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边的声音很嘈杂，她还听到了女人的谩骂声，还有很难听的嘲笑声，让她紧绷着的弦断了的，是她妈带着哭腔的声音。
陆北一当时脑袋一片空白，薄唇紧抿，脸色苍白，整个身体都僵住了。
电话被挂断，她才回过神来，手中的伞一不留神掉落在了地上，雨水打湿了她额前的碎发，鼻尖上甚至有水滴开始下落。
附近没有车打，陆北一顾不上太多，往马路边跑，风从她的衣角划过，雨水一点一点地打湿了蓝白色的校服，瘦小的身子在雨幕下显得越发单薄。
跑出封路的地段，陆北一瞬速拦了一辆车，她嗓子发干，一瞬间竟然说不出话了，干涩地红唇张了张，最后才道出了别墅的地址。
司机也是个热心的，看见她淋的跟个落汤鸡似的，还是从考点那边过来的，好心道：“我这里有把伞，待会下车你拿着吧。”
“谢谢。”陆北一轻声道，来自陌生人的好意让她冷冰的心多了丝暖意。
司机大哥开的速度不快，在这样的下雨天还是开慢一点好。
陆北一无神地看着窗外，那通电话打乱了她所有的思绪，此刻她的大脑还是一片空白，这样的情形她从未经历过，更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男人低沉的声音，女人尖锐的谩骂声，还有她妈带着哭腔的声音。
此刻她的心沉静下来，才有余力去思考，一瞬间她好似明白了什么，叫司机开快一些。
到别墅的时候已经是半个小时后了，踏入这片寸土寸金的土地，陆北一竟然生出一种悲凉的感觉。
她发丝凌乱，干净整洁的校服上都是雨水，湿发紧贴着白皙的面颊，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走到大厅，却没有一个人拦她。
陆北一走了进去，就看见身姿曼妙的女人紧紧地拽着男人的袖子，精美的脸上满是泪痕，而沙发上还有一位雍容华贵的女人，她冷哼着一张脸，一副看戏的姿态。
“妈。”陆北一此刻说不出自己是什么心情，她声音一下子就哽咽了，看见她妈这幅样子，她心里难受。
抓着男人袖子的女人扭头看见陆北一，瞳孔都放大了，声音颤抖：“北一...你怎么来了？”
“我倒要看看你还能死皮赖脸地在这待到什么时候，现在你女儿也过来了，还真是像两个乞儿。”
坐在沙发上的女人仪容端庄，吐出来的话让陆北一浑身冰凉。
现在的情形无非是情人被正主发现的戏码，陆北一确是第一次经历。
“妈，我们回去吧。”陆北一走过去，鞋和裤腿都被打湿，每走一步都特别地沉重，也特别难受。
站在这里，就让她感受到了无形的一座山，压在她身上喘不过气来。
“不行。”连晴无情地拒绝了她，依旧拉着着男人的手臂，梨花带雨道，“你不是说你最爱的人是我吗？”
“你看你就是有病!走不走？你看你女儿也过来接你了。”男人是入赘到这个家的，自然还需要依靠正主，对于连晴的确爱过，但是他是不会选择抛弃家庭，和她在一起的。
爱情，远没有钱重要。
“妈，我们走吧。”陆北一再次劝着，眼圈已经红了，她的手紧紧揣紧，整个人都在轻微地发抖。
“啧啧，还真是黏的紧，我再给你五分钟，要是还没处理完，你也跟着滚出去吧。”女人嗤笑。
男人听了一下子就急了，俊郎的面孔都扭曲起来，粗鲁地拉开了连晴紧抓着自己的手，面露冷色：“是要我叫保安还是你自己出去。”
陆北一上前，去拉连晴的手，第三次无力地说：“妈，我们走好不好？”
她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她妈一定要死赖在这里，她们两个站在这里成为了所有人眼中的笑话。
“你别管，快回去考试。”连晴的目光再次移向男人，“分手费，要我走可以，分手费给我。”
“你要多少？”对连晴，男人至少是动了感情的，听见她要钱，倒是反而松了口气。
“一百万。”
连晴的话一开口所有人都惊了。
“真是不知廉耻，给我滚出去。”女人脸色都变了，呵斥。
陆北一都惊了，怀疑自己妈赖在这里不走，是不是就是为了那所谓的分手费。
男人也觉得不可理喻，这个钱就算他想给，现在也拿不出来了：“没有，我给你买的包，租的高级公寓，你想要什么我给你什么，那些都不够吗？”
陆北一墨色的眼眸越来越暗，原来她们现在住的房子都是这个男人的，现在她不仅感觉身体冷，连心都泛着悲凉的感觉。
“下午还有考试，要是你不走，我就不考了。”陆北一实在不想待在这里了，站在这里本身就是一种讽刺，而她妈现在还死皮赖脸地在这里要钱，她实在是不能理解。
“你这孩子，跑过来干什么？”连晴急了，拉着陆北一走到一边，“妈是为了谁啊，回去赶紧考试。”
陆北一实在不能理解她妈，为什么一直给人当情人，为什么一定要游走到各种有钱人的世界里，口口声声说为了她，就是为了她去当小三？
正主都发现了，还理直气壮地在这要钱！
滚烫的泪水在眼圈里打转，陆北一觉得委屈，觉得她不是为了她，她难受极了，现在被人围观，在这里看笑话。从小被排挤的那些画面在脑海里放映着，她实在受不了了。
“你口口声声说为了我，为了我，就是让别人都知道我有一个当三的妈吗？”陆北一瘦弱的肩膀发抖，憋在心里的话一口气说了出来，心跳“扑通”地剧烈跳动着。
“啪!”
右脸火辣辣地感觉让她错愕，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连晴，疼痛愈加强烈，告诉着她刚刚发生的都是真的，这还是她妈第一次打她。
在她所谓的金主还有那个女人以及别墅里的佣人面前，打了她一巴掌。
连晴的手也在发抖，她拉着陆北一往走，速度之快，让陆北一有点跟不上，简直就像是被拖着走的。
“伞...”陆北一迟缓地吐出了这个字。
连晴脚步停了下来，陆北一捡起脚边被遗弃的伞撑开，眼神空洞，为连晴撑了起来：“别淋湿了。”
连晴微怔，眼里又有了泪，伸手去摸陆北一的小脸蛋：“刚刚妈妈是不是打疼你了，对不起。”
陆北一摇了摇头，当然疼，可是再疼也不上心里那种揪疼的感觉。
“快，妈带你回去换身衣服，然后去考试。”连晴说话的声音温柔了许多。
这次陆北一却没有跟着她动：“为什么一定要那个分手费，为什么被发现了还要去哪里，你真的很喜欢那个男人吗？”
陆北一连问了三个问题，连晴看她一脸倔强地表情，知道她要是不说出一个缘由，陆北一可能不会走了。
“因为我想送你去出国，我想送你去更好的学校，要是你不想出国，去了清华北大，我也可以给你很好的生活，不让身边的同学给比了下去。”连晴其实在半个月前就和那个男人分手了，她当时觉得没什么，回家专心陪着陆北一高考。
给她买各种营养餐，甚至请有名气的老师来分析她的未来走向，要怎么规划是最好的，这些都需要钱，而她也越来越老了，眼角的细纹越来越明显，让她感觉到了危机感。
“我不喜欢你去当三，我不是小孩子了，我有自己的选择。”陆北一一点也不认同她的观点，连晴给她规划的人生不是她想要的。
她也不想去当那个表面光鲜亮丽的陆北一了。
而且就算她没钱，也可以贷款去上学，为什么一定要去找男人要钱，就为了虚假繁荣的外衣？
“随便你，现在赶紧去考试。”连晴知道陆北一可能永远不会理解自己，没办法，她就是如此一个软弱的女人，一个连生活都不能自理的女人，依靠男人的女人。
可是陆北一就是她的全部，她想给她最好的。
“已经来不及了，考试已经开始了，现在过去也不能入内。”陆北一黯然失神。
连晴还是带着陆北一去了考场，连衣服也没换，结果正如陆北一所说，她磨破了嘴皮子，对方都不让陆北一进去。
她的心凉成一片，没有指责陆北一，更没有怪罪她，只说了句：“我们明年再考，没关系的。”
哪里没关系，陆北一看她无神的样子，这幅表情比骂她还要让她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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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结束后，陆北一和连晴住回了很久以前两人居住的破旧小区。
夏知柠每天都在联系她，而这几天陆北一仿佛丢了心，整个人都是木了，更是没有再笑过一次，她永远都忘不了那天下午去找连晴的场景。
她现在甚至不想去花连晴的一分钱，于是决定出去打工赚钱。
咖啡店的老板看她形象好，就让她在外面揽客，她穿着女仆装，学会了强颜欢笑，她笑的实在是难看，面对过来搭话的男生，她觉得恶心。
意料之外的是，她脸都笑僵了，觉得自己不再是自己的时候，夏知柠从她面前经过，她眼里没了往日风采，明媚如阳光的笑容也消失了。
陆北一脸上假的不能再假的笑容也消失不见，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开，却一句话都没开口说，更不会将她叫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