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彻底陷入了混乱。
沈珈直直坠入了湖里,身形像一朵残败的花。湖水瞬间吞没了他单薄的身躯。一缕红色缓缓浮了上来,是他的血。
阿雅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她没有来得及了解事情的始末,想不明白国师大人为什么会这么做。
但她不敢去问,只能难过地想,就算艾珈真的是精灵,那么她也要把他从湖里找出来,起码不能葬在冰冷的湖里。
温尔莱的瞳孔里倒映着那抹红色,嘴唇紧紧抿着。直到手臂的肌肉发酸,他才发现自己握弓的那只手太用力,从开始到现在一直在轻微地抖。
他松开手指,神色依旧冰冷而淡漠。
亚瑟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赤色的眸子里划过一丝讥诮,冷意毫不克制地流淌开来。
他自然注意到了温尔莱的动作,稍微一想便能猜到他的意图,想要杀掉他的欲望便愈发强烈。
标榜无欲无求的圣人也会被无法控制的感情左右,直至被蚕食、吞没。他嗤之以鼻,但无法忍受他想要独占沈珈的意图。
不管是生是死,他只能是我的。
亚瑟想要抢在温尔莱之前赶到湖边,但他刚往前跨一步,浓雾突然从森林深处弥漫开来,瞬间模糊了他们的视线。
那雾触碰到肌肤上的时候还有些刺痛,不停有人发出吃痛的声音,慌忙遮住自己裸露的皮肤。
在这阵骚乱之中,雾气已经迅速蔓延至湖畔,亚瑟眯起眼睛,眼前已经一片混沌,他眸中的红色加深,恼怒地嗤笑一声,长鞭一荡,周遭的雾气便瑟缩着退后。
“无能的鼠辈,只敢躲在阴影里偷袭。”亚瑟握着长鞭,表情轻蔑而阴冷:“滚出来。”
无人回应,但奇怪的是,浓雾果真开始消退了。
亚瑟狠狠皱起眉头,心里产生了不好的预感。
温尔莱双眸一眯,陡然意识到什么,迅速抽出一支箭射向湖的方向,他听见叮的一声,是箭扎在了树上。
浓雾仅仅只存在了半个小时就消散殆尽,一同消失的还有所有的精灵。
湖面平静无波,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亚瑟拧眉望着那片平静的湖面,总感觉有什么被自己忽略了。
很快他就反应过来,浓雾在这么短暂的时间里便消失,一定不会是退缩了,而是他的目的已经完成,于是便撤退了。
这次突袭的目的根本不是想要重创他们,而是带走某样东西!
他的脸色猛地阴沉下来——沈珈!
温尔莱显然也很快意识到了这一点,墨色的瞳孔一暗,压迫感顿时倾泄开来。
所有人茫然地站在原地,不知道下一步要做什么。这一次叛军的行动风格十分古怪,像是一场先声夺人的威慑,又像有其他的目的。
国王目光阴郁扶了扶歪倒的王冠,脸色一阵青一阵红,这么久以来,他还没被谁当做一个笑话一般这么折腾过!他怒火冲天地指挥军队:“敢在我们的领域撒野!给我去追!一个也不要放过!”
温尔莱面色冷凝地盯着湖面,一挥手,整片湖水都喧嚣着涌起,汇聚在湖的上方。而湖底除了乱石什么也没有。
果然有人截走了沈珈。而被他的箭所指的人很少有人能躲开,而那人悄无声息的躲开了。那么他的魔力必然能够和自己抗衡。
轻敌了。
但那人劫走沈珈究竟有什么意图?
亚瑟阴沉沉地盯着湖中的乱石,气质更加阴冷,猛然间看起来如同一尊骇人的修罗。
“丑东西死了也没什么……”他用力摩挲着手中的刀柄,几乎要将它折断,喃喃地说:“但那是我的东西,死也死不到别人手里。”
“掘地三尺,我也要把人揪出来。”
*
“嘀嗒,嘀嗒。”
幽闭的空间里传来水滴的回声,沈珈的神经捕捉到这微弱的声音,开始渐渐转醒。
他艰难地撑开眼皮,第一个瞬间便是感到一种撕心裂肺的痛。他痛苦地吸了一口气,按住胸口。
“不要动,你伤的太重了,乱动会撕裂伤口。”
沈珈扭过头,看见一个人坐在自己旁边,手里拿着各种药管。
他感觉到自己正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所处的地方似乎是一处地下室,光线暗淡,只有一盏黄色的油灯。
他眨了眨眼睛,虚弱造成的视觉模糊终于褪去,他默默看了床边的那个人一会儿,声音嘶哑地开口:“布兰。”
大概是之前已经有过这种猜想,看到布兰的那一瞬间沈珈的心里诡异地平静,这结果既在预料之外,又在预料之中。一瞬间只觉得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至少之前他是从来没有把布兰当成反派过。真没想到看起来最温和醇厚的布兰,会是游戏里最大的反派。
“不喊哥了么。”布兰似乎压根就没有对他隐藏身份的打算,从容地将药剂涂抹在沈珈的伤口处,又拿毛巾擦了擦他的额头,动作十分细致温柔。
从他胸口拔出的那支箭放在桌上的托盘里,还沾着血。
沈珈望着那支箭,声音轻忽:“……我没死?”
在温尔莱射-出那支箭的时候,他以为自己就必死无疑了。
布兰安慰道:“没有伤到要害。”
那支箭看似凶猛,但却避开了沈珈的要害,偏离了一寸。而温尔莱根本不会有这样的失误。
他是故意的。
想到这里,布兰深深地望了沈珈一的伤口眼,眸光意味不明。
他理了理沈珈的头发,手摩挲着沈珈的眉骨,露出一个温柔却隐隐有些疯狂的笑容:“我知道我们都逃不过你的蛊惑,你是不是也很清楚这一点?你确实像一颗毒药,但就算万劫不复,那也只蛊惑我就够了。”
他的声音犹如撒旦的低吟,仿若对着一朵玫瑰说出带着血腥意味的爱语,温柔却透着残忍。
“我的小孩。”
沈珈望着他的眼睛,浑身的鸡皮疙瘩全部应激地冒了出来,那一瞬有种被攫住的窒息和恐慌感。
但布兰一眨眼,笑了一下,那种带着极度侵略性和独占欲的目光便褪去了,好像刚才的那一番话只是一个玩笑,他又变成了那个温和的兄长。
他把沈珈扶了起来,将桌上的汤药端给他:“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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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沈珈竖起的汗毛并没有退下去,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危险的直觉,布兰的好感值是最高的,按理说他并不会伤害自己。@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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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面色不变地看着他,看起来没有强迫的意思,动作却透着一股不容反抗的意味。
沈珈抿着唇看了他一会儿,最后还是沉默地接过汤药。
布兰露出满意的笑容,赞许地看着他:“真乖,是个听话的小孩。”
喝完药之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沈珈感受了一下,悄悄地松了口气,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
布兰站起来,垂眼看着沈珈。沈珈刚刚喝完热汤,嘴唇和脸颊都透出薄薄的粉,他的银发垂在肩上,整个人像一朵艳丽的、引人采撷的蔷薇。
于是他便顺从自己的想法伸出手,自然地拨开沈珈垂下的长发,在他的嘴角轻轻一蹭。
沈珈条件反射地一颤,看到布兰微微一笑:“喝完药怎么能不擦一擦嘴角呢?”
布兰将沈珈又调整回躺着的状态,便端着脏碗,推开门走了出去,门合上的那一刻,沈珈的后背终于从紧绷的状态放松了下来。
他长出了一口气,密密麻麻的疼痛又席卷全身,他刚才太紧张了,都屏蔽了疼痛。
现在终于有时间来思考一下自己的处境。现在剧情走到这个程度,沈珈也不知道后面该怎么办,之后会发生什么都是未知的,也不知道现在的情况对自己是否有利,布莱究竟是不是敌人。
他望着天花板,长叹一口气,觉得头疼的要死。
不过现在忧愁也没用,他重伤在身,根本起不来,有心想要解决问题也没有能力。
他看了一眼好感值的数据,一看便吃了一惊。温尔莱和亚瑟的好感值升天火箭般窜到了80,而布兰的好感值已经达到了89。
让他吃惊的是温尔莱,他记得之前对方的好感值还在及格线一下,怎么一下就窜了这么多。开闸泄洪么?
总不会是因为他杀了自己吧?因为杀了自己而愧疚么?温尔莱那种人也会愧疚?
但总之结果似乎是好的。
不过……他看着这些数字,突然产生了一种诡异的直觉,似乎超过某种临界值,有什么东西就会发生质变。
他琢磨,现在所有人的好感值都快满了,自己的鲛人身份也已经暴露,算是度过了剧情的高-潮,看起来离通关已经不远了。但根据他对这个游戏的了解,肯定不会那么容易通关,一定还有什么致命一击在后面等着他。
不过死都差点死过好几回了,沈珈觉得自己没什么好怕的了。
只要让他过关就行,他都这样了还不能过关就真的是亏出太阳系了。
这么想着,他心里稍微安定了些,疲惫便又涌了上来,沉沉睡过去了。
沈珈无法外出,这段时间里一直都是布兰在照顾他,沈珈试探地问过他外面的情况,自己鲛人的事情,但每次布兰都只回答他一句话,说等他伤好了再一一告诉他。
沈珈确实也没有太多的精力处理这些信息,可能是因为身体太虚弱的原因,他每次清醒不了太长的时间就会再次睡去,但伤势倒是比想象中好得快。
很快他便能起身稍微走动,但也仅限于在屋子里。布兰不太拘着他,也没有给屋子里的东西下什么禁制,沈珈知道这大概是默许自己翻阅的意思,但即使如此,沈珈也不敢太过随心所欲。毕竟现在的布兰属于一个巨大的未知数,是敌是友还并不明朗。
他四处扫了一眼,这间屋子看起来像是布兰的书房,还是能很明显地看出属于他的风格,干净而整洁。
靠墙摆着一个红木的书架,上面塞满了各种书,沈珈一眼扫过,都是些看不懂的书名,他随意抽了两本翻看,里面的内容也晦涩难懂。
他揉了揉额角,又开始觉得困了,下一秒,一本黑色的笔记进入了他的视线。
这本笔记横放在书的最上面,是一个显眼又不显眼的位置。他犹豫了一下,拿起那本笔记,小心翼翼地翻开。
但出乎意料的是笔记里什么也没有,前面十几页都是一片空白。
“奇怪……”他轻声嘀咕着,耐着性子又往后翻了一页,瞳孔忽地微微放大。
笔记里夹着一朵被压扁的蓝色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