柚月惊呆了：“……”
饶是自信如五条悟，也察觉到了些许不妙。他卸下笑容，盯着她看了会儿，问道：“你是真的在和杰交往？”
“嗯。”
“谈恋爱的那种交往？”
“对啊。”
五条悟面无表情：“……”
后来的几天，五条悟依然试图找到一些两人是虚假交往的证据，却被闪瞎了眼睛。
杰盯着人微笑的表情居然可以这么恶心，想吐……吃饭的时候还要动手动脚，小狗没有手吗，要你帮她擦嘴？？
在高专居然敢偷偷牵手，有没有把这里当神圣的学校啊？如果早恋能告状，现在就告发给夜蛾，让他棒打鸳鸯。
居然在宿舍楼下搂搂抱抱！！像什么样子！！当他没有在窗口看是吗？
什、什么？！亲、亲额头！这么会这样！！现在就亲额头了，以后岂不是要订婚？订婚了就会去情侣旅馆了吧？可是小狗现在才十六岁！
为了防止自己挚友对未成年小狗做出禽兽不如的事情，五条悟特地找了个时机，和他进行了一场男人间的谈话。
他开门见山地说：“你们不合适，分手吧。”
夏油杰惊呆了：“悟，你在说什么？”
“就，你们反正也不是互相喜欢啊，为什么还要继续继续恋爱下去。”五条悟有点烦躁，“明明小狗都不知道‘心动’这俩字怎么写，跟你在一起就像兄弟……”
看见他身上的黑色印花卫衣，五条悟哽住了。如果没记错，柚月昨天穿了件白色的同款。
可恶，在学校里公然穿情侣装，还有没有把校园纪律放在眼里了？！话说为什么要穿情侣装啊！
“有什么关系呢。”夏油杰游刃有余地笑了，“小柚现在还不喜欢我，以后可不一定。毕竟我现在可是正牌男友啊？”
五条悟被一句“正牌男友”气得炸毛，但压抑住了情绪：“那如果她要跟你分手呢？”
“我会把她追回来的。”
“以后她回去了呢？”
“那就等。”
五条悟的语气里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挑衅：“如果她喜欢上别人呢？”
夏油杰笑容停了一瞬，眼神有些晦暗不明。
然而很快他又神色如常地反击：“可现在我才是小柚的男朋友，好像不用悟担心那么多吧？”
“对了，小柚跟我说，最近你总是来找她，她已经拒绝了。”
为了表明自己有在遵守关于“和异性避嫌”的承诺，每次白发DK来找她玩，柚月会如实告诉夏油杰，并且十分大方地表示自己不介意杰和硝子一起玩。
对方乖巧的样子仿佛小狗在甩尾巴。夏油杰忍不住叹气，他倒是希望柚月能介意他和异性交往，甚至为此和他发发脾气。
而不是让他清楚地认识到，她并不会因为他感到嫉妒和失望，在恋爱里沉浮的人只有自己一个。
他又说：“小柚好像对此很困扰。所以，悟以后也可以稍微避嫌一点吗……毕竟，你们也不是亲兄妹。当然，我没有反对你们正常交往的意思。”
K.O.
多么标准的正牌男友发言啊，五条悟无话可说。
而柚月对他们两人的交锋一无所知，正在笨手笨脚地为男友织围巾，尽管打得很慢，针脚却绵密。
她做所有事情都认真，钱再少的兼职工作也会细致地完成，为港口打工的时候也同样兢兢业业。接受了“夏油杰女友”这个身份后，柚月试图做一个尽职尽责的恋人。
未来的短视频软件经常能刷到神仙爱情的推送，但她都是随手划过去。
柚月努力地回想了一下，终于从记忆中扒拉出手工礼物和仪式感小事之类的东西。
所以她开始学织围巾，并且打印了一份本年互联网最火的“恋人必做的100事”清单，要求夏油杰一起执行。
1.一起去电影院看一场电影（√）
2.一起穿情侣装逛街（√）
3.一起去一趟迪士尼游乐园
4.一起去游泳
5.一起上下班，坐地铁（√）
……
情侣装是两个人一起选的。
电影看得是重制版的《东京爱情故事》，在周围人的“爷青回”和满目泪光中，柚月靠在他的肩头，又一觉睡了两个小时。
“一起养一只宠物。”柚月看着第十三条，“我已经有宠物了，在十年后。”
“是猫吗？还是小狗？”
她笑了：“都不是，是咒灵哦。”
并且就是「夏油杰」为他从七海手里救下的。她在那一行句尾的括号上画了对勾。
柚月趴在他的床上，一目十行地往下看，目光停留在了第49条：一起做快乐的事??
她的笔尖点了点那个符号，有些不明所以地拽了下床边少年的袖子：“杰，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快乐的事都可以吗？”
夏油杰瞥了眼，顿时有些小尴尬：“啊，这个……”
“那我现在就可以勾上了。”柚月把他的停顿理解为了默认，“我跟杰待在一起就很开心。”
“不是。”
柚月疑惑：“那是什么？”
“是一种特指。”夏油杰合上手中的书，看向她，“在拥抱、接吻之后，恋人彻底拥有彼此的行为。”
柚月想了想，罕见地正确理解了他的话：“我知道了，是不纯洁的睡觉。”
“嗯。”
“杰想跟我睡觉吗？”
“呃……”夏油杰被她直白坦荡的话语问住了，嘴唇张合了几秒，才郑重地回答：“我想的。”
“但我的想法不重要。”他捻了下柚月泛着粉色的指尖，低头看她天真坦荡的表情，“没有人可以强迫你做不喜欢的事。哪怕我已经和你交往了，你仍然有拒绝我拥抱你的权力。”
柚月半坐起身，毛毯滑落到身侧。她张开手臂：“那杰会拒绝抱我吗？”
“不会。”
夏油杰笑着搂过她的腰，让她坐到自己的大腿上，看她认真地在手中的“恋人必做的100事”上写备注。
“我不会拒绝你。”
橙花香气萦绕在他的鼻尖，夏油杰环着怀中女孩的腰，漫无目的地想起未来。
不对等的恋爱关系偶尔让人痛苦，柚月影响他的情绪是多么容易，反过来却困难无比；
他霸占着名为男友的席位，却比谁都深知这个位置摇摇欲坠，但他又无法自拔。
先这么粉饰太平下去吧。
爱得多的人总先变虚伪。
——
比夏油杰更难熬的人是五条悟。
那天和夏油杰互呛一通后，他回去辗转反侧，想出了一个自以为天才的试探办法。
（付巨款）邀请冥冥扮演自己的女友，看小狗会不会吃醋。
在双方强忍着恶心的情况下，冥冥和他中午坐在班级门口一起吃便当，创造一切机会在学校里并肩走路，郎才女貌、言笑宴宴，震惊众人。
几天过后，所有人都相信他们确实在交往中……除了柚月。
她完全没看出来。
只是感叹冥冥和悟以前关系不好，现在好像缓和点了呢。
冥冥：“你认真的吗？”
然后柚月被告知了两人在恋爱，她恍然大悟，然后很高兴地说：“那真是太好了，你们要我下载的‘恋人必做的100件事’电子版吗？”
五条悟麻木：“……”
冥冥松了口气，终于不用继续扮演假情侣了，钱真难挣。
此时夏油杰来了，无比自然地问柚月要不要一起去看电影，是一部院线火爆的欧美片。
这部电影柚月在十年后一直期待能重新搬上荧幕，于是果断点头说好，夏油杰牵着她离开了，走之前都没有多给五条悟一个眼神。
这个天才的假扮情侣计划之前跟硝子通过气，硝子没忍住翻了个白眼，质问道：“你今年几岁啊？算了，我支持杰，你放弃吧。”
“喂。”五条悟看着两人的背影，转头问身边正在抽女士烟的冥冥，“你也觉得杰比我好吗？”
冥冥也一脸恍惚又不爽的表情：“你觉得呢？”
“当然是老子更……算了。他是脾气比我好点，会哄女人一点。但综合来看肯定是我……”
“我是在用这个问题问你。”冥冥打断他的话，单手往水泥墙上摁灭了烟头，“你觉得杰比我好吗？我输在哪里了？”
五条悟：“……”
“你真喜欢女人？！”
“我只喜欢她一个。”冥冥说，“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答应你这么神经的要求？当然是想顺带试探下小柚有没有对我……无所谓，等他们分手吧。”
然后她起身离开。
远处的背影和声音也渐渐远去。
五条悟突然意识到自己被排除在外了，一瞬间变成了三角故事里最多余的那个人，连最后目视女主角嫁给别人的悲情男二都算不上。
男二再逊也有过一场正式的告白，然后才被拒绝；
他的恋爱，还没有争取过就已经丧失入场资格，尽管呆呆小狗根本不明白恋爱关系具有排他性，却已经为了恋人忠实地执行起来。
他是太喜欢自欺欺人了，仗着拥有小狗的爱就肆无忌惮。
但现在小狗就要变成别人的了。
怎么可能接受。
他思索着对策往宿舍走去，在床上躺下，整个人又混沌又清醒。
必须得找到破局的办法。
那两人的恋爱关系也并非是因为“互相喜爱”而维持着，这是很明显的事；他目前还猜不到具体的理由，但有破绽就要牢牢抓住，不主动出击就只能坐以待毙。
绝不能只眼巴巴地等着小狗施舍给他的爱，这样愚蠢的错误已经犯过一次了。他飘在蜜糖味泡泡上忘乎所以，一低头，她已经变成别人的恋人。
“啪”，泡泡破了，摔得好疼。
毒蛇张口咬住五条悟的心脏，分泌的毒素麻痹了五感。
他预备去做一件不被伊甸园原谅的事。
……
柚月开门的时候，看见的是浑身湿透的五条悟。
“小柚……”他轻声说。
神子总算知道合理利用自己的好样貌。雪白的额发可怜巴巴地贴在脸侧，剔透的水光覆盖着苍蓝瞳孔，仿佛细密的睫毛一扫，就会落下泪来。
柚月一脸茫然地想着：今天没下雨呀？
但见他实在可怜，还是把浑身湿透的白色大猫猫放了进来，拿给他一条浴巾。
“为什么淋湿了？”她问。
五条悟的语调是前所未有的柔软。他低声说：“我好难过。”
哪怕是二十七岁的教师悟，都没有如此脆弱可怜过。尽管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变成这样，但目前五条悟的情况比细究原因更加重要。
柚月微微慌了神，盖住他的手背，小声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你最近都没有理我。”他说，“我很难过。是讨厌我了吗？”
曾经问过对方的话被原封不动地还了回来。
柚月莫名有些心虚，眨了眨眼睛：“没有啊……但是我和杰……”
五条悟抬起眼睛，直直地注视她：“你和杰恋爱，所以需要避嫌，不能跟我一起玩了，是吗？”
柚月不忍地抿唇：“嗯。”
“我理解的，恋爱关系是这样。”
五条悟牵起她的手，同样泛着凉意的脸颊轻轻贴上她的手背。柚月翻转手腕，抚摸了一下他的脸，把桌上倒好的热水递给他。
“不能和恋人以外的异性亲密来往……”
他小声说：“但是，小柚再不理我的话，我会难过到死掉的。”
成年人的诱惑手段有什么难的呢？
不过是变成猫，变成老虎，变成被雨淋湿的狗狗。
——不过是丢下面子，反正事情已经不可能更糟糕了。
五条悟握着水杯，抬起蓝眼睛，语气几近乞求：“小柚，我可以也做你的恋人吗？”
“婚姻是两个人的事。”
“但也没有谁规定过，恋爱关系容不下第三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