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时言晏根本不会在意两人之间的肢体触碰, 但是自从知道傅百川对自己的心思之后,傅百川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存在感都被无限放大。
傅百川体温比言晏高,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一层单衣传到手臂上, 竟然烫的有些灼人。
言晏微微挣扎想避开他的手:“没事, 我喝点水就……”
这次傅百川却没有跟以前一样顺着他的动作松开手。
他不容置疑地握着言晏的胳膊,让他坐在了旁边的沙发上, 在他面前蹲下,仰头看着他,道:
“我家里应该备的有药,我去找找看有没有你常吃的那种, 没有的话我点个外卖,让人给你送来一份。”
胃里疼得厉害。
想来应该是这几天在鞍山疗养院饮食不太健康,天气又阴寒潮湿,在循环里折腾那么久费了不少精气神, 身体又在水里淋着雨泡了一段时间, 不堪重负。
麻绳专挑细处断, 本来就有疴疾的肠胃在第一时间抗议了。
言晏没什么精神,低声跟傅百川说了一声“谢谢”。
傅百川笑了:“以前还跟我没这么客气呢,也不知道现在在跟我闹什么别扭。”
言晏有气无力道:“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跟你闹别扭了?”
傅百川起身, 得意道:“两只眼睛都看见啦!”
言晏忍俊不禁:“幼稚死了。”
傅百川交代陈明也给言晏倒了杯热水,就起身去找药了。
言晏捧着热气氤氲的水杯,放空大脑尽量不去想傅百川的事。
这不像他一贯的处事风格啊……
之前言晏上学那会儿,虽然性格孤僻,学校里还流传着许多关于他的不好的传闻,但奈何脸长得实在太好看。
在懵懵懂懂的学生时代, 不需要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加持,单单是沉默清俊的少年本身就足以支撑起瑰丽的少女幻梦。
言晏没少被女孩子告白。
或是青涩稚嫩的情书暗传, 或是热烈直白的大胆追求,言晏都很有礼貌但是也很干脆利落的果断拒绝,内心并没有什么纠结或者波澜。
是因为跟傅百川是朋友的缘故吗?
当时言晏对着傅百川真挚坦荡的目光说出拒绝的话时,第一次有些不忍和纠结——
他会难过吗?
他们两个还能做朋友吗?
言晏搞不清这种剪不断理还乱的复杂情绪,思维放空,出神见刚烧好没多久的水的热量透过厚厚的玻璃传了过来,烫的手指有些疼。
言晏回过神来,把杯子放在了桌子上。
坐在对面的陈明也看了看他,欲语还休。
言晏叹了一口气,惊觉自己的脾气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他对陈明也道:“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陈明也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哈哈,怪不好意思的……咳,那个,言哥你也知道,我跟傅百川撒尿和泥的时候就认识了。”
言晏:“……”
童年生活还挺丰富。
陈明也:“不管怎么说我也算是川哥的半个娘家人……”
他伸出一根手指头竖在自己面前不远处,然后勾了勾手指,压低了声音说:
“言哥,你是这个吗?”
言晏迷茫:“这是什么?”
陈明也:“就是,你是弯的吗?”
言晏:“?”
陈明也:“……”
陈明也索性只说了,他收回手指,凑近了言晏问道:
“我的意思是你喜欢男的还是女的?以前有没有谈过恋爱啊?或者有没有暗恋过谁?”
言晏莫名有些烦躁:“我不知道。”
陈明也:“喔!那就是母胎单手喽!跟川哥一样诶!”
言晏:“……”
陈明也:“我主要是害怕川哥折腾半天你俩性取向对不上,这样对你俩都不太好,言哥你也二十岁出头的人了,真的没有喜欢的女孩子吗?”
言晏端起桌子上的水喝了一口:“我接触的比较多一点的女性,一个是我妈,一个是你姐,你觉得呢?”
陈明也一拍手:“那太好了!接触过陈明姝那个女神经病之后变成男同是人之常情!”
言晏莞尔:“有你这么说你姐的吗?”
陈明也正色道:“你俩的事我一个外人也不多说啥,不过你面对川哥真的没必要那么绷着,川哥也不是那种会随口胡扯说让你尴尬的话的人,你就跟以前一样就行,……你就假装不知道!”
不然他们三个坐在一个屋子里,气氛实在太怪了……
“离大老远就听见了,你俩又编排我什么呢?”
一道清朗的声音从走廊转角传了过来。
傅百川踩着家具棉拖鞋,手里拿着药瓶笑着朝他们走了过来,钟叔笑眯眯地跟在他后面。
陈明也道:“在跟言哥讲你小时候撒尿和泥的光辉事迹呢!”
傅百川笑骂道:“滚蛋!”
他挨着言晏坐了下来,把药瓶递给他:
“幸不辱命,还真让我在库房里找到了,你看看是不是你经常吃的那种?”
言晏接过来看了看:“一模一样,多谢了。”
傅百川偏头看着他素白的侧颊和因为病痛不怎么有血色的嘴唇,喉结动了动,半开玩笑道:
“口头说谢谢有什么用啊,要不然让我亲你一口?”
言晏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有些错愕地抬眼看他:“啊?”
陈明也捂脸。
打脸要不要来得这么快啊……
他刚刚才跟言晏说“傅百川不是那种会说些暧昧不清的话让你尴尬的人”,他川哥一出来就给他整这死出。
傅百川笑着跟言晏说:“逗你玩呢,看把你吓得。先把药吃了吧。”
言晏没说话,假装什么都没有听到,闷头把药吃了。
傅百川一直笑吟吟地看着他,虽然没再说什么,但陈明也莫名觉得傅百川的眼神像是在看猎物。
等言晏吃完药,钟叔慢吞吞地往桌子上放了一个被布包着的盒子:
“这就是你们要的东西,我给你放这儿了,就不打扰你们年轻人说话了,有需要再喊我啊。”
跟傅百川告别之后,钟叔离开了房间,又只剩下了他们三个人。
言晏的注意力全部都放在了那个盒子上。
他伸手小心翼翼地打开了布包,里面赫然是印着他们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花纹式样的铁盒。
言晏将盒子拿起来,皱眉道:“的确一模一样。当时的事你还能想起来多少?”
没有人回答。
言晏愣住,回头正好撞上傅百川笑盈盈的眼睛:“你在问谁啊?”
言晏:“……除了问你我还能问谁?”
傅百川追问:“那你为什么不喊我?”
言晏:“……”
言晏耐着性子重复了一遍:“傅百川,关于当年的事,你还能记得多少?”
傅百川摸了摸下巴:“我当时年纪太小了,有一点记忆但是很混乱,只记得是一个中年人,比我爸年纪大一些,穿了一身白,看起来很不开心,郁郁寡欢的,别的就完全不记得了。”
傅百川:“噢对了,我记得这个盒子里原来装的是糖,我爸说我当时一直哭,那个人就塞给了我一个糖盒,就是这个东西。”
说到这里,傅百川灵光乍现:“对啊!怎么把我们家老头忘了?我那时候年纪小不记事,但是我爹年纪大啊!他肯定记事!”
说曹操曹操到。
傅百川话音刚落下,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道浑厚的声音:
“这时候想起来你老子我了?”
傅百川回头,有些吃惊地道:“老傅?你怎么来了?”
傅天雄在傅百川对面坐下:“我回自己家!什么叫我怎么来了,你这个兔崽子越大越不会说话。”
傅天雄说完,转头对着陈明也点点头:“明也也来了啊。”
陈明也也没客气:“我跟着百川哥一起来的。”
傅天雄点头:“哟,多了个字,看来我在这里你们终究还是拘谨了。”
陈明也:“……”
他就说吧,傅百川嘴欠肯定是遗传的。
傅天雄这边消遣完两个经常能见得着的臭小子,转头凑过来抓住言晏的手,心疼道:
“言言啊,胃还疼不疼?要不去医院看看吧,我给你叫最好的医生。”
言晏看见傅天雄莫名的心虚。
不管怎么说,人家儿子gay的对象是自己……
言晏脚趾抠地:“我没事,吃了药好多了……”
傅天雄老泪纵横:“你看看这些年没见着你,身上怎么还落了毛病?我九泉之下怎么跟槿姐交差啊!”
“槿姐”就是言晏的亡母孟槿,跟傅天雄是交情莫逆的朋友。
言晏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我没事的傅叔叔……”
言晏话还没说完,傅百川提着傅天雄的衣服领子把他爹揪了起来:
“差不多得了爸,言哥的身体我会操心,你要是闲的话不如给我们讲讲我小时候路过给我驱邪的那个大师?”
傅天雄抬腿踹了傅百川一脚:“没礼貌!”
傅天雄吹胡子瞪眼:“你就不能跟我好好说话!”
傅百川:“你就不能好好跟我说话?!”
傅天雄:“……”
傅天雄:“哎,真希望言言是我亲生的。……要不最近忙完了,言言你跟小傅拜个把子?我看你俩关系挺好的。”
在旁边坐着的陈明也没憋住笑。
傅百川:“……”
傅百川:“爸,您可别添乱了,行吗?”
傅天雄冷哼:“不跟你一般见识。对了,不是要问那个道士的事吗,我知道得挺清楚的,想问什么就问吧。”
言晏抬起头,轻声问道:“您可以大致描述一下当时的情况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