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嘉。”男人不重不轻的声音从台阶下传来。
台阶上正说着话的南嘉和余惜楠停下说闹, 一齐扭头往生源方向看去。
“给你打电话怎么不接？”男人说完许是意识到自己的语气过于严肃，顿了顿又放缓表情道，“你很久没回家了, 爸爸很担心你。”
担心？
南嘉对南永望的话嗤之以鼻。
几个月不见，这个时候才轻飘飘地说上一句担心，谁信呐？真要担心的话早干嘛去了。
就只会假惺惺地发个短信，随便派个人看她一眼，就觉得这样就尽到了责任, 以为这样南嘉就能接受他所谓的关心，最后还得对着他感恩戴德。
想的可真美。
南嘉心中不屑, 不过当着她妈的面，南嘉也不愿跟对方吵。
“静音, 没听见。”她随意敷衍道。
南永望闻言顿了一下才道，“好，没关系。”
说完, 为防南嘉继续气他，便把目光转向她旁边的人身上，“这是你同学……”
余惜楠的模样和气质看着就是一个好学生，南永望看着倒比南嘉以前交的朋友满意不少。
听他问起余惜楠, 南嘉不由皱了皱眉, 她可没问对方以前怎样形容她交的那些朋友的。再遇到同样的情况，南嘉绝不可能让她的小鱼受到任何委屈。
她左移一步, 挡住南永望的视线，盯着对方不耐烦道，“你管那么多干嘛？”
对南永望, 南嘉充满警惕, 时刻竖起一身尖利的倒刺。
南永望有心缓和父女之间的关系, 因而尽管南嘉的语气让他心里极度不适，但还是耐着性子解释道，“爸爸只是关心你，这段时间你也不回家，麻烦同学这么久，爸爸总要跟人家说声谢谢，再找个时间亲自登门拜访……”
“不需要。”南嘉大声打断他，语气毫不客气，“南永望，你能不能别多管闲事？”
“什么叫多管闲事？”即便再如何克制自己的脾气，南永望还是忍不住破功，他沉着声道，“南嘉，我是你爸。”
“我没……”
南嘉差点就要说出我爸已经死了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好在余惜楠及时拉了她一下，她才及时想起这还是在她妈墓前。
她缓了缓，改口道，“行，你是我爸，但劳驾您以后安心地跟您的公司或者跟沈悠好好过，别瞎操心我的事行吗？还有现在我们要回家了，麻烦您给让让。”
她说完便拉着身后的人径自越过南永望离开，“小鱼，我们走。”
南嘉的脚步又快又急，余惜楠几乎是小跑着才能跟上她的步伐。
一直走了很长一段路，南嘉才慢慢地放缓速度。
回头看了眼微微喘着粗气的人，她面上不由露出几分愧疚，“怎么不叫我？”
余惜楠稍稍歇了一会，抬头看着南嘉微笑道，“没关系，我不累。”
气都喘不匀了，还不累。
南嘉嗯了一声，没说话，不过脚下的速度却悄悄地再慢下来一点。
“南嘉……”
“嗯。”南嘉没回头，等对方继续说下去。
“你……”
迈下最后一级台阶，南嘉转头问道，“想问什么？”
余惜楠眼里布满纠结，半晌方看着南嘉小心翼翼道，“我能问吗？”
南嘉瞧她那副瑟缩的模样不由好笑，这会儿倒是学会顾虑了。
她点点头道，“可以。”
“那刚刚……”
“是我爸。”知道她想问什么，南嘉索性自己说了，“不过，我之前说的不对，我们关系不是一般，而是很不好。”
一边说南嘉一边看了看路标确认方向，而后征询余惜楠的意见道，“我们坐公交车回去？”
“好。”
一边带着人往公交站台走，南嘉一边继续道，“反正，他那人吧，就一工作狂，小时候就不怎么管我，我对他也没什么感情。初中那会儿又给我找了一小后妈，跟他闹了一段时间。”
南嘉的语气轻描淡写，听着比提到她妈妈时的感情还要平静，表情淡然的好像对所有事都不在意一般。
这样的南嘉让余惜楠生出了一种渺远感，总有种她会随时从自己身边消失的错觉，她下意识地抓紧对方的手。
南嘉转头疑惑地看着对方。
对上那双淡色的瞳眸，余惜楠忽然又想不出自己打算说些什么了。
她只能将自己代入到对方的处境，想象可能会有的心情，而后笨拙地安慰道，“南嘉，你别难过。”
“我不难过。”
南嘉干脆停下来道，“其实前段时间我突然顿悟了，仔细想一想好像也没什么。我不喜欢他，他也不管我，两个人各过各的，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挺好的。”
“而且，”南嘉抓着余惜楠的手晃了晃，眼里盛满笑意，“我现在不是有小鱼了吗？”
“嗯嗯。”余惜楠连忙点头，并补充道，“还有爸爸妈妈、奶奶，我们都是南嘉的家人。”
“是家人。”
可她想要的不仅仅是家人，还有……
南嘉仰头看了看天空。
寒日里的太阳难得觑见一丝光影，只从云层的背后透出一点浅淡的光明。这样灰暗的天色，配合着四周枯黄的草木，更显出肃冬的萧瑟。
“小鱼，你以后想做什么？”南嘉忽然问。
突然被问及未来的事，余惜楠不由有些迷茫，想了半晌才不确定地说，“可能是老师吧。”
“什么老师呢？语文老师、英语老师、历史老师……还是什么？”
“历史老师吧，我喜欢历史。”认真思考过后余惜楠给出回答。
答完她有反问南嘉道，“南嘉呢，南嘉想做什么？”
“我？”
说实话，在今天之前南嘉更多是一副得过且过的性子，很少去思考未来的事。直到今天再碰到南永嘉，她才忽然想明白一些事。
从前，她虽说着与南永嘉吵，实际心里也清楚，不过是仗着南永嘉不会不管她，才能不管不顾地闹。可若南永嘉当真狠下心来，她绝不可能再像如今这么随心所欲。
且至少在成年之前，她都要受制于对方。无论是金钱，还是其他。
即便是成年以后，她又能真正摆脱南永嘉，得到自己想要的生活吗？
以前，她觉得日子混混也就那么过了，也就不曾在意南永嘉那点不算激烈的控制。可现在不一样，她有了想要得到的人，有了新的追求，任何有可能破坏她平静生活的因素都让她警惕。
以南永望的性格，大概率不可能认同她，甚至更有可能将她的感情当做叛逆或报复的武器，之后再强制地勒令她悔改。
他或许不会真正伤害南嘉，最坏的结果大约就是关着她或送她出国，通过这样或那样的方式让她冷静。
反正无论是哪一种，一定不是南嘉乐意看到的局面。
她确定自己不愿与她的小鱼分开，哪怕一秒。
南嘉沉默了很久才说，“我想看着小鱼当老师，我觉得学生们一定会很喜欢小鱼这样又漂亮又温柔的历史老师的。”
听见南嘉夸她，余惜楠抿唇羞赧地笑了笑，随后略微困惑，从南嘉的话里她实在没提取到更多有用的信息，只能猜测道，“南嘉也想做老师吗？”
“不。”南嘉摇头，在余惜楠疑惑的目光里轻笑道，“我要做也是做校长，这样就可以管着小鱼，然后每天就逮到一个学生说，‘去，叫你们班的那个余老师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来干嘛呀？”余惜楠好奇地问。
南嘉瞥她一眼，开玩笑道，“来给我捶腿捏肩，压榨你。”
余惜楠闻言道，“不用压榨，我也愿意的。”
南嘉：“……”
忘了这小孩本就听话得不行，根本用不着逼迫。
“好了，不跟你开玩笑。”玩闹一会，南嘉正了正神色，开始说她真正想说的话。
“小鱼，”她转开眼看着对面的马路道，“之前跟你说过的话我可能要食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