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晏正忙着在杨伯宁摆放杂乱的书架上翻找报纸, 闻言随口回答道:
“有吗?分开那么多年的发小终于重逢了,兴奋一点挺正常的吧?”
傅百川摇头:“反正我不会这么对陈明也。”
他停下手中的动作,偏过头问言晏:“你会这么对你师兄吗?”
言晏:“……”
言晏无语:“你没见过我小师兄吧?你知道他今年多大吗?”
傅百川酸溜溜道:“哟, 还小~师~兄~我为什么要见他?他今年多大关我屁事?”
言晏:“他今年十五岁。”
傅百川:“十五岁怎么……”
话都说了一半了, 傅百川猛地意识到自己听见了什么:“十五岁?那岂不是他十一岁的时候就当了陈明姝的师父?!”
言晏揉了揉眉心:“这事儿有点复杂,等咱们出去了我给你细讲。现在先认真找报纸吧, 杨伯宁的房间怎么这么乱……”
傅百川依旧有些恍惚:“你们这行是不是根本就没有正常人?一个十几岁的小娃娃,竟然是灵署排名的No.001,说出去谁信啊。”
言晏:“你这话最好别让他听见。”
杨家大院旧址门口,安安静静等封印生效的十二个时辰过去的谢凛打了个跨越一百多年时光的喷嚏。
小少年漂亮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仿佛执行命令的AI仿生人一样按照师父的吩咐行事,似乎其余的一切都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
“找到了!”
见言晏在书架翻找了半天无果之后,深谙这些二世祖平日里行事作风的傅百川另辟蹊径地转移了目标,把垫桌脚的那几张脏兮兮的纸抽了出来展开, 没想到正是昨天的报纸。
言晏随口呛道:“果然是同类了解同类, 败家子了解败家子。”
傅百川笑嘻嘻道:“没办法, 我爹太能挣钱了,我不多败败家怎么让钱流出去啊?言言,现在就开始心疼你准男朋友的钱了?”
言晏:“……”
言晏决定不再主动跟傅百川说一句废话。
他拿过傅百川展开的报纸看了起来。
现在是民国十七年的秋天。
报纸上首页竟然刊登着首富杨家养子留洋归来的消息, 配图是张明桦留学时期作为优秀学生代表演讲的照片。
言晏边看边不忘给刚刚的争论杀上一个回马枪:
“你还说他俩关系特殊呢,要是他俩真的有暧昧关系,杨伯宁会把印的有喜欢的人的报纸压在桌子下面吗?”
傅百川抗议:“人家又不一定只买一张报纸。怎么了,你觉得不能拿印着喜欢的人的报纸垫桌脚?”
言晏:“当然了。我要是喜欢谁,和他相关的一切在我这里都是珍宝。”
傅百川笑嘻嘻地问:“男他女她?”
言晏:“……”
言晏保持沉默。
他竟然被傅百川带歪了,为什么要讨论这么没有任何实际价值的问题。
傅百川没再追问, 娴熟地转移了话题,感慨道:
“原来张明桦不只是杨伯宁的伴读, 还是杨家的养子。在那个年代,这算得上是天大的运气了。”
从福利院里吃不饱穿不暖的孤儿到留洋回来的高学历精英,杨家的收养让张明桦完成了面前鸿沟的跨越。
言晏:“这还要分时间吗?放在现在也是天大的运气。”
傅百川凑过来看报纸:“怎么什么时候都喜欢看八卦啊,就没有一点关于战况的消息吗?”
言晏把报纸翻了过来,眉目一凛:“这里。”
【定西楼事变:日寇铁蹄踏进华中!】
傅百川皱眉:“历史课讲过,好像定西楼事变之后不到一个月,首都就被攻破了。”
现在是秋末,过一个月差不多就要冬天了。
言晏道:“历史记载,杨家在首都沦陷之后,没过多久就满门被灭了。”
傅百川:“也包括你……也包括阿六吗?”
言晏背对着窗户垂着头,神色隐匿在阴影里:“应该包括吧,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言晏将报纸放在桌子上:“不过也说不定,毕竟历史的记载未必是准确的,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快找到柩主。”
“只有确定了柩主,我们才能找到破柩的关键。”
“杨家满门被灭应该是一个不可逆转的重要节点,按照我之前在鞍山疗养院的经验,柩主死后我们会进入事件的循环。”
“但是上次一次循环只有十来分钟,试错成本比较低,这次一次循环少说也要一个月,尽管阴阳柩里面和现实世界的时间流速不一样,但是我们还是尽量不要进入循环。”
傅百川:“可是眼下也没有下手的地方啊……”
话说到一半,门外突然传来了由远到近的脚步声和说话声。
——听声音是杨伯宁和张明桦。
到底是莫名其妙地溜到别人书房里翻东西,傅百川有些心虚,调节反射地拉住了言晏的手臂。
杨伯宁是个懂享受的,书房里除了正经学习的书和文房四宝什么都有,甚至屏风后面还有一张宽宽敞敞的大床。
傅百川火速拽着言晏躲到了床下面。
言晏原来没那么慌张的,毕竟自己的身份是“书童”,杨伯宁又是个没心没肺的,随便解释两句就糊弄过去了,没必要躲起来。
但是傅百川的动作太利索,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拽到床底下了,这会儿门外的人也已经进来,再爬出去反而显得刻意,只得在下面躲着。
那俩人前后脚进来关上了门。
从床单和地面之间三指宽的缝隙里,言晏只能看见杨伯宁长衫的下摆和张明桦干净笔挺的西装裤。
“快快快,我的礼物呢?”
杨伯宁的声音带着笑:“让我看看你给我带了什么好东西?”
张明桦的声音却是出乎意料的平静:“好的。”
接着,地上的行李箱被人打开了。
张明桦修长漂亮、骨节分明的手在里面来回翻找,最后拿出了一个包裹严实的盒子。
张明桦道:“你看看,喜不喜欢。”
接着他们便听见了杨伯宁窸窸窣窣拆盒子的声音。
傅百川趴在言晏耳边小声问:“医学生是理科生吧?”
“你说这个年代有没有那种直男礼物,被送礼的人看见之后会觉得很炸裂的那种彩灯旋转音乐求啥的。”
他凑得太近了。
耳根温热的气息喷洒,言晏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从头皮到脚像过电一样酥麻。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耳根如此敏感。
床下昏暗的光线掩盖了言晏脸上泛起的薄红。
他压低了声音呵斥道:“你别说话。”
傅百川没有意识到言晏的反应,继续在他耳边小声道:
“你放心,他们听不到。”
言晏挣扎着想在宽敞的床底下跟他拉开点距离,却听见了杨伯宁的惊呼声:
“戒指?!”
言晏和傅百川都停下了动作。
张明桦似乎是扶着杨伯宁让他坐在了椅子上,自己则是拿过杨伯宁手里的戒指盒,缓缓单膝跪了下来。
傅百川趴着言晏耳边用最小的声音疯狂嘶吼:
“我就说吧!我就说吧!”
“正常的发小怎么可能那么黏糊!”
“你还不信,你看陈明也会拿着戒指对我单膝跪地吗!”
言晏:“……”
言晏努力压低了声音:“你给我闭嘴!!!”
杨伯宁和张明桦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并没有注意到床底下发出的这点小动静。
张明桦拉住杨伯宁的手,轻轻的摩挲着:
“宁宁,这是我在国外读书的时候用自己的奖学金和打工挣的钱买的,没有花杨叔叔给的一分钱。”
“当年我去留学的时候,你说你喜欢我,但是我觉得我们两个年纪还都太小。”
“男人和男人之间的这条路太难走,我想给你一些时间来认清自己的感情。”
“后来你写信跟我说你是开的玩笑,让我不要当真,我一个字都不会信的,宁宁。你只是怕当时的冲动让我们两个都太尴尬,连兄弟和朋友都做不成,对不对?”
杨伯宁声音有些颤抖:“我……”
张明桦声音温柔:“宁宁,我也喜欢你。现在我留学回来了,我有把握为你遮风挡雨了。是回来之前的那几天辗转安眠,最后还是买下了这枚戒指。”
傅百川在床底下趴在言晏耳边:“我靠好感人!言晏?言晏你在听吗?你觉得感人吗?”
言晏:“闭嘴!!!”
张明桦说到最后,越说越磕磕绊绊,絮絮叨叨地诉说着自己这几年对杨伯宁的思念。
伴随着的,还有杨伯宁断断续续的抽泣哽咽声。
毫无预料地,杨伯宁扑进张明桦怀里,抱住他吻了上去。
张明桦的话语被这个吻堵住,愣了片刻之后,他热烈地回应了杨伯宁。
暧昧的气息在空气里氤氲,时不时传来因为亲吻过于粗暴生涩导致的闷哼和换气时那短短的半秒钟里夹杂着哭腔的喘/息。
傅百川幽怨地看着言晏。
言晏:“……”
傅百川悄悄凑近,从背后把言晏轻轻揽住:
“你看看人家的效率……”
言晏刚准备挣扎,他们头顶的床板突然吱呀一响,还传来了清脆的解皮带声。
言晏:“???”
如果给他重新选择的机会,哪怕这件事再难解释,他也要从一开始就从床底下爬出来!
傅百川罕见地沉默了。
他调整了一下姿势,没让下身也贴着言晏。
床吱呀吱呀地响着。
“明桦……啊……明桦哥!”
“乖,别乱动。”
“明桦哥,我怕疼……”
“宁宁不哭,我动一动就不疼了啊,乖。”
言晏在床下:“……”
傅百川眸色深沉,轻轻舔咬了一下言晏的侧颈。
言晏:“你发什么疯!”
他现在已经能用脚趾再抠出一个新的杨家大院了,傅百川还有心情想这个!
床上那俩眼看就要结束了,门外却又响起了中年男人的说话声:
“儿子啊,明桦回来了怎么不领着去让爹爹看看,还让爹爹自己过来找?”
那人说着就推开了门。
床上的俩人动作一顿,张明桦动作利落地抱着杨伯宁滚到了床底下。
言晏、傅百川:“!!!”
杨伯宁、张明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