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特小说>都市异能>镜子游戏[无限]>第142章 痛苦的起源地

  热腾的鲜血犹如断了线的风筝一滴滴从空中落下, 鲜明的红色刺痛了钱曲步的眼睛,他茫然地看着胸前的刀,锋利的刀尖没有刺进自己的血肉, 离心脏的距离近到只剩几公分。

  而银白色的刀锋被一只修长骨节的手牢牢握住, 刃面割破手心不断渗着血,几乎是一瞬间, 血腥味四散开来。

  钱曲步僵硬地转头看去。

  那人清秀的眉紧紧皱起, 薄唇微动,叫着他的名字。

  他惘然一阵, 谢迟?

  旋即他被自己心里的这个名字给惊到了,他重新打量眼前的这个人, 五官拆开再拼凑, 一张令他恍惚出神的脸,彷佛有些熟悉,可又彷佛从没见过。

  他肯定自己不认识这个人,可为什么自己一眼看见这张脸时脑海中自动浮现出了一个人的名字。

  流出来的血液是对方的, 像是没有痛觉任由伤口加深, 一直不肯放手。

  挪回视线,贺洲站在离他不远处,正一脸阴狠地死盯着他, 以及他手里的刀,似乎在问, 为什么不捅下去?为什么不捅死自己?是贪生怕死吗?

  钱曲步心中绞痛不已,他痛心地摇着头:“为什么要阻止我?你到底是谁?为什么宁愿自己受伤也要阻止我?”

  谢迟趁其不备扬起手刀朝钱曲步手腕砍去, 剧痛让钱曲步没忍住缩了手, 换上一副龇牙咧嘴的表情。

  刀被打落,钱曲步愣住了, 刚才那瞬间的猛烈刺激让他渐渐听见了眼前的男人在说什么,而且声音越来越大,情绪也比平常激动许多。

  “钱曲步!这一切都是假的,你听到我说话了吗?我们在莫顿小镇,已经离开江阳市很久了,你也早就不在云山馆上班了,你口中念的那些事情是过去发生的,不要把自己困死在过去!”

  谢迟的血手覆上钱曲步的肩头猛摇着。

  钱曲步在自杀的过程中一直在反复忏悔,提到的关键词是“贺洲”、“没脸活下去”、“对不起”等。

  根据这些简短的内容,也不难猜出钱曲步陷入了怎样的梦魇。

  他只能尽量让钱曲步恢复意识:“贺洲马上就来了,有什么问题你可以当面和他说!”

  提到贺洲二字,钱曲步浑浊的视线突然有了清明的前兆。

  望向四周,曾经熟悉的深灰色墙壁开始掉落细细的粉尘,然后犹如山崩般一块又一块在他面前消失不见,飞蚊似的树影簌簌过后变成一滩泡影从眼前被白色光芒吞噬。

  周围的环境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窗户破了,门烂了,地板接连凹陷,就连面前的贺洲,容貌也开始腐烂凋零。

  钱曲步伸出手想要抓住这个人,却迎来恶毒的瞪视,彷佛怨气滔天地质问:你怎么还不死!!!!

  他飞速往前踏了几步,只抱住一片侵人骨髓的寒风。

  斗转星移间,他身处的老屋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摊位密集的市场,零星的行人在这里走来走去,对摊位上的菜挑挑拣拣。地上挑剩的垃圾随处可见,菜市场独有的特殊味道不断钻进钱曲步的鼻腔,一些熟悉的片段涌回脑海,人生几十年的经过画面终于衔接,如走马观花,看了一场令人无限感慨的电影。

  钱曲步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他甚至忘记了自己如何死的。

  那一段记忆被关在了魔盒深处,需要在某个特定的时候才能打开,而打开的那一刻,就是他灵魂真正湮灭之时。

  清明节那天他的确死了,是投河死的,前面的一切都像是有意为之的铺垫,而在被人救起之时,他就已经进入了诅咒给他的致命圈套,真正高潮的部分便要出现,后面发生的所有都不是真正发生过的,而是恶鬼给出的迷惑,目的就是为了引出他内心的负罪忏悔从而杀死他。

  那年真正死去变成幽魂进入镜中世界后,他的记忆便被篡改了,不止他,每一个人的记忆都被篡改了。譬如他之前一直认为自己是因为妹妹死去后伤心过度才换个地方生活,实际上死的人是贺洲,他也从来没有所谓的妹妹,他是独生子,父母务农,养他成年后相继因病而亡,这么多年他躲在这深山中的云山馆里,只跟贺洲的关系最亲近,贺洲死后他便从云山馆辞了职,每日稀里糊涂地过着,自我忏悔着。

  他吸了吸鼻子,闷声对谢迟道:“谢谢你,谢迟。”

  谢迟未言,侧身避开,贺洲从他身后走来。

  钱曲步看见贺洲的那一刻,眼中复杂千变万化,心绪乱成了一团毛线,不知道说什么,也不知道从何处说起,只能干巴巴地说一句:“对不起啊,贺洲。”

  确实挺对不起贺洲的,贺洲为了让他好好活着不被骚扰才死的,结果他想不开自杀了,自杀就自杀,结果二人死后还在这里重逢了,这不是让他尴尬吗?

  贺洲没搭话,冷睨了他一眼。

  也是,贺洲这样的人从来不会计较值不值得,也不会后悔自己做过的所有事情。

  知道这一点的钱曲步心里更不是滋味儿了。

  他小心翼翼接近于讨好地问道:“关于以前的事儿你知道多少?”

  其实他看得出贺洲不大想回答的,兴许是贺洲看出了他脸上的自责懊恼,便皱眉道:“全都知道。”

  钱曲步惊了:“草!为什么?”

  “我比你先死。”

  比他先死,潜台词就是贺洲变成鬼之后亲眼目睹了钱曲步活着时干的全部糊涂事儿,要说无语,贺洲早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无语完了。

  “这不科学啊,你进了镜中世界之后记忆没被篡改吗?”

  钱曲步的问题可是问到了旁边吃瓜人谢迟的心巴上了。

  贺洲说:“和每个人一样,但早你十分钟之前,我就已经从梦魇醒来。”

  “逆天啊,早知道你这么牛逼,不知道你小子会这么牛逼,不愧是我认的弟弟,真给我长脸!”钱曲步衷心佩服。

  贺洲瞥了他一眼,懒得搭腔。

  虽然钱曲步很好奇贺洲被篡改的记忆是什么,以及他的梦魇是什么样,但他也不可能主动问,贺洲不是一个喜欢说自己故事的人,兴许未来的几十年贺洲都不会把这个秘密公布出来,属于会一直守口如瓶严防死守带到棺材里的那种。

  “其他人现在仍然下落不明,我们分头去找吧。”

  谢迟深知时间紧迫,此次的诅咒太诡异了,他怀疑是因为来这里的人太多,所以诅咒形式发生了不一样的改变,不论在哪个地方,都可以做到杀人于无声。

  全体陷入梦魇的话,存活率会大幅度下降。

  他们一开始的确是来找钱曲步的,所有人分头行动,但没有想到诅咒会使出如此卑劣的方式,因此人们会在各种地方陷入梦魇,隐蔽的地方甚至难以察觉,而要活下来的方法无非两种,一种是等待别人的强制唤醒,第二种就是自己察觉到身处梦魇,从而醒来。

  谢迟因为封裕景的缘故,早已拾取了自己死亡的记忆,梦魇对他几乎没有作用。

  所以他才能这么快找到钱曲步。

  钱曲步不好意思在贺洲面前多待,连忙撒腿跑了。

  谢迟转身欲走,却被贺洲握住了手腕。

  他停下来看向贺洲:“怎么了?”

  贺洲低眸瞥向他的手心:“受伤了。”

  “不碍事,伤口不深。”

  “废话少说,跟我过来。”

  贺洲没给谢迟拒绝的机会,将人直接拖走了。

  雨夜。

  瓢泼大雨,犹如末世来临。

  医院里滴答声片刻不停,幽深的走廊上不断有白色的人影交闪。

  时间已至深夜,值班的护士仍忙不停歇,意味着有病人的病情不够稳定。

  血氧仪脱落导致监护仪警报声持续不灭,噪耳的声响将左右两床的病人折磨得难以入眠。

  她们辗转难眠,就在即将爆发的时候,病房的灯被轰然打开。

  进来的护士第一句便是:“人呢?!”

  趴在中间那张病床的中年男人猛地从睡眠中惊醒,双眼布满红血丝。

  他已经好几天没有睡过好觉了,今天妻子情绪难得稳定一些,便放松警惕贪睡了些。

  见护士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男人不禁心中警铃大作,像是意识到什么:“我老婆不见了?”

  护士恨铁不成钢地转身就走,急促的脚步声重新回荡在病房外的走廊。

  男人的困意一扫而空,鞋子都没来得及穿便飞奔了出去。

  旁边两床的患者互相对视一眼,眼中的怨气烟消云散,反而还有点惋惜的意思。

  中间这床的人啊,叫钱梅,四十五岁了,按理来说过几年就是绝经的年纪了,可还要冒风险生孩子,据了解这是好不容易怀上的孩子,产期里战战兢兢细心呵护,没有一丝马虎,但养到一半儿还是流产了,怎么保都没保住,好在最后大人是保住了,可大人却想不开了。听说她早年年轻的时候跟老公有一个孩子,但那孩子养到高中的时候出车祸死了,这是一件非常令人痛心的事情,但日子还得过,这些年便一直努力要孩子,好些日子都没什么收获,眼见这喜讯来临,可惜……

  “不会是想不开要跳楼吧?”

  那女人脸上划过担忧。

  “刚才她出去的时候我也没留意是往哪儿走的,只听到下床的声音,鞋子都没穿就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