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特小说>耽美小说>夜悬黎>36、创业之艰

  

  恒晟历,四月十二,宜开市。

  

  成五叔给掐算的吉日,止了昨日诸事不宜却要去郡城卖茶叶的年轻“主家”。

  

  我领着四个机灵力壮的小伙,背着装了茶叶的竹篓,一行五人去往郡县走第一波的茶货。

  

  济生药堂的周掌柜曾指导过我茶叶药用之事,此次还是先寻到他的铺子,让周掌柜为我们新制的茶叶掌眼估价。

  

  冲泡一番,茶味四溢,清香浓郁,入口滑润微甘,各有不同。

  

  周掌柜为明前茶出了二十两一斤,雨前茶十二两,粗茶也八两一斤。比我心里的预估均高出一倍。我二人正在商议买卖,铺子外却传来成家村四人和另一人的叫嚷和打斗声。我立刻出去查看。

  

  见一青衣胖男正与成家村几人打得骂咧叫喊,茶叶散了一地,两人拉着那胖男子,男子还在踢踩着泼洒在地的茶叶。见状我怒极抬腿出拳,把那胖男打倒在地,成俊和成才死死按住他。

  

  “这是怎么回事?”我心头有火,语气严厉。四大筐子的茶叶,整整百斤,还未卖出便遭毁损,几个月来那么些人的心血惨遭毁坏,叫人如何不恼!

  

  “主家,这厮刚刚要强买主家的茶,小人们不愿意,他便强抢,小的哥几个自然不肯,这才打起来。可这厮打人便罢,强抢不到又撒泼毁坏茶叶,着实可恨!”成广口才伶俐些,立刻出声解释。

  

  “你是何人?为何欺我家仆,损坏我的货物?”我绷脸质问趴着的青衣胖男。

  

  那肥胖青衣男痛的哼哼着:“这位兄弟,你的仆人也打了我啊,你瞧我这脸上,嘶,疼着呢!我不就是见他们几个背着东西好奇问了问,要看看是什么新奇玩意儿嘛,就开了一筒子看了看,你瞧你这些恶仆把我打得……哎唷!”

  

  这无赖之人的话简直把我给气笑了,不留情道:“罢了,我也不管你是什么人,如今你伤我家仆在先,毁我货物在后,既然各自负伤,其他不说,损坏的货物便照价赔偿吧!”

  

  “要……要赔多少钱?哎唷!疼啊,你们轻点。”肥胖男趴着哼哼。

  

  “朱三贵,你怎地又在这边胡闹啊!”周掌柜也在药堂门口听见了这些对话,“好好的粥铺你放着不开,整日里赌钱,现今又跑来这里瞎折腾,你对得起你刚刚过世的爹吗?你看你给这位应公子的货物糟蹋的,你如何赔得起人家?”

  

  我闻言问:“周掌柜,怎地?你与他是故旧?”

  

  周掌柜道:“可不!这不成器的东西便是贱内的堂侄,成日里赌钱家产都给输光了,老婆孩子回了娘家,他爹被气得一病不起前不久也过世了。这个三癞子啊,今日又糟蹋应公子的茶,这可怎生是好?”

  

  “周叔,你可要帮帮侄子啊!哎唷,能不能先放开我啊?”朱三贵无赖地乞求着。

  

  “应公子,你这些茶有多少啊?”周掌柜问道。

  

  我情绪略缓,与他道:“今日带了二十斤明前,三十斤雨前,还有五十斤粗叶。”

  

  周掌柜脸色都变了:“这,这,哎!一千多两银,三贵啊,你可拿什么赔?”

  

  “一千多两?”朱三贵青紫了的脸上大眼睛瞪得圆圆如鱼,无赖着说:“周叔,这什么物什这么贵?你可别帮着外人骗你侄子,我可是你嫡亲的侄子啊!”

  

  堂表侄,还嫡亲呢!我简直不知说这个无赖汉什么好。

  

  周掌柜也不与那三癞子多说,问我能否容三贵些时间去凑钱。我道既然有周掌柜作保,最多予他一月时间,还需打上欠条。

  

  朱三贵一听就急的嚷道:“一千多两,我哪来的一千多两啊!就是给我十年都赢不来那些钱!”

  

  “赌!你就知道赌!好好的食楼被你赌得没钱买食材,开不下去,你改粥铺,粥铺如今连粥都熬不上了,你婆娘和孩子都走了娘家,看你这烂命赌汉如今怎个办?”周掌柜气得叱骂他。

  

  “主家!咱们把他送官吧,这么多茶让他给毁了,现在又拿不出银子。报官吧!”成广道,另外三个也附和报官。

  

  我见别无其他法子了,便也点头道:“那好吧!你们把他送郡守衙去吧,带上这些物证。且看衙门怎么处理吧!”

  

  这什么宜开市的日子啊,全毁了!

  

  “周叔你救救侄子啊,不能报官啊,一千两,郡守大人非得判我十年八年的牢狱不可!”朱三贵在成才成俊的拉扯下,乞求着周掌柜。

  

  我也不愿周掌柜为难,周掌柜与我商量能否不报官,这损人财务二百两还不上便得打上五十板子蹲上三年的牢狱,郡守吏治清明,恐怕千两真得判了十年牢狱。能否用朱三贵家的那间铺子抵押。我要先看看铺子再说。

  

  几人便同去了朱家粥铺,很旧损,铺门关着并无一人,桌椅都结满灰尘。朱家粥铺在城北还算繁华的岔路口,若非朱三贵不善经营,倒是极好的铺面。我大略估算下,稍微小了点,能有三个这么大的话开间茶楼倒是不错!

  

  朱三贵往那满是灰尘的凳子上一坐:“应公子,这是我爹留给我的铺子,你看能值一千两银子不?”

  

  我又不傻,这样大小的两层铺子我年前没少看,估摸着最多值三四百两银,自然不满意地摇头。铺子地段是好,若留在这赌鬼癞子的手里恐怕一文不值,迟早败光。

  

  朱三贵见此,起身走到后门处,冲我道:“后面还有个挺大的内院子,之前给伙计们住的,应公子瞧瞧?我便只剩这间铺子了,如今我也不住这里,住在旧宅,应公子若还是不满,旧宅也抵给你了,只求你不要报官,我可不想蹲大牢,大牢哪是人呆的地方!”

  

  周掌柜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却也只能帮着说说好话,道这铺子加后院也能值个七八百两,就请应公子宽大些,饶这不成器的东西一回。

  

  我看了后面的院子,还挺大的,三面都有屋子,两面是住人的,一面是杂物和厨房等。后院面积有两倍店面那些大,中间靠厨房边还有一棵槐树。心里就有底了。

  

  周掌柜做保人,朱三贵交了房契地契。如此一来竟然误打误撞得一处店铺,虽然身上不剩几个银子了,倒是这般快地可以开始开办茶楼了。

  

  我让成才等人把成家村人全部叫回郡城来,茶叶等都搬至之前租住的小院里。当晚就叫上成二伯,吉婶,成广,成盛四人,与他们说明开茶楼之事,需成二伯安排他们分配人手把旧物进行清理洒扫,查验房屋并修补破损,务必尽快把前楼装饰起来。

  

  我自己也很忙,既然已经知道茶叶这么贵,普通人也喝不起,得分装小份。又领着机灵的成广一道去寻上好的器具,茶壶,茶杯,一应器物。

  

  恒晟这里陶器居多,瓷器多是黑瓷与青瓷,没有寻到我想要的壶杯样式,与郡城最大那家陶瓷器铺的掌柜预定了六十套黑瓷,一百套青瓷,每壶配六杯,大小样式均有要求。定金需十两,我看身上总共就七八两银,无奈之下又去“借”钱。

  

  打听好了致仕户部侍郎的府邸,携了一斤明前二斤雨前茶就往他家去。

  

  梁府虽大,小厮却没赶走我,很快我就见到了梁诗如,把茶叶送给她,红着脸说手头紧要开铺子,需借三百银子,愿意打下欠条,与上回所欠的,三个月后一同还清。

  

  梁诗如稍微斟酌一会儿就把自己的私房钱都拿出来,数了数差百余两,又取了几样首饰让我拿去典当,她那没礼貌的小丫鬟嘴都嘟到天上去了。我只拿了银子,首饰却没拿,感激的话没多说,心里做好打算到时翻倍还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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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自然又不知:

  “小姐啊!这欢歌公子不会是打小姐你的主意吧?你瞧这上回五十两,这回又一百八十两,这可不是小数目啊!小姐,这都是你的私房钱啊!这下好了,咱家小姐穷得连针线也买不起了,小鱼可不帮你去典当首饰,老爷知道了非打死我不可。”原来这小丫鬟叫小鱼。

  梁诗如红着脸斥她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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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借到钱,我买了辆马车,定了瓷、陶、竹、木各类的器具。因只懂做这种绿茶,高山云雾孕育的茶叶,做成这种茶也是最好的,至于如何发酵红茶什么的,我倒是不懂,所以想过后,决意用器具和茶艺把这三种茶再细分出品类。

  

  直到六月初时,茶楼清扫重修才完成,比之前预估迟了一整个月。全靠人力装修自然慢,往日我没想到这个。铺面除了大的顶梁与撑柱只是刨了旧皮刷了新漆,门窗桌椅柜台楼梯地板皆换了新,差不多相当于重修。

  

  此时的铺面我瞧着很满意,一应新装,一楼大堂圆桌圆凳,二楼分隔出大小八间雅间,皆是红木底漆矮几,蒲座圆靠,屋内地板新木亮漆。墙挂的字画是请了一位口碑极佳的教书先生帮忙写的,内容是我要求的,“宁静致远”“云水禅心”“上善若水”这类,画是去字画店挑的山水,竹,松各类。

  

  古典雅致,静气清心。

  

  期间梁诗如还领了友人寻来买过不少茶叶,茶铺还没开张见到茶壶杯盏精巧玲珑,也买去几套。此事又给我带来灵感,新制了木架,摆放茶具,与茶叶一起摆起来卖。

  

  铺子还没开张,人已经累得虚脱,这日我在最靠边的雅间里撑着下巴,靠着睡着了。

  

  累得狠了,竟从用过午膳后睡到戌时还未醒。成才后来说寻到我时,我正趴在方几上睡得香。他唤不醒我,只好去请成二伯做主,他们只是轻声唤着,又不敢去捏我鼻子,谁知“主家”一睡不醒,这般唤也唤不醒。急的成二伯找了大夫来,把脉说睡着了,大夫扎了我一针扎醒的。

  

  悠悠醒转的我略带了些火,气道:“唤我作甚,正和阿元用膳呢!”

  

  雅间不大,却挤了十来个人,皆是听闻主家昏睡不醒而来,听着这气话也不恼,皆哈哈笑开,“主家没事,做梦想小媳妇儿了。”

  

  我往日并不多加善管束他们,好在成家村人民风淳朴,虽给了很大的自由给他们,却并没出乱子。这会子清醒了,瞧见这么多人笑话我,也知了需约束一二了,要不往后开铺子了,分派活计不便。

  

  便就在当下把一行人尽皆叫到大堂集合,除开三小孩和一个婶子及五叔在栎山,其余人很快都到了大堂,点上了灯,大堂照的亮堂。

  

  我做了一番指定,成二伯做后堂的管事,约束众人行止,长得俊俏些的四位姑娘和四位伙子分别做雅间与跑堂的小二,成才会赶马车,是车夫,成广善与人打交道便与成卓一起做采办,另四伙子砍柴打扫,两位小伙洗盏,两婶子两姑娘做茶点。茶楼择吉日开张,一应事项暂且按此执行,往后有差再改。众人自然应下。

  

  成二伯道缺掌柜和账房先生。我一拍脑袋,怎么把最重要的事给忘记了!一时之间找不到人,自己先顶着。成俊和成旭和善嘴皮子又不错,便做了协理。二十三人里识字的就只有我一个,我迫切需要两个得力的助手。

  

  成广又言道:“主家,店铺的名字取了么?招牌和迎幡还没有呢!”

  

  我暗自心语,自己怎么把招牌都忘了,道:“名字已取好了,就叫‘尽欢茶楼’。”

  

  如此之后,成晓又问穿如何的衣服?需不需要带纱巾遮面?婶子又问几时做工几时休?……二十二人一会儿想一个问题,一会儿问一下,二十三人在东方露白时还没商量完。抬头一看天已大亮,大伙儿都疲惫不堪,便让众人也先歇下,隔日再说。

  

  如此一来,又连日裁布制衣,制定规程,设计招牌制作迎幡……

  

  我只觉累到无力,感叹出声:“若许轻捐便轻得,古来创业岂云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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