神魂,不忍对你下手!”萧笙的朋友们来不及理清萧笙的感情线,那美艳的女人已经甩出鞭子,直取凤凰面门!
她出手便要毁年轻女子的容貌,何其歹毒!
凤凰身姿轻盈,连着侧翻两个筋斗,才堪堪躲过,身上新买的衣裳却被鞭子扯出一道破口。她好不容易站稳,低头看见裙摆的豁口,登时气得变了脸色。
这衣服是凤凰的宝贝,她本是个刀口舔血的女魔头,满肚子坏水,哪会乖乖任萧艳殊拿捏,专挑她的伤心事找茬:“萧公子就是爱上我了,要与我私奔,你以为还能管的着么!”
“你个祸害!”萧艳殊大惊失色,一手甩鞭一手持剑,刚柔并济,不顾一切的向凤凰扑去!
了然满头黑线,心道这都是哪跟哪!
萧艳殊气焰虽嚣张,却一心擒活口,并未出杀招。凤凰上下翻飞,在鞭子和剑招之间穿梭,将自身的娇小和灵巧发挥到极致。
海棠心道这会再站出来,道出姓名解救凤凰未免太晚,且自己在那女人手下定是连一招都过不了,心里对凤凰的歉疚化作钦佩,暗下决心以后不再与她较劲。
好妹妹,今日你且帮姐姐扛过去吧。
了然见凤凰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身形一晃,挡在凤凰面前!
他右手精准的抓住那根飞舞的鞭子,在掌中缠绕几圈,牢牢锁住!左掌运气往外一推,撞在剑身上,竟是两败俱伤,各退一步,两人之间那根鞭子几乎被扯断。
鞭子的倒刺扎进了然的掌心的肉里,他疼得蹙眉,只问那人:“来的可是浮屠宫主?”
萧艳殊刚领教了这和尚深厚的内力,微微颔首:“正是。”
“我倒想问一句,”了然与之对峙,气势并不落下风,质问道:“萧宫主一来就冲阮姑娘出手,究竟是何缘由?”
萧艳殊这才有空端详了然那张英俊的脸,暗叹真是一等一的好皮囊。又见凤凰还躲在和尚身后做鬼脸,当即露出狎昵的笑意,只道:“阮家姑娘莫不是狐狸精托生,拐了我家笙儿还不够,竟还有你这样的俊和尚为她出头?”
真正的阮海棠躲在人群中欲哭无泪,心道关老娘屁事,不要给我加戏,毁我清誉!
考虑到大家都眼巴巴等阿笙,今日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