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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风穿墙,长安城冬雪纷纷。冰天雪地里,寻常人家点一盏红灯笼,将来年祈盼愿望都照亮。
除夕前三日照例是百官宴,朝里三品以上的官员及其家眷都要齐聚乾坤殿,给帝王送上新年贺礼说两句恭维的话。这宴会也是诸位大人互相议事攀亲的好时候,里头暗流涌动也不少。
宫里这几日也忙,冬日鲜蔬珍贵,而宴上又要配最好的,免不了让御膳房和内务厅忙得团团转。
而这一切的喧闹都与严惜蕊无关,他这几日懒得换冬衣也懒得出门,平日里就待在漱林馆里足不出户,望着院里翠竹,叶上新雪簌簌落。
日头还没苏醒,赵无端倒是来得早,雪未化时便叩了他的门。
疏桐见是他,忙将人迎了进来。
“赵太医,仔细冻着自个儿。”
赵无端捧着个盒子,手都有些被冻得发红了,但他也只是淡淡地说:“无碍。”
严惜蕊屋内的炭火倒是烤得暖和,看来内务府没缺了他的用度。
赵无端走进来身子顿时一暖,只见严惜蕊整个人蔫蔫地靠在书案旁,用食指轻轻撑着自己的头。
赵无端将那盒子放在他面前,来不及搓搓自己冻红的手掌,便忙将那东西推到他面前。
“你上次说你夜不安枕时常做梦,我便给你做了个香囊。”
他将那木盒小心翼翼地打开,外头还有雪珠融成的水滴,里面倒是完好无损。
“这里面放了远志、当归、木香这类安神的药材,又加了一味合欢花瓣。这样你平素戴着它就不至于浸出一声药味。”
严惜蕊接过那枚香囊,外面的刺绣走线也很精巧,一看便是花了心思的。
他细细摩挲着上面的刺绣,自觉无以为报,只能轻声说了一句:“谢谢。”
赵无端身上的寒气还没散,他本想再走近些,又恐怕严惜蕊被冷到,迈出去了那一步又退回去。
“惜蕊,我今日便要回家过年节了。我不在的日子里,记得要照顾好自己。”
“等我回来,再和你道新岁安康。”
他郑重地望着严惜蕊,像是说出一句承诺。
严惜蕊倒是起身,浅尝辄止地抱了一下他:“好。”
赵无端不舍地松开他。
“外面冷,你就不要送我了。”
严惜蕊轻声“嗯"了一句,然后说道:“一路平安。”
窗外雪渐渐大了,鹅毛似的漫天飘飞,遮住了他的视线。
白茫茫的大地上,赵无端离去的印迹也很快被掩盖了。
去岁杨花似雪,今朝雪似杨花,严惜蕊一想,这竟然是在长安度过的第二个年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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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雍难得将堆积的政事处理完,余下大半日无所事事。
李桂福将热茶端上来,劝了他说:“新岁将至,陛下也该好好休息几日。”
楚雍握着那茶盏,竟是在认真思考他说的话。
自从上次与严惜蕊折腾那一回,楚雍最近总是不愿去想他,只是自己不愿承认。
“也好,你安排下去,午后我要去京郊猎场。”
李桂福还以为他这休息是真休息,又开口劝道。
“陛下,这几日雪下得这般大,猎场里积雪未化,外头又天寒地冻的,小心您的身子。”
楚雍将那杯子搁在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朕只不过是经年未领兵打仗,身子还不至于虚弱成这般地步。从前战事吃紧的时候,什么天寒地冻没受过。”
李桂福总待在这暖风熏熏的宫殿内,恍然觉得那铁马金戈的年代已过去很久。
这安逸的日子仿佛能消弭往事的苦痛,也将记忆冲刷得模糊。
他低头不语,然后便退下去吩咐准备了。
猎场已经数月未用过了,围栏边的枯草已经疯长了起来,猎场的小官差们赶着时间简单修葺了一下,还是略显出杂乱。
那牵马的小官都有些腿软,害怕楚雍怪罪下来。
楚雍今日倒是心情好,自己试了试这马便让侍从们都退下去,自己策马疾驰而去。
这猎场占地面积颇广,就连每年皇家春猎也只围了一半土地,余下大半的草场都可以自由驰骋。
放眼望去平原广袤,积雪厚厚地遮住了土地上的枯草。楚雍一口气跑出去很远的距离,这时候才稍稍收了点力气。
这双手朝堂上沾墨水批折子久了,越发想念握缰绳拉满弓的日子了。
楚雍念及那时候,也是在这处猎场里,一匹褐色的小马驹和他使气性跑了一个时辰,最终还是被他驯服了。
年少的楚雍第一次尝到征服的滋味,与权力一同刻在他的心中。
也是在这处,四国围猎。那时候北周刚遭天灾,只能依靠他国相助。南梁太子对他颐气指使,但他只有忍气吞声的份。
那时候春猎之耻,被他咬碎牙齿带着血的吞进肚子里,多年后成为玉堂殿的一场大火,全数奉还。
楚雍忽然思考着那时候有没有见过严惜蕊。
约莫是没有的,但这因果却让他吞了。
他勒马驻足,前无流云后无人烟。
天地苍茫,长风万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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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大家要保护好自己呀 我已经成为家里的天选做饭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