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特小说>都市异能>皈依猫猫教>第98章 怎又多情

  再次看到解君心, 慕韶光的心绪十分复杂。

  他们之间的事步榭并未讲的很详细,但也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偏偏这部分的记忆, 也是慕韶光能想起来的最少的。

  他知道他和解君心之间曾经该发生过的事情都发生过了, 也知道这个人冒充步榭骗了自己,又倾尽心力为自己付出良多, 两人纠葛甚深。

  现在, 他们早已分开,步榭也回来了, 慕韶光跟解君心之间可以说是再没什么关系,但慕韶光一看到这张脸, 感受到对方那满身的萧索, 还是会感到心头有种闷闷的钝痛。

  他没想到这个人会突然出现,一时不知要用怎样的表情来面对他,低头看了一眼两人紧握的手。

  解君心立刻将手放开,也不敢看慕韶光, 只说道:“你的身子不好, 不要沾染魔气。刚才的情况很蹊跷,等……你师兄回来,让他进去查看吧。”

  解君心无疑是让慕韶光感到熟悉的, 可是他此时生疏而拘谨的语气,又教人听着说不出来的别扭。

  慕韶光道:“解尊使怎么会在这?”

  解君心老老实实地说:“想进来看看唐郁的尸体。”

  慕韶光道:“可你怎么进的来穹明宗呢?”

  解君心已经发誓, 永远也不会再骗他,可这个问题又不好答, 于是低头缄默不语。

  他这个委屈巴巴可怜兮兮的模样, 就好像不小心干了什么错事在低头认罪似的,让慕韶光有一种自己是个决定生死的判官, 正在审犯人的感觉。

  他想了一下,按道理,魔修进了穹明宗好像得抓,可是他现在又不是穹明宗掌门了,解君心也没要干什么,算了吧。

  慕韶光没什么话可说了,便道:“好,那我等师兄回来,多谢你。”

  解君心见他这样子,不免想起以前两人相处的时候,依偎在一起散漫地闲聊,虽然都不是健谈的人,彼此却从来都不会没话说。

  他心中只是痛楚,嘴里苦涩得像噙着黄连,极力地淡然说道:“好,我走了。”

  解君心说完,想着这次离开之后,下回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他,还是忍不住抬起头来,深深在慕韶光脸上看了一眼,这才转身离开。

  不知道是冰室里太冷了,还是反射出来的光线太亮,解君心抬头这一下,让慕韶光只觉得对方的脸色惨白惨白的。

  终于,他忍不住还是上前一步,抬手抓住了解君心的袖子。

  慕韶光道:“等一下。”

  他想到了被解君心直接吸进去的那一片魔气,便问:“刚才你是不是受伤了?”

  解君心怔了怔,还没顾上回答,慕韶光的手指已经搭上了他的脉。

  他虽然不算精通医理,但修行练功的人,多少也得懂点这些,慕韶光一搭脉,瞬间就察觉到对方内息涌动,简直和沸腾了一般,绝对不正常。

  外人尚且感觉如此,可想而知本人有多么难受了。

  慕韶光试着输了点灵力过去,解君心被这样一激,顿时喷出了一口黑色的淤血,溅到地上。

  慕韶光连忙扶住了他,见解君心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当时便觉得一股怒意涌了上来。

  他不禁说道:“你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别扭!不管咱们以前有什么恩怨情仇,你也用不着这样躲躲闪闪的吧?”

  “起码你因为替我挡招受了伤,就应该直说出来,难道我是什么不明是非的人吗?还是咱们多说几句话,谁就会死了不成——”

  说到这里,解君心突然一抬手,掩住了慕韶光的嘴,低声道:“别说那个字。”

  慕韶光定定地看了他片刻,将解君心的手拉下来,问道:“哪个字?”

  解君心道:“死……别这么说。”

  慕韶光道:“你怕死?”

  问完一顿,他才明白过来:“你是怕我死?”

  这句话仿佛又勾起了那股深切的恐惧,慕韶光那样苍白而疲倦地在他怀里消失,若不是他的欺骗,若不是问千朝的报复,慕韶光绝对不会痛苦到一个人跑到那座山上,遇见魔神。

  这是对他自私和贪婪的惩罚,他怎敢再重蹈覆辙。

  解君心确实见了慕韶光之后,脑子里就跟装了浆糊一样,都不知道要干什么了。

  他闭了闭眼睛,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道:“对不起,我今天是有点不清醒。”

  “这伤……”解君心拭了拭唇边的血迹,“没什么大碍,一两天就能自动恢复。只是你原来被魔气伤过,不宜沾染太多,我才挡的,你不用往心里去……我本来就欠你的,我应当应分。”

  慕韶光盯了他片刻,道:“手给我。”

  解君心道:“我……”

  慕韶光掌心冲着他,做出一个讨要般的姿态,让人难以拒绝。

  他是心间的一道暗伤,治不好也碰不得,稍一动念,牵心扯肺。

  许久没有说话的解十一突然开口。

  他轻轻地说:“我实在忍不了……我怎么可以和他疏远……”

  那些耳鬓厮磨的过往,那些曾有的缱绻,那样的割舍不得。

  不知不觉的,解君心已如做梦一般,把手递了过去。

  慕韶光又仔细地感受了一下解君心的魔息,却越是了解越是心惊。

  他以前从未见过一个人体内的气息可以紊乱至此,对方还能依然活着不说,甚至如同无事一般地说话行动,刚才还挡了招。

  难道他是铁打的不成?

  慕韶光将自己的灵息慢慢送过去一点,帮助他顺气,又不禁问道:“你是因为刚才挡了那些魔气,经脉中的魔息才会如此混乱的吗?”

  “不是。”解君心很温柔地说,“不是因为那个,一直就是这样的,没事。”

  慕韶光却不大信,他觉得这样是要出事的:“那你以前可曾有过魔息失控的时候?一般都要怎么度过去……”

  说出“度过去”三字,解君心一顿,慕韶光看入他深深的目光,脑海中忽然闪过了几个凌乱的画面。

  光线昏暗的血池旁边,他抓住解君心怒声质问:“你魔息失控是因为我吗,我就这么让你痛苦吗?!”

  解君心推他走,他却不知道怎么想的,脱口说,“我帮你……双修吧。”

  接下来的事已经有些模糊不清了,那些暧昧和痛楚,那种迷茫与眷恋,印象最深的,是视线中微微晃动的床帐与灯影,喉中难以自控的哽咽和恳求,以及身上那个人,眼角一滴滑落的泪。

  泪水溅落下来的那一刻,让他整个灵魂都微微痛楚着。

  在撞击与磨合中,他沉沦于欲/望,几乎感觉到自己正在被黑暗侵袭,可黑暗又恰恰与光明相对,就像,很与爱,记忆与忘却。

  从步榭嘴里听到这段往事时,慕韶光感到荒谬、窘迫,也有些愤怒。

  他实在难以想象自己竟然会和一个魔神的弟子有过这样亲密的关系,而且还是因为他把对方错认成了步榭。

  他竟然连自己的师兄都认不出来。

  可此时此刻,在一切都被忘记了之后,望着解君心注视他的眼神,慕韶光却仿佛突然捕捉到了一点自己当时的心情。

  他想帮这个人。

  不因为他是谁,只是觉得,看着他痛苦自己也很难受,所以想帮帮他。

  床笫之间的呢喃细语生生回荡在他的耳边,从耳根到脊椎骨一片片的酥麻,他的脑海中记忆横流,眼前仿佛有时光交织——

  眼前这个男人,身上充满浓重的、几乎让人窒息的魔息,却不肯运气与他双修,而只是把他死死禁锢在怀里,扣着他的手,叫着他的名字,刻骨而霸道地占有他的身体。

  慕韶光……慕韶光……慕……韶光……

  反反复复的声音,痛楚迷醉的缠绵,似乎已是前生,又似乎就在此刻。

  这时,解君心突然握住他的手,清晰而急切地叫了一声:“韶光!”

  这声音好像轰然一下打进脑海里,令慕韶光全身泠泠地一震,茫然且惊痛地直起身来,满额冷汗。

  刚才慕韶光帮解君心顺气,但两人即使始终没有真正双修,也曾有过肌肤之亲了,对彼此的气息都不会排斥,解君心的魔息就难以控制地侵入了慕韶光的灵识,在他识海中勾出本就逐渐泛起的记忆。

  解君心察觉到不对,立即打断,慕韶光也陡然间清醒过来,松开了解君心的手。

  他睁圆了眼睛,又惊又疑地看着解君心,像是在辨别刚才想起的一切是真的,还是对方所使的手段,瞳仁黑而亮,目光水盈盈的,有点像他变成的那只小猫炸起了毛。

  解君心抬起手,慕韶光下意识地躲了躲,但解君心微顿之后,还是把手伸过去,指骨轻轻蹭了下慕韶光的脸。

  这一次,慕韶光没有躲开,他在对方温柔的触碰下,感受到了一种深深的眷恋。

  解君心道:“咱们的事,你是不是都已经知道了?”

  他发现,这次慕韶光对他的态度,已经和上一回那种陌生与客气很是不同,但又还是有些谨慎和试探,便猜着应该是他自己没想起来,但步榭和他讲了讲。

  慕韶光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解君心道:“咱们以前在一起,是我骗你的。我是个卑鄙的人,靠欺骗拥有你。”

  慕韶光默然。

  解君心又说:“你后来会独自除魔,竟至于重伤魂散,也有我的责任。所以我很愧疚。”

  慕韶光道:“你也不必把这些事都往自己身上揽。有时候就是……运气。”

  解君心笑了一下,说了他要告诉慕韶光的最后一件事:“我还爱你,从未停下。”

  慕韶光一怔。

  解君心的笑容像是傍晚的轻风,温暖中带着不易察觉的伤感,凝视着慕韶光:“以前,我什么都没有,想要的所有东西都得想办法去争,我也不知道要怎样去喜欢一个人,总是想竭尽全力、不择手段地靠近你,没想到,最后却伤害了你,给你带来了很多痛苦。”

  “所以这次重新见到你,我本来想,如果你彻底忘记了我,也算是一件好事,我又怎么舍得再去打扰你的生活呢?可原来你还记得我一点……谢谢你方才关心我,其实我挺高兴的。”

  解君心的语气很平静,话也说得通情达理,无比正常,如果他真是慕韶光无意中偶遇的一个路人,说不定慕韶光还会对这个人的人品和理性颇为赞赏,大加同意。

  可此时此刻的解君心,却平静的有点诡异,以至于挺好的话也说得跟交代遗言一样。

  慕韶光忍不住道:“你怎么突然这么说?”

  解君心笑了笑:“我把话说明白,你也就不用太担心了。以前是我太过偏执,经过你出事那一次,我已经想通了,爱一个人,不一定必须要得到,只要你在我心里,我的心就是满的,而且我会一直爱你,也就永远不会失去。”

  解君心温柔地说:“谢谢你能跟我相识,韶光,不要再让我加诸在你身上的情感成为你的负担。错的从来不是你,以后,只要你好好地生活就行了。”

  慕韶光沉默未语。

  阳光从外面照进来,将满室冰霜映的盈盈生辉,绚丽璀璨,照亮了慕韶光秀美未改的容颜。

  解君心贪恋地注视着他,像曾经每一次共枕的清晨。

  慕韶光沉沉地睡着,他不忍惊动,就可以趁那个机会,肆无忌惮地凝望自己深爱的面容,享受片刻的幸福。

  他不后悔认识慕韶光,他们之间短暂经历过的一切,都是那样美好,纵然再也无法走下去,一切也足以终生铭记。

  不过若有来世就好了。

  解君心默默地在心里想,若有来世,他一定早早投胎,然后一直等着慕韶光,以自己真实的模样,比所有人都早的遇见他。

  慕韶光的手无意识扶着冰棺,沉默良久,他的脸逆对着四下琉璃般的散碎光点,侧影单薄而美丽。

  沉默良久,直到指尖上有了冰凉之意,慕韶光才转过头来,问解君心道:“那这以后你有什么打算?”

  解君心道:“嗯……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就四处走走看看吧。”

  他思考了一下,忽然一笑:“我记得你以前曾经说过,天下之大,四海可以为家,愿尽览山河之美,让我心里也很向往,就当我也去实现一下你的夙愿,或许哪一天山海尽头可再相逢。”

  慕韶光微微点了点头。

  这个时候,只听外面的门忽然“吱呀”响了一声,紧接着,是步榭一手扶剑,大步推门而入。

  他在门外的时候,就已经感觉到了里面强烈的魔息,再加上刚才见过问千朝,心里的火气还没消下去,所以神色甚是不虞。

  进来之后,看见了解君心,步榭的脚步微微一顿。

  此时,慕韶光和解君心分站冰棺两边,并没有肢体接触,但两人之间流动着一种气氛,却无端让人觉得格格不入。

  而这也是慕韶光在有过去那些记忆的情况下,第一次同时看见步榭和解君心两个人一起站在他面前。

  这样看来,两人之间的对比反差尤为强烈,本来是无论如何都是不应该被混淆的。

  慕韶光冲着步榭点点头,道:“师兄,回来了。”

  步榭也迎上来,几乎是有点急切地握住慕韶光的手,将他往自己身边拉了拉,心中稍稍安稳,跟着又上下打量了慕韶光一下,说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你没事吧?”

  慕韶光摇了摇头,道:“没事,就是刚才,我想去唐郁父母的住处看看,也不知道触动了里面的什么机关,突然受到魔气袭击,幸亏有解尊使帮忙。”

  慕韶光把刚才的情况讲了一遍,步榭听完之后,便冲着解君心点了点头,淡淡说道:“多谢。”

  解君心没有回答。

  步榭叮嘱慕韶光道:“你就站在这里,别靠近,我进去看一看。”

  慕韶光道:“好。”

  步榭缓步走过去,然后谨慎地将那道门推开了一道缝。

  慕韶光本来还想告诉他,门上有刚刚解君心设下的禁制,但此时见步榭直接过去就把门推开了,竟然毫无阻碍,便没开口。

  那一瞬间,压抑的魔气再一次纷涌而出,目标明确地向着慕韶光袭去,步榭早有准备,身形忽动,凌空跃起,并掌劈下。

  他甚至没有拔剑,掌缘如刀,将魔气一斩而断,同时左臂将广袖一甩,顿时挥洒出一片金光。

  一股柔和醇厚的力道将被斩开的魔气包围在其中,然后如布匹般地一绞,顿时使其如沙尘一般点点散尽。

  而就在这一瞬间,慕韶光忽然有一种玄之又玄的感觉,好像是他身上的某种束缚突然断掉了,但这感觉并不难受,倒好像全身的筋骨为之一松。

  解君心忽然沉声说道:“看唐郁的尸体。”

  步榭收手落地,与慕韶光同时回头看去,只见方才还躺在冰棺中的尸体赫然化去,几乎转眼就剩下了一件空荡荡的衣服放在那里。

  解君心一步上前,挥手将衣服拂开,露出里面灰白色的骨灰。

  他感应片刻,说道:“唐郁阳寿早已耗尽,尸体也早就不应该存于世间,定魂之物没了,所以尸体就消散了。”

  慕韶光道:“难道他体内根本没有魔神的力量?那是什么东西在保他?”

  步榭进到内室,在刚才的书架上一一找去,最后拿起了一盏灯,说道:“我想,应该是它。”

  只见那盏灯通体乌沉沉的,上面绘有古怪的花纹,每一道花纹的中心都是人眼形状,半开半闭,看上去无比诡异。

  解君心沉声说道:“借寿灯。”

  慕韶光道:“魔器?”

  解君心道:“我听说鸢婴的宝库里曾有过这样东西,能将两人的寿数绑在一起,这样就算其中一个人阳寿已尽,只要不斩断这层联系,他也不会彻底断绝生机。”

  步榭道:“我曾听人说过,唐夫人一开始生下的是一名死婴,不过过了半个来月,一直把他养在灵水中,竟然就活过来了,这样说来,是他的父母为他借了寿!”

  原来一切早有定数,怪不得当初唐郁会第一个找到慕韶光。

  不管唐郁是否知道借寿的事,但两人之间命脉相连,冥冥之中的因果自然也要更深。

  唐郁自愿献出气息、记忆、身份,来让慕韶光去魔域取代他的存在,也是另一种形式的偿还。

  自然,这也并不怎么让人愉快就是了。

  步榭从灯中找到一张字条,上面写着唐郁的生辰,竟与慕韶光是同年同月同日。

  他冷哼了一声,手下微微用力,灯与字条顿时一起化为齑粉。

  慕韶光在脑海中寻找着相关记忆,说道:“之前唐郁刚来穹明宗传达天机的时候,我也曾进过那间屋子,当时什么情况都没有发生。我走之后,这里的东西应该都没有动过……那可能是因为我如今伤势未愈,所以借寿灯才会趁机发动反噬?”

  步榭和解君心都没有说话。

  他们两人心里都清楚,慕韶光并不是因为记忆缺失的缘故,而是魂魄根本就不全,自然压不住借寿灯。

  顿了顿,步榭才说:“你们两个是同一天生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他的父母才会选准了你当唐郁的护身符。之前我们还说,唐郁的尸身不坏,说明魔神的力量碎片一定在他体内,现在看来,他根本就没有继承到魔神的力量。”

  慕韶光沉吟着点了点头。

  其实他本来还想说,如果这样算的话,那力量碎片会不会也在自己的身上。

  但转念一想,若是真有,他当初练魔功的时候引发那股力量,只怕早就爆体而亡了,这问题明摆着的,根本不用问。

  那么难道其实那五滴眼泪之中,就已经是鸢婴全部的完整力量了吗?

  一开始,他们要获得这些力量,是为了防止鸢婴藉此在他的任何一名弟子身上复生。

  但后来形势有变,鸢婴被封在血渊下面的神识已经在试图重新修炼,冲破封印了,如果真有那一天,他自己的力量就会成为他的克星,可以说是至关重要,缺少一点,就要差出去很多。

  慕韶光有点想不下去了,头部一阵一阵的疼,眼前也总是出现一些模糊的虚影,无数的记忆呼之欲出。

  他想到身边的步榭和解君心,不动声色地说道:“我再进里面看一下。”

  步榭道:“我陪你。”

  慕韶光道:“不用,我想独自转一转,看看能不能再发现点其他的线索。身边有人,思路会乱。”

  步榭还有些不放心,慕韶光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你就在外面,怕什么的。”

  步榭拗不过他,只好答应。

  解君心道:“这件事既然有了分晓,那我就先离开了。”

  慕韶光的一双美目在他身上凝注片刻,颔首道:“解尊使,下次见。”

  解君心亦微微笑着,说:“芷忧君,下次见。”

  慕韶光便转身进去,步榭冲着解君心点点头,道:“请。”

  解君心走到门外,却站住了,回头对步榭道:“我有话对你说。”

  步榭有些意外,但也没说什么,便站在那里,等着解君心的话。

  解君心道:“你们不是魔修,上次我给你的眼泪放在你手里发挥不了作用,还是给我吧。”

  步榭道:“你要做什么?”

  解君心淡淡地说:“去找魔神。他的功法特殊,必须用他自己的力量才能消灭。当初韶光下的封印之力被侵蚀的越来越弱,要想用这些了力量,也还需要一些时间来炼化,我不想再拖了。”

  步榭没有作声。

  对于慕韶光的情况,他也是日夜忧虑,现在,是他每日都用灵息帮慕韶光撑着,硬是没让慕韶光从醒来之后感受到半点魂魄缺失的虚弱和疼痛。

  可步榭也知道,这并不是长久之计,就算是他活活让自己灵力耗竭而死,也不够再让慕韶光平安个四五年的,必须尽快找到对付魔神的方法。

  不管他与解君心之间互相看对方有多么的不顺眼,最起码在想要慕韶光好这一点上,两人是有共识的。

  “你应该知道,魔神的力量虽然强大,但不是谁想用就能驾驭的。”

  步榭沉吟了一会,说道:“如果你在使用力量的过程中受到了蛊惑,很有可能反过来为他所驱使。”

  解君心说:“我不会。”

  步榭稍稍犹豫,解君心看了他一眼,知道这件事情关系重大,自己必须说服步榭。

  他终于说道:“因为鸢婴会走火入魔就是我暗算的。当年问旻培养我仙魔兼修,成为克制鸢婴功法的武器,我也做到了,今日之事,不会比那更难。”

  步榭一怔,他头脑转的极快,又亲生经历了当年之事,听解君心这样一说,心思一转,不由脱口说道:“当年问旻同意我和韶光离开,就是因为你?是你……主动的?”

  其实当时他和慕韶光离开的时候,是碰见了问旻的,步榭本来已经做好了殊死一搏的准备,问旻却什么也没说,一转身离去,就这样轻飘飘地放过了他们。

  后来步榭总觉得放心不下,安顿好慕韶光后又辗转打听,才知道问旻似乎找到了其他体质更加合适的人选。

  但他当时根本没见过解君心,自然也想不到对方竟是甘愿牺牲自己,也要成全他和慕韶光离开。

  解君心没再回答步榭的话,只道:“给我吧。”

  步榭沉默了一会,终于慢慢将那个瓷瓶从怀里拿出来,却没有递给解君心,而是神色复杂地说道:“你如果出事了,他也一样会内疚自责。”

  解君心笑了一声,说道:“步榭,你真是无时无刻不在让我知道,你比之于我的光明磊落。如果是咱们易地而处,我一定会觉得,有这样的好机会简直天助我也,你最好死在外面再也别回来,而我会好好地守着他,保护他,什么都不让他知道。”

  步榭沉声道:“你想到的,永远都是欺瞒吗?”

  解君心笑了笑,说道:“是啊,谁让我就是这样一个阴暗自私的人呢?咱们从来都是彻头彻尾的不同啊!”

  但是这个口口声声说自己自私嫉妒的人,一次次地付出了那样多。

  步榭目光复杂,解君心已从他的手中抽走了眼泪。

  “所以,我不会再可笑地试图模仿你了,我会以自己的方式爱他。”

  解君心一字字说道:“好好对他。不然我就算死了,也会从万丈深渊中爬出来,杀了你。”

  说完之后,他再次深刻而眷恋地朝着慕韶光的方向看去一眼,只看到了门缝中的一袭剪影。

  解君心转身离去。

  步榭走到窗前,手扶着窗台,看向外面。

  良久,他突然用力狠狠在窗棂上砸了一拳,只砸的墙面不住晃动,一些冰末簌簌落下来,铺了满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