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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或者，你想说这是意外？”
陆启华并没有发怒，但也没有悲伤，只是意味不明地看着自己——似乎还在笑。
林亦章只觉得周身的寒意挥之不去，是恐惧吗？
还是因为，这是自己有生以来第一次杀人？
亦或是……眼前这个男人。
“是的，我杀了她。”林亦章低下头，“你看见了，那么……报警吧。”
“哈哈，为什么要报警？”陆启华挑起眉毛看着他，“相比这个，我更想知道你为什么杀她。”
“我……”林亦章失神地看着自己的手，跪了下去。
“为什么？”陆启华抬起他的下巴。
“因为……她会夺走你……”林亦章凝视着陆启华的双眼。
那个男人忽然沉默了片刻，俯下身凑近了他：“我……是不会被夺走的，我不是她的东西，也不是——”
够了，我一点也不想知道。
林亦章猛地吻住了陆启华，舌头与舌头间的缠绵似乎还带着野外空气特有的生冷腥味。
“我喜欢你……不，我爱你。”他捧着陆启华的脸颊，喘息着说。
陆启华微微愣了一下，继而笑了出来，仿佛自言自语一般说着：“碍眼的女人死了，从此林亦章和陆启华快乐地生活在一起……吗？”点燃了一支烟。
林亦章沉默下来，直到再次听见对方的笑声。
“林亦章，你难道没想过这样杀人会很难处理尸体吗？”陆启华捉着他的手腕，想把人拉起来，“真让我头疼。”
“为什么？”
“因为……我想包庇你。”
林亦章抬起了头。直到最后他都无法判断，那时在陆启华眼中出现的暖意，到底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十九
陆启华和林亦章在山下找到了尸体。
但夜晚的森林实在太过昏黑，两人多番尝试，仍然无法顺利处理干净痕迹。于是等到了第二天一早，他们才把女孩的衣物烧毁，又将尸身埋进了前夜挖的大坑中。
“这样，真的什么都不会留下吗？”林亦章问，有些忐忑地上了车。
“但愿吧。”陆启华走了过来，但却没有跟着上车，而是站在窗前看着林亦章。
“你的车不是抛锚了？”林亦章挑眉。
“你信吗？”陆启华又点燃一根烟。
“我不知道。”
“什么都不知道，也许是最好的。”陆启华趴在车窗上，叼着香烟笑着说。
林亦章看着他，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只好兀自发动了汽车。
两旁的风景逐渐后移，陆启华朝他挥手的影子也慢慢变小，直至消失。
此刻他握着方向盘，脑中只想赶快回家冲个热水澡，现在的自己好累，好脏。
可是陆启华呢，他会有这样的负罪感吗？
明明女友被杀，却还帮着凶手掩盖真相，嘴角依然能挂着读不出情绪的笑容，继续和自己接吻——这样的家伙既不是天使，也不是恶魔。
或许只能是人——只有人才会如此冷酷，却又多情。
林亦章苦笑，为什么自己会被这样一个人所吸引，吸引到能毫不犹豫地抹杀别的生命。
那么自己呢，如果自己死了——不，这绝对不行。
一旦死了，就永远也得不到他了，所以自己绝不能死。
林亦章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前方是山路的转弯处，可这时手机却振动起来。
“亦章，以后一起住吧，好吗？”
耳边传来了陆启华的声音，温柔得不曾有过。
而林亦章捉着手机的手也忍不住颤抖起来——是高兴吗，只为这短短一句话，自己竟已经高兴得说不出话来。
“好……”他回答道。
——嘭！
车尾突然传来巨大的碰撞声，林亦章连忙踩下刹车，可自己的座驾仍就不受控制的朝山路护栏冲去。
又是一次剧烈的冲撞。
黑屏。
二十
“亦章……”
谁在叫我的名字？
林亦章觉得眼皮很重，但还是不得不睁开双眼，模糊的视线没过多久开始变得清晰，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眼前。
“……陆启华？”
空气中浮动着令人作呕的消毒水味，抬起同样沉重的手，林亦章想触碰一下那张令自己着迷的脸，却使不出足够的力气。
“你可算醒了。”陆启华握住他的手，笑着说。
“我还以为自己会死呢……”林亦章叹了口气，像是在回溯那个恐怖的瞬间，缓缓闭上了眼睛。
“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陆启华口吻平淡，又从盘子里拿起一牙切好的苹果。
“真的吗？”林亦章看着陆启华，“真的没有任何问题了吗？”
陆启华直视着他的眼睛：“当然，你只是轻微的脑震荡而已。”
“什么时候可以出院。”林亦章问。
“如果你想，现在就行。”陆启华笑了。
原来林亦章的车撞上护栏之后，很幸运没有坠下山崖，但他却因为安全气囊故障，在方向盘上撞伤了头，当场昏了过去。
至于肇事司机是谁，监控中只看得见一辆陌生的套牌车，身份早已不得而知。还好后来经过的一对情侣及时拨通了急救电话，林亦章才被送到了医院。
至于陆启华是怎么找来的，林亦章没有想太多，大概是警察或医生查看了自己手机的通话记录，然后联系到他了吧。
“谢谢。”林亦章坐在副驾，看了看陆启华的侧脸说。
“何必对我这么客套。”陆启华停下车，面前是林亦章所住的高层公寓。
“那么……”
“再见”两个字终是没说出口，林亦章打开车门，刚想下车，却被陆启华抓住了手。
“我在电话里说的……都是认真的。”他说。
“你明知道我没有拒绝。”林亦章笑着回答。
“那时……我真的很担心你。”陆启华放开了手，眉头微皱，“后来我一直不停地打你的电话，才知道你被送到医院了。”
林亦章本想一直笑着，可惟独听到这番话后，面色沉了下来。
这样的话，会出自陆启华那样的男人之口，简直就像个荒谬的谎言——或者奇迹。
而现在的林亦章，宁愿相信这是个奇迹——即便将来也许会活在充满谎言的世界中。
“谢谢。”脱口而出的，是最为普通的回答。
“我想照顾你……”陆启华的眉头还未舒展开。
“照顾……用得着吗？”
林亦章觉得眼前的人越来越像是在说笑话。
“我只是关心你而已。”
“够了。”林亦章下了车，“我回去收拾一下行李。”
“嗯。”陆启华顿了顿又说，“我来帮忙吧。”
“陆启华！”林亦章忽然毫无预兆地转过身，直直看着他问，“真的，什么问题都没有吗？”
“当然，你只是轻微的脑震荡而已。”
陆启华笑着回答。
究竟是什么在制造着不安？
还是这个世界……真的充满了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