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想出声让男人赶快跑, 但是他们均被强烈的恐惧充斥,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因为他们怕自己一旦说了话,恶鬼就会调转目标朝他们过来。
那个男人是活生生被吞掉的, 恶鬼张大嘴巴犹如深不见底的无底洞, 脏污的血液顺着裂开的口角淌下来,从男人头顶开始往下吞, 先是五官消失不见, 其次是脖颈、胸部、腰部、大腿……直到他整个人被恶鬼活吞进肚,他连一声惨叫都没能够发出来。
“太残忍了……”
“这就是恐怖至极的恶鬼吗?”
“有这么多人在, 也会杀人吗?”
“它还会继续杀人吗?”
有人苍白着脸道:“应该不会了吧,不是说了杀一个人会间隔一段时间吗?”
可这话刚说出来, 人群中又传来一声惊呼, 众人迅速转过头,发现一个白着头发的老太太捂着自己的脖子,双腿死命地蹬着。
“这怎么可能?!”
所有人瞳孔不约而同紧缩,这完全打破了他们固有的认知, 原先他们被灌输的想法就是, 鬼杀一个人之后会间隔一段时间才出现,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单纯的以杀戮为目的。
所有人几乎是统一聚拢在一起,他们站在一边的操场, 而谢迟等人则是另外一拨站在他们的附近。
每个人行注目礼般盯着那个老太,眼中有划过不忍的, 也有悲哀的,还有恐惧和麻木的, 但他们都像是一具具行尸走肉, 只能互相靠在一起才能产生那么一点安全感。
老太被恶鬼从地面拖拽空中,整张脸涨成了酱紫色, 地面上留下她后脚跟摩擦的长串痕迹,看起来触目惊心。
她被恶鬼吊在路灯上,脖颈处一根细细的绳子缠绕着,勒进皮肉渗出不少鲜血。
没一会儿人就没再动弹了,彻底死透了。
“跑!”
人群里突然有人大喊,有人往教学楼跑,有人往食堂跑,有人往操场另外一边跑,就是没人敢再呆在原地。
还留着干什么?留着等死吗?
都知道鬼徘徊在附近,要是一直都留在这里说不定倒霉催的下一个死的就是自己!
崔时雨冷眼看着这一切,自从苏一丘死后,他的性格就发生了一些变化,从来没笑过,或许对他来说,眼前的一幕已经不能使他动容,生也痛苦,死了说不定反而是种解脱。
但是苏一丘说了,他必须要好好活下去,所以他不能死,他必须要忍受一切。
“现在我们该去哪儿?”
“不要自乱阵脚,想想看刚才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即便是难度最高的诅咒也不可能毫无规律可言,即便没有生路,我们也能找到办法拖延死亡倒计时。”
“对的,雷组说的不错,我们都要先冷静下来,想想看刚才他们是怎么死的。”
“还能怎么死的,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有什么不一样吗?不都是被鬼从人群中挑出来杀死吗?”傅彩彩哭腔道。
雷不悦将目光转向谢迟:“你有什么发现吗?”
谢迟握拳轻抵下巴:“不确定,但刚才死的那两个人都有一个共同点。”
“什么共同点?”
“第一个人站在团队中央,被七八个人包围在里面,第二个人站在团队边缘,是一个五人小队,他们的队友没有什么区别,不一样的是他们与队友的站位。”
“站位?”
“没错,虽然他们在队伍里站位各自不同,但有一个共同点,灯罩垂直向下的位置,就是他们二人所站的位置。”
“确实如此。”
谢迟道:“这仅仅是我不成熟的猜测。”
贺洲:“你是想说,鬼杀人的规律,是先拿靠近光源的人开刀?”
他仰头看向天空:“黑夜恐怕是一种保护色。”
以操场前的主席台为中心,左方是小学教学楼,正后方是初中教学楼,右方是高中教学楼,主席台对面是食堂,食堂旁有一个侧门,他们一开始进来的保安亭则在初中和高中教学楼之间,那里是学校正门。
三栋教学楼都是六层的建筑,长长的走廊有硕白的灯光亮着,教室却统一乌黑一片,犹如黑洞洞的眼眶在黑夜中俯瞰众人。
然而,催命符般的惨叫再次响起,所有还在奔跑的人纷纷停下脚步循着声音看过去,是主席台。
不知道那个人是怎么落单的,一个人跑到主席台上,被地上铺的红布绊倒了,主席台后方的墙壁上有一些图案雕刻,还有一些镂空的设计,其中一个做某种运动的人头镂空部分,出现了一张阴森森的脸。
充血的眼眶像是被注鲜血,两只眼睛血红可怖地转动看向地面,那个人翻身颤抖地向前爬行,红毯上滴落了数滴透明的眼泪,他不断往前爬不断回头看,那只恶鬼依旧趴在洞口充满恶意地盯着他。
“救我,谁能来救我!”
男人痛苦地大叫,可附近的人没有一个敢上前,纷纷驻足面露惧色地注视着这一切。
谢迟不禁往前走了一步,却被身边的雷不悦拉住了手:“谢迟,我知道你不忍心,可是你现在腿伤还没好,不要冲动。”
钱梅也道:“是啊,谢组,你现在伤势还没好全,只怕人还没有救到,还会被那个人拖累,千万不要冒险啊。”
“钱大哥,这怎么办啊,我们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他去死吗?”傅彩彩一脸不忍。
钱曲步有些为难,重新抬头看向那个方向,恶鬼已经悄无声息地从洞口钻出半截身子,污血稀里哗啦往下掉,画面惊悚不已。
在这种程度的诅咒之下,想要自保都很困难,更别说救下另一个活人的同时还要保证自己的安全,最好的结果是一换一,最坏的结果是双双赴死。
傅彩彩焦虑得原地跺脚:“这实在是太残忍了……”
许久没开口的贺洲冷瞥她一眼:“既然这么想救,就自己去救。”
傅彩彩被怼得哑口无言,一时间有些恼羞成怒:“我又没让你去救,也没让钱大哥救,我就嘴上说说怎么了,这也不行吗?”
贺洲冷哼:“最好是这样。”
鼓动别人去冒险,无疑是借刀杀人。
刘青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傅小姐,我们现在仅仅能做的就是保护好自己,保护好身边的人,保护同伴,冷血一点来说,就是尊重他人命运,我们不是救世主,救不了所有人,能让自己好好活下去就已经是对视你为重要之人的那些亲朋好友最大的安慰。”
“更何况,还有人正在我们活下去而负重前行呢。”
刘青意指的便是迟迟没有回归的温影。
不仅仅是温影,牺牲的苏一丘不同样是怀有大义么?他除了想让崔时雨活下去,也想让这些曾经并肩作战过的伙伴活下去,牺牲自己宝贵的性命只为了换取碎片其中之一,饶是如此已经是太多人无法比拟的。
不是所有人都是苏一丘和温影那样的人,不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在为了自己视若珍宝的人努力着,他们从雷不悦那里听说了,温影其实并没有死,他应该在活人的世界好好生活,但为了谢迟,他与恶鬼做了交易,来到亡灵世界,又传闻所有进入镜中世界的灵体只要找到诅咒之镜就可以完成复生,因此温影一环一环设计带着谢迟进入镜中世界并且完成了第一个诅咒,这番长时间的随行,温影从来没有放弃过复生谢迟的任何一丝可能,更没有中途抛弃过谢迟,如此重情重义的人,又是多少人里面才能见到一个?
原本,他不需要趟这淌浑水的。
毕竟遥遥无望的复生,看起来是那么的遥不可及。假如谢迟没有找到镜框,他们又要在镜中世界游荡多久?恐怕直到死的那一刻都看不到一丝希望。
“我……”傅彩彩嘴唇动了动,随后低下头委屈道:“我也只是于心不忍啊,因为自己没有能力,所以才总是寄希望于有能力的人,对不起,以后我不会再这样了……”
谢迟安抚地摸了摸傅彩彩垂下去的头,柔声道:“这不怪你,善良是人类最好的品质,我们生而为人,看到这一幕又怎么会一点动容也没有,万事尽力便好。”
“呜呜呜,谢迟!”傅彩彩猛地抱住谢迟像是浮萍靠近大陆,没忍住哇哇大哭起来:“我就是太害怕了,我怕我要死的时候也没有人来救我,我只是……我只是太害怕了……”
谢迟轻拍着她的后背:“我会救你的,不论是谁,我永远也不会放弃任何一个人。”
钱曲步又点燃了一根烟,这些日子他的烟瘾越发大了,或许自己没有察觉到,那股莫名的焦虑一直徘徊在心头。
只是……
他望着贺洲的侧脸,突然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堵塞在喉咙。苏一丘带给他的冲击很大,但他没有特别明显表现出来,他不止一次地想,如果自己和贺洲站在一个分岔路口,他到底是会畏惧死亡,还是为了贺洲奋不顾身?
要是他死了呢?贺洲会不会露出悲伤的表情?
哈哈,不知道啊,贺洲那样的家伙,能不能记得他的祭日都不一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