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矜淮心完全软了, 忽然瞟了一眼天黑的窗外，又看了看屏幕里红着眼的郁意，觉得自己真是活久了脑袋转不过来了。
本来高高兴兴的一个节日, 非得被他弄得像是被迫分离一样。
陆矜淮只是想着郁意在家里过年热闹又喜庆, 要是他和郁意现在两个人一起，过年也过不出来什么年味。
虽说郁意之前让他去家里一起过年，但非亲非故对于郁意父母来说还是太唐突, 陆矜淮从一开始就没有考虑过这一点。
但谁说非得住在一起了？
陆矜淮轻声道：“你现在是在A市吗？”
郁意趴在手臂上安静地点了点头。
陆矜淮之前听郁意说过要回家里老宅, 此时只是再确认一下地址。
陆矜淮又和郁意说了会儿话, 转眼不经意看了眼时间, 发觉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
陆矜淮哄着郁意挂电话，“明天再聊了。这么晚了，早点睡觉吧。”
郁意虽然不困，但他知道陆矜淮晚上向来睡得早，即使心里有再多的依依不舍，还是听话地挂了电话。
电话挂断之后，陆矜淮并没有立即睡觉，反倒是开始看起了去A市的机票。
这段时间车票机票都难买，陆矜淮也不确定能买到第二天的票, 所以才没有提前告知郁意，免得让他白高兴一场。
陆矜淮看了一圈, 次日去A市的票早就售空了, 最早也要五天过后才能有票。这个时候是人流高峰期，买不到票是意料之中的情况，陆矜淮并没有多意外。
但想到屏幕那头的郁意, 陆矜淮低低叹了口气, 当时就应该跟着郁意一起走的。
但虽然买不到票, 去A市的方法有很多。陆矜淮最后打算明天打车去，虽然路上花费的时间长，但比起五天后才能买到的车票来说也不值一提。
第二天一大早，天都还没完全亮，陆矜淮拎着行李箱就上了车。司机年前其实也不情愿跨省跑，来回要花费一两天时间，还不如在市内多跑几单，要不是陆矜淮出的价高，否则连车也坐不上。
拉长途的司机也好奇：“这么着急去A市是要去走亲戚？早几天去就好了，这几天路堵，车也走得慢。”
陆矜淮嗯了声，“有朋友。”
“那怪不得。”司机了然，“不过你也放心，咱们这趟车早，到时候避开高峰上高速，不见得会堵很久……”
陆矜淮道：“希望如此。”
不过话虽这样说，还没出市区就已经堵了一个小时，让陆矜淮不得不担心今天能不能到A市。
陆矜淮慢慢打了个哈欠，反正已经上了车，干脆靠着座椅眯了会觉，醒来之后和郁意聊了会儿天，一上午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郁意不满足和陆矜淮文字交流，连声音都听不到，拨了个视频电话过去，然后被陆矜淮给挂了。
郁意盯着手机看了半天，明明之前说好天天打视频电话，这才第二天就挂他电话了？
陆矜淮及时回复：阿意，我这里不方便，等会儿给你打回去。
郁意这才放下心来.
午饭时候，司机随缘停在了一家饭馆门口凑合，陆矜淮也趁此机会蹲在墙角给郁意回了个视频电话。
既然已经出发了，陆矜淮就想给郁意一个惊喜。但要是在车里开视频的话，以郁意敏锐的眼神，肯定能看出来什么。
但为了能早点到，路上也不应当在午饭上浪费时间，所以陆矜淮只能简单地和郁意说两句话。
今天视频的时候，郁意的眼角也还是红的，不知道是昨晚哭的太久还是今早起来又哭了，要是往常陆矜淮总得调笑两句，但现在心软地只能细心哄着。
幸好开视频的时间短，不然陆矜淮实在忍不住，估计就全盘瞒不住直接告诉郁意了。
陆矜淮还是想给郁意一个惊喜，硬是憋着一个字没说。
但郁意还是眼尖地发现了陆矜淮的背景不同，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是在哪儿，小声问道：“你是去你父亲那了吗？”
陆矜淮没说是也没说不是，两句话带过了这个话题，看到郁意此时还趴在床上，陆矜淮稀奇道：“你这是早上没起床还是又睡了个午觉？”
郁意趴在枕头上笑，“你猜。”
郁意是陆矜淮见过最不喜欢睡觉的人，不仅早上不赖床连晚上都不睡觉，每天晚上被迫睡觉前就睁着眼睛跟他大眼瞪小眼。除开晚上必要的睡觉之外，陆矜淮几乎没见过郁意躺在床上。
这点习惯和上个世界的时其意差异很大，但都同样的固执，一个是怎么喊都不醒，一个是怎么喊都不睡。
这还是陆矜淮头一回见郁意日上三竿还赖在床上的，稍微想想就觉得不对，蹙眉道：“……你生病了？身体不舒服？”
郁意摇了摇头，抿唇笑：“没有。就是好冷，不想起。”
其实天气没有那么冷，只是昨晚郁意大半宿都没睡着，习惯了和陆矜淮一起睡，眼下分开了郁意觉得怎么都不适应。
陆矜淮闻言放心，腿蹲麻了，换了个姿势蹲着，交代道：“那还是要起床的，记得起来吃饭。”
郁意这才看出来陆矜淮的动作，疑惑道：“你为什么要蹲着？”
陆矜淮心想还不是想给你个惊喜，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司机那边在叫他，陆矜淮飞快地说了个再见就挂了电话。
电话那头的郁意看着只有十四分钟的聊天时长，意识到了不对劲，罕见地陷入了沉思。
……陆矜淮是要急着去做什么？怎么和他说话都没耐心了？
陆矜淮虽然草草挂了视频，但回了车上之后还可以继续和郁意聊天，只不过刚才或许让郁意察觉出端倪，陆矜淮解释了半天才让郁意没多想。
出租车一路上堵堵停停，等到了A市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都快到了第二天了。
饶是陆矜淮不晕车，也终于理解到了舟车劳顿这个词的含义，下了车之后只感觉更加疲惫。
陆矜淮有郁家的地址，只是犹豫时间这么晚了，郁意估计已经睡了，现在过去也见不到人。
但既然已经来了，陆矜淮脑海里浮现出郁意躲着哭的样子，实在是放不下心，毕竟挂念了一天，想着去碰碰运气也好。
只不过陆矜淮虽然有郁意家的地址，却没想到郁意家是个别墅园子，连出租司机都不熟悉那一片，陆矜淮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找到地方。
附近一片都是住宅区，深夜时候已经陷入了安静之中，只有几盏明亮的路灯还在工作，陆矜淮依稀在夜色中辨认哪一幢是郁意的家。
本来到了A市就已经大半夜，陆矜淮放了行李再找到地方已经快到了凌晨一点，陆矜淮思考这一趟应该是打了水漂，不过现在熟悉了地方，以后想过来也容易。
只是陆矜淮刚想离开的时候，正好也瞅到了郁意家的那一栋房子。眼见楼上有间房间还亮着灯，陆矜淮顿了顿，心中似有所想。
陆矜淮给郁意发了条短信，“睡了吗？”
果然郁意那边立即回了消息，“你也没睡吗？”
都已经这个时候，往常陆矜淮早就已经睡着了，郁意一直觉得自己不是多愁善感的人，但是和陆矜淮分开之后，郁意做什么事情都提不上精神，把手机都要瞅出火花来了。
陆矜淮笑了笑，没想到郁意这个时间还没睡，但陆矜淮也确实想见到郁意了。
陆矜淮发消息：“你家门口是不是种了好多花？”
夜色深，陆矜淮看不清是什么花，否则还能提示得更详尽一些。
可惜郁意根本没往那方面想，认真回复消息：“嗯。你要是喜欢花的话，我回来的时候都摘给你。”
陆矜淮忍住笑：“这么好吗，你爸妈不会打你吗？”
郁意才不管这么多，说道：“我阳台上还有花，到时候也摘给你。”
陆矜淮抬头眯着眼看着那间亮着灯的房间，隐约看见阳台上似乎摆了不少花。
陆矜淮继续提示道：“你家门口的树长得不错。”
郁意愣了一下，先是没反应过来，不知道为什么大晚上的聊天话题又是花又是树，但随即郁意才猛然惊醒，陆矜淮怎么会知道他们家门口有花有树。
就算是猜的，也没人会往家门口的树上猜。
陆矜淮等了一分钟，没等到回复的消息，以为屏幕那头的小傻子还没明白。
现在毕竟是冬天，陆矜淮再多在外面待会明天就成了冰雕，干脆也不指望郁意猜了，便拿起手机拍了张房子外面的照片发过去。
……还是没有回复。
陆矜淮不禁想到，郁意这是关键时候睡着了？
陆矜淮低低叹了口气，本来想着现在能见一面。果然不能相信郁意这个小傻子，一点都不靠谱。
寒风吹得人瑟瑟发抖，陆矜淮哈出的气都快能结冰，正打算转身离开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陆矜淮刚一回头，郁意就像个小炮弹一样冲了过来，一下子跳到了陆矜淮身上。
又是突然袭击，好在陆矜淮提前听见了声音，有了一点心理准备，这才堪堪站稳。
郁意像个树袋熊一样挂在陆矜淮身上，此时也来不及顾及其他，看见陆矜淮的瞬间就红了眼眶，声音哽咽：“……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陆矜淮从来没有这样抱过郁意，错愕之余，一时也不知道手放在哪，最后还是怕郁意摔下来，一手搂住了郁意的腰，一手兜住了郁意的屁股。
陆矜淮笑道：“刚刚才到，也不知道你睡没睡，想来看看你。”
郁意眼泪也憋不住了，幸好自己晚上没睡觉，不然这么冷的天让陆矜淮在外面待这么久，郁意眼泪哗啦啦地往下落。
但即便如此，郁意还是心疼死了，摸着陆矜淮脸上冰凉的温度，郁意用脸蹭了蹭陆矜淮，小声道：“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
陆矜淮被郁意蹭了一脸的眼泪，心中无奈郁意怎么这么会哭，见不到哭就算了，现在见到了怎么还哭。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不想让你白等着。”陆矜淮笑道，“就两天没见，你哭什么？”
郁意不承认自己哭了，用热乎的手捂着陆矜淮的耳朵，紧贴着陆矜淮问道：“你是不是想我了？”
郁意刚才温暖的卧室里出来，陆矜淮抱着郁意就像是抱着一个暖宝宝，浑身都热了几分。
陆矜淮不像郁意一般别扭，坦然地点了点头：“所以才过来找你。”
郁意这两天的眼泪几乎没断过，只要一和陆矜淮挂了电话，眼眶就开始发酸，心里也涩得发苦。
郁意此时心里的欣喜无法言喻，上一秒还在哭，下一秒听了陆矜淮的话就带着眼泪抿唇笑起来，眉梢间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现在郁意从一开始的惊喜中缓过来，才发现自己挂在陆矜淮身上的姿势多么不雅观，别别扭扭地从陆矜淮身上下来。
陆矜淮微微挑了挑眉，知道郁意脸皮薄，并没说什么。
陆矜淮在外面站的时间久，郁意摸着陆矜淮哪都是冷的，一会摸摸脸一会摸摸手，郁意暖都暖不过来，牵着陆矜淮的手想带他回家。
冬天晚上的寒风可不是说着玩的，在外面多待一会儿骨头都要冻僵了。
郁意没拉动陆矜淮，疑惑地看了过去：“怎么了？”
陆矜淮当然不可能跟着郁意回去，无奈道：“你自己回吧。”
要是他单纯是以同学的身份，去郁意家里住两天没什么，郁意的父母也不会多想。
但他以后是要把郁意带回家当老婆的，就不可能不在意郁意父母的意见。能让郁意父母接受同性恋爱说不定都是一件难事，要是让他们知道他俩还在上学期间就不注意分寸，之后想得到他们的同意更是难于登天。
郁意不知道陆矜淮为什么不跟他回家，摸着陆矜淮冰凉的手，郁意心里难受，哑声问道：“你不跟我回去，那你晚上住在哪儿？”
陆矜淮捏了捏郁意的手，安抚道：“我来之前就订了酒店，离这里不远。”
郁意眼眶一红，陆矜淮来找他本来就辛苦，现在还要去住酒店，郁意说什么也不愿意。
郁意把自己送进陆矜淮怀里，软声道：“我想和你一起睡，想…你抱着睡。”
郁意脸皮薄，性格也闷。但现在为了不让陆矜淮走，郁意只能红着耳朵央求道。
郁意既然这样说，陆矜淮就更不能跟郁意回去了。现在时间晚郁意父母或许都睡了，但明天早上还是避不开要见面。
陆矜淮不想和第一次见家长的时候就留个坏印象，这样郁意父母以后怎么可能会同意把郁意交给他？
陆矜淮轻声道：“过完年再一起睡。我这段时间就住在这，以后白天都能来找你。”
陆矜淮给郁意整了整衣领，嘱咐道：“这么晚了，外面冷，你快点回去吧。”
郁意咬了咬唇，明明知道外面冷，怎么还要半夜来找他。
郁意攥了半天陆矜淮的手都攥不热，也不知道他在这里等了多久，心疼地把男生的手往他衣服里塞。
郁意固执：“你和我一起回去。”
陆矜淮无奈，俯身看着郁意：“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跟你走吗？”
郁意忙着给陆矜淮暖手，闻言抬眸看向陆矜淮：“你不好意思吗？但我父母现在都睡了。”
陆矜淮心道郁意果然想得不多，谆谆善诱：“那明天呢，明天你把我藏起来？”
郁意有些疑惑：“你不想见到我爸妈吗？他们脾气好，不会说什么的。”
陆矜淮低声叹了口气，“那你怎么介绍我，说我是你同学？”
“那以后呢，我永远只是你同学吗？”
郁意年纪不大，平时虽然想过以后，但是也没有往这方面想过。被陆矜淮一提醒，郁意忽然清楚了原因，脸颊温度滚烫。
郁意微微撇过头，耳尖通红，“那…那我说我们在恋爱吗？”
陆矜淮笑道：“你猜你父母会不会把我赶出来？”
郁意声音提高了几分：“不可能，我不会让你被欺负的。”
陆矜淮捏了捏郁意的腰：“那你父母不喜欢我怎么办？要是他们觉得我轻浮，以后就不准你跟我往来，那你向着哪边？”
郁意没想到陆矜淮是在顾虑这些，明明陆矜淮跟他是一样的年龄，就算他父母这边出了问题，也是他应该解决的。
平时陆矜淮一直不主动，郁意总是怀疑是不是自己不讨喜，却未曾想过陆矜淮竟然背着他考虑了这么多。
郁意心里高兴，眉眼间就不自觉地染上笑意，“当然是向着你。”
郁意其实不担心父母会反对，父母并不是什么古板的人。但郁意见陆矜淮在意他，心情就更加愉悦，问道：“要是以后我父母不同意，你要怎么办？”
陆矜淮想了想，“那我把你偷出来。”
郁意拉着陆矜淮的手，显然对这个答案很满意，抿着唇笑得开心。
“……傻子。”陆矜淮笑话郁意，“所以理解我为什么不跟你回家了吗？”
郁意眸光微闪，忽然抬头在陆矜淮唇角轻轻亲了一下。
郁意以往都是亲脸，因为陆矜淮不准他亲别的地方，刚才的动作反应是身体快于意识，亲完郁意才开始忐忑。
“……”
郁意见陆矜淮没说话，闭上眼睛耍无赖，反正亲都亲了，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大不了陆矜淮把他打一顿。
郁意闭着眼不敢看陆矜淮的表情，但陆矜淮半天没出声，郁意心里也不安，正想半睁开眼偷看陆矜淮在干什么，忽而就听见陆矜淮轻笑出声。
郁意愣了一下，下一面唇上就覆上温凉的柔软。
这个吻不同于郁意的蜻蜓点水，陆矜淮会的花样不止是纸上谈兵，轻柔地含着郁意的下唇细细磋磨，郁意意识恍惚，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办。
陆矜淮舔着郁意的尖牙，呼吸交融间，郁意强撑着拽住陆矜淮的衣服保持冷静，免得被陌生的酥麻感惹得丢人地摔倒在地。
陆矜淮安抚地揉捏着郁意的后脖颈，低头加深了这个吻。
郁意大脑一片空白，无助地紧紧抓着陆矜淮的手，他这样真的不会窒息吗？
陆矜淮能感受到怀里的郁意几乎要软了身体，最后亲了亲少年的唇角后松开，轻轻揉捻着近似嫣红的嘴唇。
郁意浑身发烫，一时觉得寒风吹过来都感觉不到冷意，眸中泛着水光，极其陌生的酥麻感席卷了全身。
郁意神思恍惚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唇，还有知觉。
陆矜淮低声问道：“真成傻子了？”
郁意胆子再大也只敢轻轻贴一下，刚才的旖旎是郁意做梦都想不到的场景。
郁意傻不愣登地回答道：“…我没傻。”
陆矜淮忍不住笑，伸手给郁意拢了拢衣领，“快回去睡觉，明天我再来找你。”
郁意迟钝地点了点头。
陆矜淮目送着郁意到了家门口，才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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