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松濑于上午七点半卧轨自尽, 当时他的身后一直跟着一个老头,那老头不断劝阻着他,让他往好的地方想想, 活着还是有希望的, 为什么偏要想不开去死呢?魏松濑说,就是因为没有希望了才会去死。
老头想要将他扑倒在地, 可这把年迈的身子骨哪里跑得过年轻人, 等他嘴巴刚张开想要喊住魏松濑停下的刹那,电车入站, 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人群瞬间嘈杂沸腾起来,恐惧的尖叫声络绎不绝。
“爷爷, 是因为我找他卖报纸, 所以他才会寻死的吗?”
苍老的手盖住了小孩儿的青蛙头套,让小孩儿低下头去,他颤抖着声音说:“不怪你,孩子, 不怪你。”
“爷爷, 如果他戴着你的安全帽,能不能活下来呢?”小孩儿似乎还不懂生死的概念,问的问题显得有些天真。
老头浑浊的眼珠子轻轻一转:“车子的力量太大啦……”
“他叫什么名字呢?”
“不知道……”老头叹了口气:“可能晚间新闻上会有报道吧。”
“那我们要不要给他立一个墓碑?”
“你想要这么做吗?”
“你看, 我最会折纸了,这是我给他做好的!”
小孩子模仿记忆力电视剧墓碑的形状, 三两下折出一个长方形的纸片。
“就放在这里吧。”老头将它塞进了承重柱缺了一角的砖缝里。
电车之上,魏松濑每走一步, 相同地方就会传来行走的声音, 而诅咒里提到的恶鬼,便一直潜伏于车底, 跟随着魏松濑的步伐,一旦魏松濑中途下车,恶鬼就会钻进电车将谢迟杀死。
说是恶鬼,不如说那是死去的魏松濑,从始至终,只有魏松濑和魏松濑死后所变化的恶鬼在上下对置的方位同步行动着。
这场诅咒里还有一条死路,也是谢迟中途扼杀的死路,那就是魏松濑发现自己已经死亡,一旦魏松濑察觉到自己早已身死便会化作恶鬼当场绞杀谢迟,因此至关重要的便是那张死亡证明。
没有那张死亡证明,魏松濑便不能变成恶鬼。
即便最后他已经猜到了。
车上所有的景象不过走马观花,兴许死亡前会怀念读书的那段时光,也会想要有点音乐,能不那么冷清,还想要有一个朋友听听他的故事,要是工作上一直当他炮灰的领导也能来参加他的葬礼就好了,浪费他们的高贵时间也算是做到了生前没能做到的,至于父母,假若他们知道自己的儿子死了,会是什么样的啊?
只是魏松濑再也看不到了。
谢迟将那把钥匙放进了口袋里,然后和温影坐上了前往云山馆的地铁。
贺洲打开门见到谢迟的时候有些惊讶,不过在看见温影的时候,表情恢复了平淡。
“钱曲步那家伙让你们来的?”
“不如赏个脸?”温影居然主动开口邀请,贺洲觉得有些意思:“要不你看看,你这态度诚恳么?”
温影:“?”
二话不多说,温影手上红点开始发烫,一套无形的绳索从天而降圈住贺洲往外走。
“温影?!”贺洲咬着牙道:“玩儿阴的?谢迟你不管管?”
谢迟耸了耸肩:“别当宅男了,出来呼吸新鲜空气也挺好的。”
。YLW笃加。
“我这儿的空气不比城市里的好?”贺洲冷笑道。
温影接过话茬:“没经常呼吸过,我们怎么知道,你说是吧谢迟。”
“嗯哼。”谢迟不置可否地点头。
于是三人行风风火火浩浩荡荡地一路过关斩将回到了与雷不悦他们约好的地方会合。
见到贺洲,钱曲步脸上的惊讶都快要溢出来了:“你们还真把人给带过来了?怎么做到的?”
温影轻描淡写道:“动用了一些柔和手段。”
“你好帅啊!”有人要跟贺洲握手,贺洲面无表情地看着对方,就在钱曲步以为这家伙又要不给面子的时候,贺洲居然乖乖跟别人握手了。
钱曲步登时瞪大眼睛,跟见了鬼一样,他看向谢迟,只见谢迟指了指身边的温影,突然间钱曲步就悟了,他大概知道温影所说的‘柔和手段’是什么了。
那必然是跟柔和相反的词义。
“你好,我叫雷不悦,很高兴认识你,长得挺帅的,帅哥应该多笑笑的。”
雷不悦将一杯酒递给了贺洲,然后端起自己的酒杯朝他微微一笑:“敬你一杯。”
“嗯。”贺洲扯了扯嘴角,将酒一饮而尽。
钱曲步倒吸一口凉气。
后续活动贺洲像被安排的木偶一样坐在原位,当了个最诚挚的听众。
温影没少他吃的,还是让他动着筷子。
钱曲步看到这一幕还是时不时咂嘴惊叹,谢迟发觉钱曲步的心情都好了不少,一连下去好几杯酒进了肚子。
谢迟凑到温影耳边说悄悄话:“这样有点不太好吧。”
温影挑眉:“咱俩是一条贼船上的,你可不能反悔了。”
“让他过来已经很为难了,放他活动活动呗。”
“你想让他解开束缚后把一盆热油浇到我头上吗?”
“嘶…”这倒完全有可能是贺洲能做出来的事。
谢迟看着贺洲脸红扑扑的样子:“你还是让他少喝点吧,喝多了对身体不好,第二天起来又该难受了。”
“放心吧,我会有分寸的。”
“你就是瞅准了贺洲不是喜欢告状的那类人。”
“那他要是欺负了我,我能不能跟你告状?”温影唇边的呼吸撩着谢迟敏感的耳廓,可语气极为认真,像是真的担心贺洲报复回来似的。
谢迟正准备说些什么,可当他转头的时候却误判了温影与他的距离,没想到温影还维持着刚才的姿势一动不动,这就导致了二人的唇瓣险些相贴,还是谢迟瞳孔紧缩下往后一靠才避免了尴尬。
但这样的距离,仍免不了温影的薄唇擦过谢迟的脸颊,柔软的触感像是加深了记忆般在谢迟脑海中萦绕不散,放在以前谢迟或许觉得没什么,可前不久他才刚从温影嘴里听到了暧昧的表白。
谢迟在怔愣中突然反应过来周遭气氛安静得可怕,他回头一扫,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在他和温影的身上,眼里带着十分明显的探究和八卦。
被钱曲步那老爷们儿灌了很多酒,喝得醉醺醺的崔时雨不合时宜地提了嘴:“谢组,你俩在打啵儿吗?”说罢,他眨了眨迷瞪的眼睛,似乎想要看得更清楚些。
苏一丘想都没想就捂住了崔时雨的嘴巴,即使自己的脸上都浮现出了醉意,但他的理智仍然在告诉他,有的话可不兴乱说,尤其是崔时雨这嘴没个把门儿的。
雷不悦皱了皱高挺的秀鼻,脸上却还是一副打趣儿的表情:“看来大家都喝醉了,连眼前的人是谁都看不清楚了。”
“哈哈,谢组是真喝醉了,脸都红了。”崔时雨一把扒开苏一丘的手,笑嘻嘻地指着谢迟道。
苏一丘尴尬地咳了咳,搂住崔时雨的头往桌底下摁。
“呜呜呜呜!!!”崔时雨想要抗议却说不出话,嘴巴只能发出简单的音节。
谢迟掩饰性地喝了一口杯子里的水,要说喝醉,那还真没有,话说今天他面前的茶壶差不多都要被他喝得见底了。
几个不算醉的还保持着理智,尤其是钱曲步,他能不知道谢迟今晚上喝的是什么?脸红?能是醉红的么?那分明就是羞红的!
钱梅捅了捅身边的刘青:“我还是觉得有点怪怪的。”
“哪儿怪了?”
“我总觉得谢组跟温影有点什么。”
“少见多怪,不就是意外吗?”
“意外是意外,但你看他们俩的表现就很不正常,温影一副乐呵呵的样子,跟占了什么天大的便宜一样,谢组那薄脸皮红得能滴血,是兄弟的话打个哈哈不就过了吗,怎么还扭扭捏捏的。”
“这就是你不懂了,兄弟情的精髓哪儿是你懂的。”刘青大话说来就来:“我当年跟我那群弟兄纵横四海的时候……”
“闭嘴吧谁要听你们扣脚丢袜子的味道故事,滚蛋!”钱梅不耐烦地推开老公。
“那你以后你们闺蜜团的故事别跟我讲!我不爱听!”
“找死!”
随之而来就是一阵哎哟哟的叫唤声。
晚上大家都有伴儿,结伴回去还算安全,雷不悦是谢迟负责送回去的,看到雷不悦的身影消失在她家楼下,谢迟才和温影返程。
温影今晚应该多喝了些,好歹走路能走直线,被谢迟半架着回去。
“我去洗澡。”
温影老老实实换下鞋袜,扶着墙壁走进了浴室。
‘啪’的一声,浴室里透出温暖的光。
谢迟坐在沙发上十指相扣,垂头闭目中,脑中不断重映着今天晚上发生的片段,每当他想起温影注视着他的那双柔情到了极点的眼睛,就会感觉尾椎处升起一阵酥麻。
温影很少会明目张胆地在眼中透露出这样的感情。
谢迟的指尖插入了发丝,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头总淡淡浮现出温影模样的小人身影,那个小人胸前两只食指相点,十分不好意思地小声解释:
“抱歉又让你苦恼了,只是这次没来得及藏好罢了,下次我会再小心一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