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抬头看了眼那还在闪烁的灯泡，迈开步子继续往里面走：“就这么站在原地是不会有结果的，不管前方等着自己的是什么，都应该试着去面对。”
维克多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跟在闻言身后，紧握着手中那能给他带来安全感的冲锋枪。
他看了眼那个走在前面的背影，瘦削的身体笼罩在宽松的衣服下，竟给人一种莫名的安全感，就像是所有艰难的事情到了这个人手里都会变得轻而易举。
继续往下走时，下水道的情况变得错综复杂，无数条纵横交错的通道在这里汇集，每个通道里都是绿色的粘液，墙上还出现了一些由粘液堆积出来的茧状物，通过那些半透明的液体，依稀能看到每个茧状物里都有着一个或完整或残缺的人形生物。
闻言在几个茧状物前停留了一会儿，看了看里面包裹着的东西，眉头轻轻一挑：“哇哦，这章鱼还是个杂食动物，吃得可真够杂的。”
维克多忍着恶心看了看，那里面包裹着的有个子小一些的丧尸，也有正常的人类，看上去都是死得不能再死的样子。
他开口问闻言：“菲尔他们会在这里吗？”
“我不知道。”闻言耸了耸肩，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看样子这个章鱼有储存粮食的习惯，说不定呢？”
听到他的话，维克多顿时燃起了希望，将面前这些一个挨着一个的茧状物仔细看过去，闻言站在旁边看着他找人的样子，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在第一个副本里他看见白泽的那张毫无血色的脸。
在前两个副本中，他好像也是这样不顾一切后果去找白泽的。
他轻轻叹了口气，加入了维克多漫漫无期的找人之旅。
就这么找了二十多分钟，面前这些茧状物数量庞大，要一个一个看过去实在是一项工作量尤为庞大的工程，维克多坚持不懈地找着，近乎麻木。
“你们这么找下去得找到什么时候？”
幽暗的灯光中响起皮鞋踩在地面的声音，闻言循着声音的方向望去，来的人竟然是路寻，金丝细框眼镜在灯光的照耀下折射出冰冷的光芒。
路寻会出现在这个地方闻言并不意外，真正令他以外的是路寻身后还站着一个他格外熟悉的人。
那人的相貌看上去和路寻有七八分相似，少了脸上架着的那副眼镜，给人的感觉更加随意，黑色的头发很长，用一条白色的丝带随意绑着，两鬓总有几缕不听话的短头发垂在两侧，身上是一件白得一尘不染的道袍。
两人的视线在那一瞬间交汇，他看见那双柳叶眼弯了弯，然后对着他说出几个字：“师兄，好久不见呀。”
一时之间，闻言竟不知该作何反应，这个人他真的是太熟悉了，朝夕相处了二十多年的师弟，就算是化成灰也能认出来。
沈篾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番，落下一句评论：“你变化挺大的，怎么这么脏？刚从粪坑里爬出来的吧？”
这嘴倒是熟悉的毒舌，说出来三句话有两句都是在损人。
闻言不是很想回答这个问题，直接把这个话题略了过去：“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看着闻言那真什么都不知道的神情，沈篾脸上那随意的表情收敛了下去：“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闻言看着他：“我应该记得什么？”
沈篾张了张口，想说什么，但是又住了嘴：“算了，之后再说吧。”
维克多此时一脸迷茫，手上全是那些绿色的粘液：“你们在打什么哑谜？这是你朋友？”
“算是吧。”闻言说得很勉强，毕竟他觉得路寻这个人算不上是自己朋友。
路寻适时地开口说道：“这里的情况我们已经摸得差不多了，你们要找的人在这边，都还算活着”
听到路寻的话，维克多高兴极了，也没注意到路寻说的都算活着是什么意思，顺着他指的方向找去。
听到路寻的话，闻言给了沈篾一个眼神，意思是：“都还算活着是什么意思？”
两人可以说是穿着一条裤衩长大的，几乎可以全程用眼神交流。
沈篾：“那个女的被大章鱼咬了一口，快变异了，那男的还活着，但是失血过多，没什么意识了。”
闻言：“你们和那大章鱼打照面了？”
沈篾：“对啊，碳烤大章鱼，要来一口吗？”
闻言：“滚吧。”
闻言收回视线，在路寻探究的视线中往维克多的方向走去。
接着头顶那摇摇欲坠的灯光，维克多费劲地辨认那一个一个的茧状物里的东西，在找了几分钟之后，终于看到了西奥尔那张熟悉的面孔。
维克多从小腿的绑带中抽出一把匕首，然后对着那个茧状物插了下去，再往下一划，那茧状物就像是一层被划开的保鲜膜，里面顿时涌出一大滩脓液，西奥尔就这么顺着这滩脓液流了出来。
他身上到处都是因为拖拽而形成的伤口，血水和脓液混成了一种很奇怪的颜色。
西奥尔面色铁青，从那脓液中流出来后，他才重新恢复了呼吸，差点就要被憋死在里面。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又着急地想开口和维克多说什么，因为肺部缓不过来，连着咳了好几声。
维克多一边拍打着他的背部，一边说道：“别着急，你先缓过来再说，我去找找菲尔在哪儿。”
他才刚刚站起身，然后就被西奥尔拉住了。
西奥尔眼眶顿时红了，说话的声音都是嘶哑的：“老大，不用去找了，菲尔她……”
当说到这里时，西奥尔终究是没忍住哭了出来，一个大男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菲尔她……她……”
“你说什么呢？！”
维克多脸上挂着牵强的笑容，挣开西奥尔的手，固执地去找其他的茧状物，声音不受控制的发着抖：“菲尔不会出事的……她怎么可能会出事呢……那么好的一个人，老天爷不会舍得要她死的……她就在这里……她还等着我去找她呢！”
“菲尔……菲尔……”
他不断地重复着那个名字，发了疯似的将周围的茧状物给划开，露出来的都不是那张俏丽性感的脸。
西奥尔瘫坐在地上，只是一个劲的哭，连他自己都没缓过来，那么一个活生生的人就死在了自己面前，她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再也无法开口说话了。
她那么喜欢自己的那一头金黄色的头发，她在完全失去意识前让西奥尔把自己烧了，割一缕头发留给维克多就行了，她不想变成那种不会思考的行尸走肉，她说那样丑死了，没人会喜欢那样的菲尔的。
路寻插着兜，站在旁边看着这场与自己无关的“戏”，冷冰冰的镜片光泽就像是他那颗难以温暖的心。
沈篾更是从来没把这个地方当作是一个真正的世界过，对他们来说，这里发生的事情不过是系统为了推进剧情发展的产物，他们向来不属于这里，更不会去关心一个npc的死活。
闻言叹了口气，终究还是上前走了几步，此时维克多瘫坐在一片恶臭的脓液之中，这里发生的事情已经夺走了这个可怜的男人全部的力气。
闻言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不要让菲尔的死变得毫无意义。”
维克多吸了吸鼻子，声音还带着哭腔，他开口问西奥尔：“她，是怎么死的？”
西奥尔踉踉跄跄地站起来，走到维克多面前，从身上穿着的皮大衣的兜里摸出了一缕金色的头发，那头发上同样沾满了脓液，早就失去了它原本的光泽。
西奥尔的声音还是嘶哑的：“当时有一只章鱼触手一样的丧尸破坏了车门，我们没有办法，只能往外面跑，我们俩都受了很重的伤，菲尔她被袭击的丧尸咬中了。”
那些痛苦的记忆再次浮上心头，与挚友的分离太过痛苦，他在阐述的过程中，不得不时常停顿一会儿，才能继续说下去。
“她说，她那么漂亮，不想变成那种只知道吃肉的怪物，她要我，趁着她还没变成丧尸之前，把她烧掉，她说，留一缕头发给你就好了……”
恍惚中，他又看到了菲尔那张俏丽的脸庞，就算是快要死了，她的脸上依旧带着恣意的笑容。
她的身上全是血，带着铁锈味的鲜血在她身下蜿蜒了一片，她的脸色也是惨白的，这使她的这个笑容变得有些勉强。
“待会儿，你把我烧了吧，我不想变成那种丑陋的行尸走肉，没人会喜欢那样的菲尔的，对了，烧之前你记得先割一缕我的头发，留给维克多当个纪念吧，来这么一趟，总得在这世上留下点什么不是吗？”
“你哭什么啊？我就是先走一步替你们探探路，又不是见不到了，这样等你们变成七老八十的丑八怪下来的时候，我还是那么漂亮，不应该高兴吗？”
菲尔固执地要西奥尔趁她还没完全转化为丧尸的时候把她烧掉，当灼热的火焰将那个娇小的身躯完全吞噬时，她还是有意识的，西奥尔看着她在火焰中痛得来回翻滚，撕声裂肺地惨叫着，刺痛了他的耳膜，折磨着他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