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特小说>其它小说>人工智能与人类智障 (三)>第137章 天使魔鬼13

  低空机群高速横掠太平洋上空,明明向yá-ng而行,却仿佛时空快进般将光明抛至背后,义无反顾地扎入西大陆浓稠的黑暗之中。

  护卫机不断向主机汇报最新战况,近日来当地反抗军与联盟军多点数次交火,互有少量伤亡,与其说是对战,“试探”也许更贴切。

  这背后少不了瓦诃里将军的明暗授意,反抗军并非真心想跟联盟决裂死拼,但尚对瓦诃里家抱有一线希望。他们的目的是恢复原状,原状也跟独立没啥区别,不是非要那个找揍的虚名。

  维和的联盟军自然也有不敢得罪瓦诃里的在划水,反正平一天叛领一天饷,滑不溜秋、小命不丢。

  这样双方互演的局面被白总督察的空降打破,白D人还没到,黄金四城已经暂时歇火。

  他们认为白总是来谈判的,动嘴能解决,当然不动手。

  飞机在距离丹顿城海岸线七十海里处再次降低高度,从舷窗看下去,已经肉眼可见黑浪翻滚的辽阔海面和远处繁华都市的密集灯海,幽深静谧中仿佛有看不见的风,正于无声处汇聚着狂扫一切的雷霆之怒。

  沈夜留在一间独立的舱室内,外面是黑夜,但时差让他无法入眠,即便没有时差,他应该也睡不着。

  十几年困守暮星,他极少有长途旅程的经验,最近一次还是背着白D从暮星跑来厄尔斯。

  乘坐这种高速战斗工具显然比星际长途飞船还要不舒适,沈夜已经事先吃过防止晕吐的药并减少食水,现在还是难受得胃壁往一块儿抽抽,想吐又没得可吐。

  白D在指挥舱忙于工作,沈夜不想去打扰他,抿了一小口出发前白D煮给他的酸梅茶,裹着毯子窝回座椅,额头抵上舷窗看海上的风景,窗上倒映着他煞白一张小脸儿。

  过了一会儿,舱门被人轻轻旋开,白D从外面走进来。“我以为你能睡会儿,睡着了舒服点。”

  他揉了揉沈夜的头顶,又顺毛捏到他后颈。

  沈夜歪过来靠到白D身上,明明是这样舒服点。

  “没睡正好,给你看个厉害的!”白D一脸献宝的表情,盯着计时器倒数3、2、1――

  “不是看我,看外面。”

  俩人一齐凑着头挤在舷窗朝外看。

  海面上出现一大一小两座岛屿,沈夜从形状上已经分辨出大的那个正是圣乐菲斯岛,它西南边的小岛则是李斯特说过那座神秘的私人海岛,属于富商塔司派。

  正在此时,小岛附近的海水翻起白浪,庞然大物破水而出,像突然浮上水面的巨鲸,又像凭空生成的另一座迷你海岛。

  “是幽灵潜艇‘巨鲸号’,”白D兴奋解说,“它装备最先进的反追踪系统,能够极限接近攻击目标,巨鲸头顶展开就是甲板和栈桥,登陆!”

  “巨鲸”仿佛能听见白D的指令一般,顶部舱盖哗地向两侧延伸开去,十数秒后便扩展出一片移动的作战平台,原本藏在鲸身内全副武装的特警突击队鱼贯而出,迅速攻上小岛。

  与此同时,机群中的两架护卫机脱离编队,飞行至小岛上空增援,雪亮的探照灯___s_h_è出高强白光,瞬间驱散了岛上所有的黑暗。

  有如核爆的强光雾将小岛笼罩,沈夜即便从背光的角度看下去,仍是被灼亮的反s_h_è光晃到瞳孔微缩眯起眼,想是那些在岛上的人此刻一定像雪盲般成了睁眼瞎。

  “特警的目镜在极端条件下可视,强亮或者黑暗,”白D话音刚落,所有探灯又像同时断电般啪地熄灭了,肉眼来不及适应这种巨变,沈夜的视野里瞬间一片驳杂乱舞的虚影。

  不讲武德的闪灯攻击又重复了几次,且时长完全没有规律,岛上被惊飞春梦的人们大概早已崩溃了。

  突击队的行踪无法在空中窥见,想必有这种S_āoCào作配合,拿下一群毫无防备的看门狗也并非难事。

  果然,距离登岛仅仅一刻钟,白D收到了“任务完成”的报告。

  巨鲸号上的长官已经成功控制住全岛人员,拘捕塔司派,并取得设备权限,开始通过专用通道向指挥舰发送缴获的全部资料。

  好家伙!巨大的数据流险些将机上的电脑存储芯片挤炸了,又耽误近一刻钟才接收完毕。

  塔司派这种老j-ian巨猾的黑心掮客,是不可能不偷偷保留那些贵宾们光顾小岛的证据的,那些是他用来保命的底牌。

  李斯特之前暗示白D这点,也是希望他能找机会拿到这些牌,被薅住尾巴的不一定都乖乖听话,但真有勇气断尾求生的也不会太多。

  任谁也没有想到,白D会在来丹顿城的路上,顺手把这个岛给抄了,还抓了几个现行。

  巨鲸收拢舱盖,倏地沉没入海,一圈旋涡d_àng开后已不见踪影,海面重归宁静,前后不到半小时。

  沈夜有些看呆了,扒在舷窗上仍无法拉回视线,仿佛刚刚的高燃画面播到片尾字幕,但震撼的BGM依然响彻耳畔。

  太酷了!

  这些特警是白D指挥的,所以他男朋友更酷!好爱!迷倒!

  沈夜太上头了,眩晕和恶心不治而愈,他要是长了翅膀,这会儿肯定蹦出窗外飞上几圈。

  男孩子有一算一,谁的基因里没个隐性战魂呢?

  白D趁机抱了抱对自己满眼崇拜的小迷弟:“巨鲸号是老罗捐给自由港的,我得好好用,不能让白玫瑰家血本无归。”

  “岛上那些女孩儿怎么办?”沈夜问。

  白D的通讯已经在震:“警方会带她们去核实身份、检查身体和录取口供,之后她们就自由了,回到亲人身边或由福利署救助,应该还有心理疏导什么的。”

  “白总,”高展在通讯中欲言又止,“那个……内容太……岛上的视频,咳咳……这要怎么处理?随便几眼我已经瞎了……你,要不要亲自看看?”

  “不要外泄,一级加密。”白D交待,“传一份给李斯特,他闲,让他挑挑里面哪些有价值的,做个剪辑。”

  他们已经飞抵丹顿城,准备降落,刚那场突袭成功让沈夜找回胃口吃下半份简餐,且没有在下降时吐出来。

  反抗军万万没想到,不远万里飞跃重洋而来的白总督察,居然啥都没干就先扫了个黄,他们中某些人开始坐不住了。

  ~~~

  西大陆的黄金四城呈L形分布,自北向南沿海的三城分别是西吉帕、圣迭哥和丹顿,黛lun则是个内陆城。

  海皇波塞冬的利剑劈开了圣迭哥和丹顿,在二城之间形成一道狭长的海湾,名为淘金湾。

  许久以前,这里遍布金矿,吸引了众多淘金者,淘金湾因此得名。

  眼下反抗军主力驻扎在圣迭哥,也是乔上将在西北卫区的老巢,联盟军则与之隔海对峙,屯聚在丹顿城北部。

  昔日宁静优美的海湾风光不复存在,淘金者的子孙们也被迫迁离世代积累的田产躲避战火,眼看着家族多年经营付之一炬。

  沈夜被安置在滨海的“神女塔”酒店,神女塔面太平洋,外观是祝祷的女神形象,高大圣洁,也是丹顿城的地标建筑。

  她的顶楼十层有百余间豪华客房,此时却空得像幢鬼楼,服务生也少得可怜。

  这处之所以较为安全,并不是因为她距离海湾够远,实际上只要天气不太糟糕,北向的客房和观景台便能将淘金湾尽收眼底。

  神女能在纷飞战火中遗世独立,主要仰赖她的形象,这边有不少神女教的信徒,包括战争的参与者。

  还有就是她主建筑的防害等级极高,一般台风、地震、海啸都能扛住,五十米以下甚至能躲避空袭,地下据说可以苟过核爆。

  所以顶楼那些豪华客房是不要想了,沈夜住的位置大概算神女鞋底踩的泥,窗外风景全是虚拟的。

  他并不在意这些,半工半读在哪儿还不是加班和考试?

  沈夜干脆关闭屏窗重启茧居生活,将光屏投满了四壁和天花,专心协助吴崧分析实验数据,给后续的实验安排提出建议,不断摸索对抗病毒的研究方向……

  白D在外面做的事情他帮不上忙,心是悬空的,只能通过不断给自己加码营造踏实感。

  芬得拉几乎赶在同时入住了神女塔酒店,在那样的境况里看到一张熟面孔也算莫大的安慰,他还给沈夜带了一些手工糖。

  “福音糖吗?”沈夜不是没吃过,和芬得拉一样,认为它无法形容地难吃。

  “看起来差不多,”芬得拉自己摸出一颗嚼了,“但没那么冲,珍珠亲手做的,一定要我带给你尝尝。”

  沈夜惊喜:“他都能动手做吃的了!这么强吗?”

  芬得拉点头:“复原能力和小狗一样。”说完自己没忍住,噗嗤也笑出来,呼吸带着榛果的甘香。

  “我想去上面看看。”沈夜竖起手指。

  芬得拉:“直梯被临时关闭了,也不是没有办法,你能爬楼梯吗?”

  “我这两天有些缺乏锻炼。”沈夜做了个深呼吸,“爬楼是很好的运动。”

  两人沿着步梯向楼顶攀行,转来转去的台阶枯燥乏味,沈夜不知被怎样的信念支撑着,心说如果我能爬上顶楼,遥遥看一眼淘金湾,白D就会平安回来,尽管这因果逻辑纯靠他自己脑补。

  然而正是这个莫名的信念,撑着沈夜不断向上攀登,两腿酸痛打战就缓步喘息片刻,转得头晕目眩就剥一颗糖补给,越走越难、越走越慢,但他从没想过放弃。

  一百六十六层的高度,两人爬了两个小时,终于进入神女的脑袋里。

  芬得拉闲庭信步似的,边走边歇就够补足电量;沈夜则严重透支亮红灯,随时像要断气关机。

  坐在地上喘了一会儿,沈夜手脚并用攀住栏杆,和芬得拉并肩趴在观景台上。

  最美的风景恰在绝壁之巅,远处的淘金湾仿佛是蓝宝石雕造的一柄宝剑钌钚ㄈ胛鞔舐剑带着海皇凛冽的威慑。

  它也想隔绝这战火,祭出利刃守护两岸的和平。

  白D,平安归来。沈夜默默对着神女和海洋祈祷。

  偏偏此时,海湾上空绽出一团灰烟,伴着炮火的轰鸣,似乎有飞行器拖着烈焰坠落了,随后震响和浓烟不断。

  沈夜:“……”众生安康,世界和平。

  视线归拢些许,沈夜惊诧发现,就在神女塔的脚下,一路之隔,遍布大大小小的灰败贫民区,那些房屋从高处看如同幼童随意摆搭的积木,纷乱密集、摇摇欲坠。

  他不可置信地又向沿海方向看了看,没错,那明显是奢华现代的大都市,高楼林立、空轨环绕,广告灯屏即使在白天也绚丽夺目。这才是新闻里被世人熟知的黄金四城,发达时尚、梦想之地。

  神女默默矗立在两边的分界线上,垂眸不语,她早已看清这被金玉外壳包裹的一团败絮。

  只可惜,世间并无神明。

  芬得拉又剥开一颗糖丢进嘴里,下颌朝贫民区一努:“很多年了,我小时候在这片长大,人们梦想着到海边去,非常非常努力地读书、工作,还不行就拜神……”

  “但是那里,”他比了下中间的道路,“有看不见的墙,比这神女塔还高,难如登天。”

  “原来你家在这儿,”沈夜没想到,但也不想多问,他自己就不喜欢别人询问故乡、家人之类的事情。

  想必对方多年后以另外的身份踏上故土,心情也十分复杂。

  “您上次问我怎么去的罗素家,”芬得拉继续道,“我父亲以前是这里的警察,缉毒警,后来被毒贩报复牺牲了。罗素家一直在抚恤警队遗孤,为保护我和我母亲将我们转移到亚华城改名换姓。”

  沈夜唏嘘:“您父亲非常令人尊敬,他的工作很有意义!”

  芬得拉莞尔,那笑容带着心碎的嘲讽:“是吗?他几十年如一日地抓那些贩卖癫麻给平民的畜生,身上挨过三枪、为取弹片开过胸开过颅,最后被那些狗杂碎活活折磨了十几个小时才解脱……”

  沈夜不知该说什么:“我很难过,但我想一定有很多人会默默记得他、感谢他。他为理想赴死,死而无憾了。”

  “也许吧,”芬得拉像是早已在长久的痛苦折磨中为心房筑起一层硬茧,包裹住的悲痛和愤怒以更有力量的方式释放出去,那不是遗忘和麻木,而是比恸哭和嘶吼更有价值的发泄。

  “他的行踪,是故意被人泄露出去的,落单也是j.īng_心制造的巧合。”

  “更有趣的是,就在他死后不到一年,癫麻售卖在黄金四城合法化了。”

  英雄长眠地底,魔鬼游d_àng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