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人的怀中和躺在棉被上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贾赦被司徒琛拥在怀中没多久就又睡了过去。司徒琛见贾赦脸上没有了忍痛的表情稍稍放心了一些, 拥着贾赦靠在车厢也渐渐睡着。

  胸口压着个人, 司徒琛没睡多长时间就醒了过来。摸了一下贾赦的额头,还好贾赦的高烧已经退了下来。

  司徒琛轻轻将贾赦放回到棉被上盖好薄毯, 摸了摸胸前被贾赦口水打湿的地方,拒绝了刘裕为他更衣的提议。

  如今快到卯时,司徒琛接过刘裕递来的帕子抹了一下脸让自己清醒了一些, 随后打算亲自为贾赦熬些对恢复身子有利的白粥,将刘裕留下来看护贾赦。

  司徒琛觉得千奇百怪的粥他不会做,头一回做也肯定做不好,但只有白米的清粥他总该能做好吧。

  刚好贾赦现在也只能吃些清粥。

  马车行驶的速度缓慢, 司徒琛干脆让队伍停下来准备开伙。看到司徒琛过来, 厨子的心立马悬到了嗓子眼。

  侯爷受伤的消息他已经知晓,王爷今个该不会是打算亲自为侯爷下厨吧。

  “本王打算亲手熬一锅清粥, 你在一旁指导。”司徒琛语气没有一点商量的意思, 甚至已经将袖子挽起来准备淘米了。

  以前厨子还庆幸他被分到了四皇子身边,起码只用考虑王爷和世子的口味就好, 不用像其他王府里的厨子还要考虑王妃以及诸多侧妃还有数不过来的小王爷小郡主……

  但厨子现在竟然开始有些后悔了。

  能有哪个王爷像他眼前这位,不但要下厨, 竟然还亲自淘上了米?

  厨子见司徒琛动真格的,只好拿出他师父的告诉他的那套说辞,希望司徒琛能及时知难而退。

  “熬粥不像蒸饭, 把米下锅把火点着等着白米被蒸熟就好。熬粥需要时刻用长勺在锅中翻搅, 不然熬出的粥就会有股糊味, 很影响口感。”

  然而司徒琛并没有被厨子的话“吓”退,点点头道了句知道了便将淘好的米倒入锅中并添好水,让厨子将火点燃后站在一旁等着水烧开。

  厨子已经放弃了劝说司徒琛的想法,心想好在司徒琛手中有长勺,应该碰不到滚烫的锅壁。

  没什么危险,想做就做去吧。

  这次知道熬粥不是那么轻松的,下回再想来厨房之前就得寻思寻思了……

  司徒琛按照厨子的说法在水烧开后便用长勺时不时翻搅了小半个时辰,直到米粥浓稠软烂,厨子将火撤去以后才将勺子放下,揉了揉有些发酸的手腕。

  除了清粥以外,爽口的小菜也得来上几样。

  小菜都是现成的咸菜,厨子拿出了腌制好的萝卜干和榨菜装在两个小碟里,随着盛出来的一碗清粥一同摆在了托盘上。

  “王爷慢走……”

  厨子送走了连托盘都要亲自端的司徒琛,坐在凳子上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长舒了一口气。

  司徒琛将清粥小菜端到马车里的时候,贾赦正让刘裕给他读话本解闷,看到司徒琛手中的托盘上摆着的清粥小菜,调整了一下姿势,跪坐着准备吃饭。

  用过军医熬制的药膏后,那里虽然一活动还能感觉到不适,但起码不会有撕裂般的疼痛了,跪坐着还好受一些。

  “我今天也来尝尝王爷的手艺,这回王爷拿勺子搅和几下?”

  上次司徒琛炖的鸡汤贾赦还记忆犹新,基本上全程都是厨子在做,司徒琛就往里加了厨子准备好的调料,然后在出锅之前拿勺子搅和几下就算是他炖的了。

  这次应该不会像上次那样,听刘裕的意思好像司徒琛是真打算亲自做。

  司徒琛在一勺粥上面放上一根榨菜和一块萝卜干递到贾赦嘴边,说他这回搅和了能有小半个时辰。

  有萝卜干和榨菜在嘴里咀嚼,白粥吃起来也就不觉得有多么寡淡了。贾赦将嘴里的食物咽下去点了点头,司徒琛要是真搅和了小半个时辰,那这锅粥真就是司徒琛亲自做的无疑了。

  “王爷这粥熬得着实不错,有大厨的水准。”

  知到贾赦是哄自己开心,司徒琛又喂了贾赦一勺粥说道:“一个白粥而已,又没加别的食材,哪能尝出大厨的水准。”

  “王爷亲自做的粥和王府里厨子做的一个味道,可不就是大厨的水准么?”

  司徒琛彻底被贾赦逗笑了,喂贾赦的同时心中想着等贾赦吃完粥,他再烧锅大厨水准的白水让贾赦尝尝是什么味儿……

  身子恢复初期不宜进食过多,司徒琛只喂了贾赦一碗白粥,随后便和刘裕分食了他亲自熬的那锅米下得有些多了的粥。

  贾赦侧卧在一旁看车厢外的景象问了句昨晚走了多少路程,感觉好像为了照顾他的身子不方便,队伍行进得极其缓慢。

  要不然站在应该能和先行前往下一个村寨修路得将士们碰面了。

  司徒琛听贾赦要快些驾车不赞同地摇了摇头,就算马车减震的效果很不错,但贾赦的身子还没大好,甚至后背烧伤的地方还没结痂,还是稳妥一些为好。

  “再休息三天咱们再赶路,恩侯觉得这样可好?”

  毕竟身子是自己的,贾赦可不想修路未完身先残。算了下时间还够,也就同意了司徒琛的说法。

  好不容易赶出来的时间全搭在养伤上了。

  用完饭刘裕去处理碗筷,司徒琛拿起之前刘裕读给贾赦解闷的话本打算接着读给贾赦听。看到之前扣着的是金玉奴棒打薄情郎那里,司徒琛便从这里读给贾赦听。

  故事讲述了女主角金玉奴的丈夫莫稽早年贫困潦倒选择入赘金家,全凭贤妻金玉奴的相助才能连科及第,最终得到授司户的职位。然而莫稽发达之后,不但不念妻德,反而嫌弃金玉奴出身微贱,会影响自己的名声以及前途,于是在赴任途中将玉奴推落江心。

  金玉奴命不该绝,遇到了同样是赴任的官员许公相救才得以存活。在许公的相助下,金玉奴诉说莫稽的种种罪行最终上达天听,莫稽被罢官判秋后问斩,皇帝陛下还赏赐金玉奴白银万两……

  “这个故事的结尾倒是新鲜,和以前听过的版本完全不一样。”司徒琛将话本扣下,喝了口茶说道。“之前听过的版本是在许公的周旋下,金玉奴最最终与丈夫言归于好,过上了幸福的日子。”

  当时他就觉得这个话本的作者肯定是个屡试不第的人,这脑子都装的是什么馊水?

  莫稽这样的品行怎能容他做官?考核的官员是不是受贿了?还有那许公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莫稽都敢谋害发妻了,他还帮着莫稽劝说金玉奴回到莫稽身边?

  都这样了最后还能过上幸福的日子?

  万一那金玉奴最终仍然没躲过莫稽的谋害,那许公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贾赦觉得听司徒琛的见解比听话本还有意思,笑着让司徒琛再多讲一些,比如说莫稽和金玉奴的情况放在大齐应该怎么判决比较合理。

  这个结局肯定是被看不惯原结局的本朝人改的,虽然听起来十分解气,但其实也经不起仔细推敲。

   “按照大齐的律法,莫稽被罢官是没问题的,只是莫稽将金玉奴推出水中没有导致金玉奴身亡,直接判秋后问斩有些过了。这种情况是属于杀人未遂,情节恶劣该判收监十年并流放五千里。”

  贾赦听到流放五千里扯了扯嘴角,看样子司徒琛十分钟爱流放这一刑罚。

  “反正都要收监了,还流放五千里?想折腾他也别搭上别人嘛……”

  “流放的途中肯定是会有衙役交接嘛,要不然五千里往返的费用谁出嘛……”

  其实收监十年就够了,流放五千里是司徒琛自己加的。被戳破以后司徒琛也不觉得他这是“滥用职权”,还辩解他这么判决他父皇也会支持他的。

  流放的途中有衙役交接么?他怎么不记得上辈子有这么回事儿?难不成他是重点监视对象,为了防止他逃跑所以派固定的衙役一直看着他?

  司徒琛见贾赦长久不说话赶忙询问是不是贾赦伤口又疼了。贾赦回过神摇了摇头,随便找了个借口,说等有空了他也琢磨着写个话本试试。

  “好想法!等恩侯写好了,本王就是恩侯第一个读者。”

  司徒琛对贾赦写话本的想法全力支持,只要不写些类似“白面王爷翘书生”这种容易让人往歪了想的话本就成。

  贾赦对司徒琛随口起的那个恶俗的名字十分地唾弃。

  他要写也是写一个纨绔整日游手好闲混迹脂粉堆里,最后一事无成的话本好不好。

  蓝本他都找好了,就是他还没出生的大侄子贾宝玉!

  想到贾宝玉,贾赦才发觉他好像已经好久都没关注在琼州当县令的贾政如何了,想必现在他那破县衙应该修缮得差不多了吧。也不知道贾政会不会因为贾母没有给他银子而心中偷偷埋怨……

  “这就派个人去打听打听。恩侯先好好养伤,估计下一个村寨得路修好了也就能收到信儿了。”

  司徒琛算是实力宠贾赦,说完真就派个人去打听琼州那边的情况。

  军医熬制的药膏效果显着,不到三天的时间,贾赦后背上的伤口已经结痂。只是痂皮脱落了以后留下的伤疤在四周白皙皮肤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明显。

  “啧,哪个男儿能没受过点儿伤,我就不信王爷身上一点疤都没落下,裤腿儿卷起来让我瞧瞧膝盖?”

  男孩小时候大多顽皮,不是爱登高就是爱疯跑,膝盖被磕破是常有的事儿。不过司徒琛身为皇子,从小到大都是由一众宫人在身边护着,再加上司徒琛从小就十分自律,登高、疯跑这种事和司徒琛是不沾边儿的。

  贾赦就是一句玩笑话,没想到司徒琛还真将裤腿儿卷起来给他看膝盖。

  “像我们兄弟当中谁要是不注意受了伤,身边的宫人轻则被送到慎刑司做苦役,重则就要被杖毙……”

  司徒琛说他们兄弟小的时候或许会顽皮,但宫人们都会寸步不离地跟在他们身后。像他二哥小时候非要爬御花园里的树,身边的宫人就围在那棵树旁边,若是二皇子真有了闪失,那他们就是人肉垫子。哪怕被砸死也好过杖毙,起码不会连累家里人。

  随着年龄的增长,他们就更不会做出不符合皇子身份的事情,也就让受伤的几率更低了。

  “就算受了伤,宫里也有消除疤痕的玉肌膏。”虽然这东西是给后宫嫔妃用的,但谁也不想在身子上留下丑陋的疤痕,都让母妃宫里的人去取然后他们悄悄地用。“嗯……对了,恩侯可有什么想交代给瑚儿与琏儿的,随我的信件一同送往京城。”

  司徒琛打算派人去取些玉肌膏过来给贾赦,想起来他们出来这么久还没给京城写过平安信呢,于是话题一转问起贾赦有没有要交代给两个孩子的。贾赦手上有伤不方便,他来执笔代写。

  贾赦想和两个孩子交代的还真不少,只是这信送到京城的时候就要过年了,觉得也么也得捎带些礼物回去比较好。

  司徒琛也觉得确实捎些礼物回去比较好,问贾赦想捎回去什么,这就派人去采买。

  “这里我觉得就赌石最刺激,干脆让送信的人顺路到昆明买几块赌石回去给两个孩子雕着玩,管它料子好坏雕刻得好不好看,都是拿来练手打发时间的。”

  至于寻刺激找乐子,那就让送信的人随手挑。比如说摆在摊子左下角的那块,右上角那块的下两块。

  旁人哪有贾赦的好运气,随便挑的赌石和护城河边的石头有什么区别?

  司徒琛觉得他们监视着修完两个村寨之间的道路,已经把“万事开头难”的头给破开了,接下来就算他们不全程陪同应该也不会出什么问题。不如他们先回昆明休整一番,亲自给孩子们选些东西。

  昆明好歹也是省城,可供选取的东西也比较多。

  “恩侯之前不还让各地县令推荐当地可供售卖的东西么?不如回去一并挑选。在过年前让薛家的商队赶紧过来一趟,看看这些东西销路如何……”

  司徒琛说的确实很在理,贾赦看到下一个村寨的路修建得十分顺利,也就同意了司徒琛的提议,先回昆明。

  “南安郡王让我给他挑的赌石我还没挑呢,正好到时候顺手挑了。”

  贾赦身子好得差不多了,司徒琛也能放心地让车夫听从贾赦的吩咐加快速度赶往昆明。

  到了昆明以后,贾赦立马伸了个懒腰兴致勃勃地打算先去赌石摊子瞧一瞧。自从出了贾赦用十两银子买到价值数百两的赌石的事儿以后,很多人都围着以前在他们眼中都是边角废料的小石头摊子上围观,希望也能有像贾赦那样的好运气。

  只可惜在贾赦离开昆明的这段时间里,还没一个人开出来过像样的。

  “诶哟,这位爷您回来了?这手上怎么还缠着纱布了呢,可要紧?”赌石摊子的老板一瞧贾赦这个活招牌来了,赶忙向贾赦嘘寒问暖。

  贾赦的手其实已经好差不多了,就是痂皮还没彻底掉干净。司徒琛担心贾赦没了纱布会抻到伤口,就让贾赦再缠两天。

  怎么受伤的没必要和赌石老板说,贾赦就随便编了一个茶碗没端住被水烫的作为理由应付了过去。

  南安郡王要的是大块赌石,所以贾赦也就没再去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小赌石那边凑热闹,终于按照赌石铺子老板希望的那样来到了大块赌石这里挑选。

  “您真是好眼光,这些都是上好的货色,只要一千两一块……”

  贾赦瞧了一眼就觉得那块都没看上,直言让老板换一批货过来。如果说得过去的话,他就买上个五六块。

  老板犹豫了一下子,心想贾赦八成是故意炸他的,于是让伙计将新上的货中掺了些之前收起来的好料子,混在一起拿给了贾赦。

  “这回还差不多……”这回贾赦又随意挑了六块赌石,交给老板五千两银票。

  这段时间里赚了不少银子,老板也就默认了贾赦这强行打折的行为。

  旅途劳累,贾赦让小吏把赌石先捧回府衙,等他休息好了再找玉石工匠将这些赌石去皮看看里面成色如何。

  在贾赦睡下以后,有人在小吏的带领下拎着一个麻袋过来求见司徒琛。在刘裕将麻袋打开,司徒琛瞧了一眼便连说了三个好字。

  将东西拿出来摆在桌子上抚摸再三,司徒琛让刘裕量好尺寸赶紧让人糊个大红盒子拿过来,他要把这东西装进去给贾赦一个大大的惊喜!

  过来送东西的人拿着一百两上银离开了。司徒琛原本也有些困倦,但想贾赦打开看到的第一眼会是什么反应,司徒琛就睡不着了。

  早早将盒子放到贾赦屋内的桌子上,在贾赦醒来司徒琛就让贾赦过来将盒子打开。

  “哎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