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空旷又安静,胡心宇的惨叫声不断回荡,像是巨人咽喉发出的催命惊吼。
晏修一快跑出教室,直奔高三一班,沈凛也合上剪报本,追着晏修一过去。
等两人到的时候,只看到赵小茵躺在讲台上,浑身的骨头如同断裂成了碎渣,诡异得扭曲着身体,皮囊松松垮垮地摊开,身下是一簇簇绽放的血池。
胡心宇惊恐地跪坐在地上,冷汗哗啦啦直流,他瞪圆了通红发眼睛,继续发出嘶哑的低吼。
“怎么回事?”沈凛脸色大变,赵小茵的突然死亡让他有种不好的感觉。
胡心宇拼命摇头,颤栗着说:“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听见背后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一回头就看到她像是变成了一滩水一样滑落!她成了这样子——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晏修一四下环顾,教室窗户关着,扣上锁扣,后门也是闭合的状态,按理说不可能发生这种奇怪的横死。
“你们碰到那个死人脸老师了吗?”
“没有……没有人……”胡心宇突然想起了什么,“在出事前,kp突然让我过一个侦查!我明明成功了——”
“什么成功?”
“普、普通成功——”胡心宇瞪大眼睛,“是对抗!我明白了!那是对抗!这里有什么东西——这个教室里有什么杀人的东西,是它杀了赵小茵!”
胡心宇的状态像是疯了一样,沈凛对kp说:“过个心理学。”
“你能从胡心宇身上感受到深刻的惧怕,不用想多,他还没疯。”kp给了个非常明确的线索。
沈凛轻轻啧了一声,好不容易串起了房间的剧情,却没法理清楚场面。
现在算怎么回事?
他们五个里,金容被怪物撕成了碎片,赵小茵变成了一滩烂泥,只剩下他、一哥和快被吓傻了的胡心宇。
那现在怎么说?
弄死胡心宇他们就算赢了?
反正他俩清楚自己是受梦之女巫的感召才来的。
管胡心宇是什么阵营的,弄死就完事了。
可弄死了他们出得去吗?这盛大的梦境真的能就此结束吗?他们还没找到那兄妹俩具体的线索,回到现实世界也是干瞪眼,这一趟除了得了些惊吓外就是白来。
肯定不对。
沈凛屈起食指,敲了敲眉心。
晏修一蹲在赵小茵的尸体旁,试探了下她的呼吸,没了。几人都没点医学,没法看出来赵小茵是怎么死的。
晏修一半蹲着,说:“对尸体过侦查。”
“你还敢碰!”胡心宇尖声叫道,“你就不怕她是因为看不见的寄生虫才死的!”
kp:“先过幸运。”
晏修一:“……”
沈凛皱眉,思考这个幸运的用意。
晏修一投掷,幸运没过。
kp:“投侦查。”
晏修一再投掷,又没过。
沈凛:“……”
本来还挺瘆人的气氛被一哥这么一搞,沈凛不觉得恐慌,反而觉得有些好笑。
他叹了口气,说:“我来过吧。”
他先投掷幸运,成功,随后投掷侦查,再次成功。
他在赵小茵的手腕上发现了一串手链,串着一个红色的弯月。
随后,他试图用灵感深入挖掘手链的深层含义,却没能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咱们现在怎么办……?”胡心宇抓着沈凛的衣袖,他起初那副咄咄逼人的不良少年样完全被恐惧驯化了,就像是只受惊的鹌鹑,死死黏紧沈凛。
沈凛说:“尸体先不管了,想不明白。我们去高二二班教室。”
晏修一想隔开胡心宇,胡心宇却不肯撒手,他生怕自己一不留神也步上了赵小茵的后尘,尤其是不知道在交出六枚金币后被撕卡会不会直接人间蒸发的情况下,他得先保住性命。
沈凛不大喜欢和不熟悉的人保持这么近的距离,但他也没强硬地驱逐胡心宇。
几人一边沿着楼梯往高二二班走,一边交换各自的发展。
胡心宇为了证明自己其实是有用的,说道:“得了灵感提示以后,我就去高三一班,查了下……一样东西。我瞒了你们线索,我在高三一班发现了一把工具刀,上面有没处理干净的血痕,这个祈祷者有过恶意伤人的严重处分,因此同学和老师都很害怕他。”
“他恶意伤人?有更详细一点的线索吗?”沈凛心想,如果将这个线索填充进去的话,他所划出来的时间线就是完整的。
“没有了,我只来得及查证到这里,赵小茵就突然……”胡心宇面露惊恐地说,“我们会不会也像她那样……”
“不会,”沈凛淡淡地加了两个字,“应该。”
胡心宇:“…………”什么叫应该!?
“你……”几人来到二楼走廊,胡心宇艰涩地问,“你们还打算去操场吗?”
“为什么不?”沈凛反问。
胡心宇咬了咬牙:“可是我们人越来越少了,那里怪物那么多……如果你执意要去的话,我可能不会、不会跟你去。”
沈凛看他一眼,说:“随你。”
胡心宇咽了口口水,缩得更像是个鹌鹑。
沈凛推开高二二班的门,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赵小茵出事后,教室变得更冷了。
窗户上的冰花糊得更厉害,一开始还能影影绰绰的看到一点形貌,现在几乎完全冻成一片模糊。
呼吸时,略微喘息出来的白气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kp:“所有人,过个追加1d6惩罚骰的体质。”
沈凛:50/56,失败;晏修一80/62+3,成功;胡心宇45/87,失败。
沈凛和胡心宇各自扣除1点和2点hp。
沈凛为了确认课桌被换一事,站在教室门口问胡心宇:“能认出你的课桌吗?”
胡心宇扫了一眼教室,面露茫然。
沈凛轻轻皱眉,他走进教室,挨个摸索,在高二二班找到了一封被撕开然后又用透明胶粘起来的情书。
这情书正面看着挺正常,背面则用涂改液抹掉了什么。
沈凛找了把钢尺,把涂改液剐蹭掉,看到下面用掉了色的红笔写着“xxx个王八蛋”。
沈凛:“……”
这是因爱生恨了还是怎么着?
他指尖挑开信封封面,抽出一张绘有哆啦a梦的信纸,字迹不算好看,但非常工整,可见写信之人在落笔时的用心和专注。
上面一字一句稍显幼稚却满是深情,沈凛看完,抬头看晏修一:“这是给妹妹的情书。”
晏修一:“什么意思?”
沈凛摇了摇头:“还不能确定,只是能从情书上内容推断。看看。”
他手掌抚在告白信上,过了一个成功的灵感。
眼前画面变化,沈凛看到一个青涩的男生正在台灯下埋头书写这封情书,一旁的手机上亮着搜索栏:“告白用的浪漫句子”,他写废了一张又一张纸,终于在废纸的海洋里写出了最后的定稿。
他笨手笨脚却又小心翼翼地把信塞进信封,虔诚地封上最后的胶水,红着耳尖小声说:“啊啊啊,她要是能答应就好了,会不会拒绝啊……万一拒绝怎么办……要不然还是别给了,不行不行,这也太怂太弟弟了。”
沈凛看他纠结挣扎了许久,还是将那个信封珍藏地塞进书包。
眼前画面倏然变化,小小的信封被送到女生手中,女生呆愣了一瞬,并没有收下信封,隔着一层薄薄的灰雾,沈凛看到男生失望而尴尬的脸,他眼眶和鼻头憋得通红,嘴唇哆哆嗦嗦想说些什么,但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不远处有人呼唤女生,她扬声应了,目光不曾落在那男孩脸上,只略略点头便离开。
男孩清楚地看到,她坐上另外一个男生的自行车后座,她怀着他的腰,他们非常亲密。
那一瞬间,沈凛感觉到一股强烈而扭曲的嫉妒冲刷了他的心脏,他仿佛变成了百倍珍视写下告白信的男孩,难堪地将信封一撕两半。
他和那个男生结下梁子,间歇性去挑衅他,恶劣地散布谣言,同时,他又放不开女生,渐渐有了一些过激的行为和言辞。这些本就不大的矛盾逐渐演化成了不可收拾的巨大冲突。
在一片迷蒙的灵性世界中,沈凛最后看到的画面是血迹斑斑的场面,少年捂住鲜血淋漓的腹部,憎恶地看着不远处的人。
他被蒙在看不清的阴影里,背后像是生有张牙舞爪的触手,黑泥冲刷着他的脸庞,他穿着不合体的校服,过于宽大的袖口下是一把颜色扎眼的工具刀。
从这段画面中脱离出来后,沈凛长吁口气,终于将整个故事串联成了一个完整的故事。
“因为这次恶劣的事件,祈祷者更加憎恨周围的同学,他不仅被无辜地冠以杀人犯的儿子,还被以不公正的方式对待,这个事件是他决定祈求改变世界,摆脱一切的导火索。这才引起了那场笔仙的祈祷。”
晏修一将沈凛理顺出来的故事又重捋了一遍,确定是当前最合理的说法。
沈凛把前因后果完整地告知胡心宇,并问他:“你觉得呢?”
“觉得什么?”
“祈祷者是个什么样的人。”
胡心宇:“……”
沈凛说:“换句话说,在知道了这样一个故事之后,我们可以描画出一个什么模样的祈祷者。”
胡心宇摇头:“看不清楚脸。”他认真思考了片刻,说,“瘦弱、病态,唔,还有一些变态的偏执。从小被人当做杀人犯的儿子对待,肯定会产生一定程度的心理问题。也许越是这样,他越是会成为人们口中的‘角色’。舆论和谣言都是有力量的。”
“不反对,但太过模糊,”沈凛眼神冷静地看着胡心宇,“现在只剩下我们三个,不如开诚布公地聊一聊,能攒齐六枚金币来到最后房间的玩家都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
胡心宇沉默,他掠过沈凛,看向站在沈凛背后的晏修一,缓缓开口:“我一直在戒备着你们,你们很可疑。出生在高三一班,和那个祈祷者是同一个班级,无论做什么都游刃有余,好像一切都在掌握之中,有时候看你们的样子,我反倒会怀疑这里的一切是不是你们布置的。我现在会不会是唯一的幸存者。”
“如果是,你现在已经被撕卡了。”沈凛嗤笑一声。
胡心宇嘴角紧绷,他看着沈凛,说:“我们单独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