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遥眼里闪过一丝挣扎,也只是短短一瞬。

她趾高气昂,纤细的手指指向嵩长书的方向,撒娇般的说:“拿回我的东西。”

她一眼就看出来了,也对,她是那魂魄的主人。

长情头疼的道:“回你的房间,今日不准出来。”

青遥握着鞭子,如被什么束缚住了,不甘不愿的回去了。

门“啪”的一下关上。

风雪很大,嵩长书眸很干净,他认真解释道:“师父,我没有拿她的东西。”

是她,他站在原地什么都没干,她就打过来了。

“为师知晓。”她转过身,藏着自己的情绪,她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从容自若道:“为师替她道歉。”

“你随为师来。”

他一迈,一座紧闭的大门随之出现在眼前。

长情推开厚重的银门,长廊里飘起一道道幽火,照亮了黑暗的通道。

剑、弓、花伞、笛子……各种各样数不尽的藏品挂在阴冷的墙面上,散发着幽幽微光。

她站在门口,摇曳的光拍在脸颊上,生了几分朦胧,眉眼都跟着软了几分,“这里的东西,你拿一样。”

“是,”嵩长书走了进去。

身后的门吱嘎一下关上了,一条隐秘的光缝都没留下。

“一旦取下,除非身死,仙器会一直跟着你。”

他往前走,记住了这句话,温温的目光划过冷兵器,摇摇头往前走。

泛着寒光的冷剑,传说它战无不胜,斩任何秩序,毅可以刺穿神明的心脏。

戾气太过,然现下世道太平,这东西便被封起来了。

路过一金色的长绳之时,他脚动不了了,犹如被什么握住了脚腕一样,一个模糊的声音忽然在神海中出现。

【捆仙绳。】

“谁?!”他眼神微微暗沉。

幽火安静的燃烧着,照亮他半张脸,没有看见任何其他人。

他在我的神海里。

嵩长书忽然意识到。

可什么东西可以寄存在别人神海里?简直闻所未闻。

声音命令道。

【取下它。】

他不安皱眉,却震惊的发现什么都说不出口,身体如同被剥夺了操控权,只有神识是自己的,不受控制的伸出手去拿金色的绳。

可恶。

他抢不回控制权,只能任由双手取下金绳,拿下的一瞬间有白色的光照亮眼前,他不适的闭上了眼睛,等再次睁开,没有了被操控的感觉,只是手上有了沉甸甸的重量。

捆仙绳。

他心情复杂,他总不可能帮着妖魔去对付仙家吧?

但取下了也没办法,他只能轻轻叹了口气,认命的出去。

雪慢慢飘着,落了满树,藏了干枯的树枝,长情立在枯树下,似乎在发呆,听见脚步声,回过神来。

嵩长书鞠躬,将捆仙绳拿给她看。“师父。”

“捆仙绳?”

嵩长书赧然点了点头。

他想告诉长情长廊发生的事情,张了张口,和在长廊里一样,嘴巴不受自己控制。

“长情——”

厚厚的云中飞出一个人,她急急忙忙的降落在长情面前,气喘吁吁的着急道:“不、不好了,魔、魔尊来了!快跟我走!”

长情眸子一凝,将捆仙绳还给嵩长书,严肃道:“你呆在此处。”

长情的身影瞬间出现在了大典上方。

晴空万里的天空面立着一个黑袍男子,他踩在空灵的结界上,眼神薄凉。

那双眼睛已经看不见眼白,只有红与黑的颜色,邪气肆意。

袖中有时隐时现的黑雾,夹杂着无数人痛苦的声音哀嚎而出,邪风猎猎,刮得他衣袍乱舞。

看到长情出现,他才神色微微有了点变化,手一挥,偌大的结界便撕裂了一个口子。

掩护着弟子们离开,长老们纷纷拿起了仙器。

魔尊大步流星,黑红的眼睛平静的看着她:“你收徒了。”

一道更强大的结界困住了他。

长情抬手捏了个咒打在结界上,目光带着星点的失望。

似乎想起了什么,她欲要斩断他做法的手。

魔尊看着她,冷冷道:“晚了。”

远在雪峰的嵩长书忽然感觉后背一凉,一股邪恶的气息化作了雾手一把抓住了他,直接拽入黑色的空洞里面。

速度太快,来不及反应。

眼前一晃,就连呼吸都困难。

嵩长书的脖此时被魔尊握在手里,轻轻一用力,就可以折断。

他脸色涨红,不知所措,“师、师父。”

长情脸色冷下来,她眼里暗晦不明,九年不见,魔尊居然当着她面都不能察觉。

居然已经成长到了这个地步吗?

雪白的剑凝聚在她掌心,剑柄前一片六角的雪花在那儿,那是她的本命法宝,雪剑。

“九年前心软且放你一条生路,”那雪剑出鞘,顿时寒风呼啸,似要将这明媚的阳光带走,呼来极寒的暴雪。

她长睫轻轻颤抖,好似禁不住寒的蝶翼,只是目光由温润变得坚定。

“如今,不知悔改。”她站在这风中,衣角都没摆动一下,冷冷的道:“松手。”

声音不怒自威,似乎有千万人同时喊出,看不见的语言如水波荡漾,金色的字凭空而现,一缕缕的,风一吹就散的样子。

魔尊不受控制一松,嵩长书已出现在她背后。

“师父。”他捂着喉咙痛苦咳嗽,轻轻拉住她的衣摆,声音沙哑。

魔尊看着他,神色沉沉阴翳,要将他挫骨扬灰一样。

嵩长书警惕的看着他。

他似乎有些眼熟。

忽然,魔尊露出了一丝悟透的神色。

他见过这个孩子。

就在九年前,还是他将青遥的情魄塞入他体内的。

“原来是这样,”他勾起一抹不屑的笑,看着嵩长书的眼中意味深长,“本想杀了你,看在我们有缘的份上,暂时便不了。”

“够了魔头,”长情挥动冰冷刺骨的雪剑略先刺向他心脏。

动作太快,头发纷纷向后飞,露出带着杀意的眼。

他什么都知道,情魄,青遥,以及嵩长书。

“他还不知道?也对,”他没有动,对她的称呼闪过一丝畅意,任由她刺穿自己心脏,毕竟这只是一个虚体。

“毕竟本座当年,也不知道。”

身体从下方开始消散成黑雾,将他笼罩在里面,最后还剩下一个脑袋,他转过头,对着嵩长书一笑。

这是那笑,耐人寻味。

……

嵩长书病了一场,一直高烧不退。

刚入门的弟子生病时不能用丹药,每一种丹药都带有去除污秽的功能,怕是现在吃了得雪上加霜。

魔尊蓦然闯入,虽未伤人,但那魔气却自然肆意,被不少人吸入,空暇的大夫几乎没有了。

她从门外拾了冰雪,装入白袋中,直接放在嵩长书额头上。

徒弟冷的打了一个哆嗦。

“冷,”嵩长书迷迷糊糊难受道,头上的温度忽冷忽热。

长情又将雪袋拿走。

“热……”

长情又放了上去。

嵩长书头痛欲裂,紧闭的眼使力睁开一条缝。

很多记忆在脑海中荡,走马观灯一样,私自跑出来玩被魔界的人抓走的记忆,少女握着剑划破捆绑他枷锁的记忆,离开他追赶坏人的记忆。

女子担忧的看着他,“如何了?”

“师父,”他眼里微微一亮,挣扎着要起身,被长情摁了回去。

“你好好休息,不会有人打扰你。”长情起身,准备去给他端药。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浅浅的苦味,大抵就是她熬药时沾染上的。

嵩长书看着少女想要离开,一个翻身下床,结果腿一软,险些扑到地上。

长情将他扶稳,“你做什么?”

因生病而眼尾微微泛着的红,连心理都脆弱了几分。虚弱的问:“师父去哪儿?”

他眼睛水润润的,呼吸滚烫,垂首靠着手臂,洒在她雪白的皓腕,她不自然轻蹙眉头,但仍温和解释。

“为师替你端药。”

他自幼娇生惯养,从来不喜欢苦涩的东西,看到这么一碗黑乎乎的药端到眼前来,他犹犹豫豫端起来,做了片刻心理斗争,喝了下去。

手中忽然多了一块油纸包着的蜜饯。

只见长情微微朝他笑,眉眼弯弯的,温和动人,安慰的对他说:“今日魔尊的话,不必放在心上。”

嵩长书只觉心脏漏了一拍,什么蛊惑着他,他握着蜜饯,用力点头道:“弟子知晓。”

长情满意的看着他。

同时也有愧疚。

……

“青遥,你可知错?”

青遥懒洋洋涂完红色的蔻丹,吹了吹,对着燃烧的蜡烛摆手照了照,长睫垂下漫不经心道:“我错哪儿了?”

“不可伤旁人,无可伤无辜。”

“他无辜?”青遥气愤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顿时从中断成两截,漂亮的眼中燃烧着熊熊火焰,“我又何其无辜!”

“我只想拿回我那魂魄我错了吗!”

长情无言以对。

自从她情魄没有了,青遥的脾气越发古怪,到现在几乎是胀到了极点的泡沫,针尖麦芒扎上一扎就会爆炸。

她往前走,极力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青遥满眼厌恶蔓延,后退了一步,“你滚,我不想看见你。恶心人的玩意。”

她步子一顿,眼里似乎有什么破碎,眸光暗淡了下来。

最后她什么都没说,只是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