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鲜的糖糕……刚出锅的糖糕……”

  “老伯,来一碗抄手……”

  “好嘞,客人稍等。”

  “这贼老天啊,往年哪有今年这般冷!”

  “是啊是啊……”

  就在小商贩们叫卖的间隙,路旁飞驰而过两匹骏马。

  “啪……”客人刚夹了一个圆滚滚,热气腾腾的抄手,还没送进嘴就掉进碗里,莹白的汤水一下溅了客人满脸。

  “哎呦……”客人被烫了一下,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

  “赶着去死啊!”男人抹了一把脸上的汤汤水水,骂骂咧咧不止,岂料下一刻一物狠狠砸在他头顶,“哎呦……”这一下砸得实实在在,抱头去看时原是一个银锭子。

  “才赔这么点,都不够老子药钱的!”

  马蹄声渐渐远去,有那眼利的早就认出马上之人的身份了,“哎,前边那女子不是傅家的那个小寡妇吗?!怎的一大早往那边去了!”

  “嘿,还真是啊!”同桌的人露出一抹怪笑。

  “听闻两日前傅二公子上京赶考,那小寡妇连二十两银子都不舍得给,逼得傅二公子一边抄书挣银子一边上路,啧啧,家里无公婆,这小寡妇是越来越跋扈了!”

  “怎么说?”一人支起耳朵。

  旁边几人也放下手中的筷子饶有兴趣的凑过来听。

  “咳咳,这要从数月前说起……”

  那人灌下一杯热茶,清了清嗓子,“镇上傅家三代以前是出过朝中一品大员的,只是后来在立储中站错了队,这不,家道中落,直到傅老爷那一代经商才慢慢撑起来,但是大概命途不济,傅老爷去岁染病身亡,长子身子也羸弱不堪,紧跟着他没了……”

  “傅老夫人一连丧夫丧子,数月前拖着病体给去世的长子结了门亲事,是隔壁镇上的孤女。”

  “傅家长子不是死了么?还结什么亲?!”

  “害,就是嫁了牌位呗!”男人又抿了口茶水,“傅老夫人操办完这些事没多久也去了,留下府中一个小寡妇和一个十七岁的小叔子!”

  “寡嫂和未婚小叔子,这傅家……”一个个脸上露出淫/邪的笑。

  “你们想多了!”男人瞥了其他人一眼,“若真是这样那傅家人不给气活了!”

  他转着手里的杯盏,“那小寡妇自小无父无母,所以脾性嚣张跋扈,傅老夫人在时尚且还知收敛一些,但是婆母一死,她便原形毕露,整日里苛待小叔子不止,前些日子好像还听说与人有了首尾……”

  众人啧啧几声,“那傅家二公子过得有多惨?”

  男人掰着手指细细叙说,“阖府就两个主子,小寡妇整日里大鱼大肉,吃的是白花花的大米,而傅二公子就只能就着白粥啃窝窝头,别人问起,那小寡妇就阴阳怪气说恁大的家里各种开销,诸人份例都精简不少!”

  “不仅如此。”男人继续道,“我三婶的大儿子的拜把兄弟在傅府做长工,听说那小寡妇绫罗绸缎,没几日就叫人裁剪新衣,至于小叔子,一件春衫差不多穿到暮秋,好像住的还是最差的院子……”

  “世间竟有如此不要脸面的女子,真是……”

  众人都是惊诧不已,还有人问,“那傅二公子好歹也是快及冠的人了,怎的都不去报官?!”

  “哼!报官?”男人摇头,“那傅二公子十二岁中了举人,你们猜为何他到现在才去考会试?”

  一众人摇头不知。

  男人压低了声音,“傅家与县太爷生了龃龉,这些年一直明里暗里被使绊子,早年似乎还因为什么事情,傅二公子被送进监牢,若非傅家家底殷实,在上京还有一门富贵亲戚,那傅二公子说不准早就被公报私仇去了举人名号了!”

  “傅二公子此次会试不敢再出问题,所以这几个月时间一直忍着,你们且瞧着,一旦他应考拔得头筹,回来先开刀的就是他那个小寡嫂!”

  ————

  另一头,玉栖虽穿着一身狐裘,但是寒风还是透过缝隙吹得她小脸儿泛白,双手也僵硬的快要抓不住缰绳。

  身后护院都有些受不住了,迎着风大喊,“夫人,已经赶了这么久的路,不如找个避风的地方稍作休息!”

  玉栖立刻拒绝,“不行!再坚持一会儿,二公子是徒步,走不了太远的!”

  护院一阵无奈:这会儿您才知道二公子是徒步了呀!早干嘛去了!当初连二十两银子都舍不得,现在紧赶慢赶过去是又要将人如何折辱啊!

  玉栖心中焦急不已,她能说自己这么赶着是要替原身“赎罪”的吗!

  无人知道玉栖心中有多少难言的委屈,特么的,一觉睡醒发现自己穿书了!穿书也就罢了,为何还要穿成苛待未来权臣小叔子的无良寡嫂啊!

  玉栖得知这一切,差点抹了脖子一了百了。瞧瞧原身之前干的那是人事吗?!

  自己山珍海味,小叔子悲催的啃着窝窝头;自己绫罗绸缎,小叔子一件单衣穿了个把月;自己整日无所事事,看见小叔子用功读书就故意踢翻板凳,明晃晃的就是冷暴力加人身虐/待!

  她一个局外人都看不下去了,尤其在得知原身连二十两银子都不给小叔子的时候,她差点原地狗带!特么的,你造的孽要老娘来收场!花式作死也不带你这样的……

  没人比她清楚,这个现在可怜巴巴的小叔子就是不久后青云直上的权臣。

  能和皇帝下棋不放水的那种!

  能和公侯世子踢蹴鞠还盖帽的那种!

  能得长公主青睐又婉言拒绝还不会惹得对方嫉恨的那种!

  越想越绝望,玉栖都想一头从马上栽下来一死了事。

  “夫人,那个好像是二公子!”护院声音未落,玉栖心中咯噔一下:来了来了,赎罪的机会来了!自己一定千万务必要把握住。

  看见小叔子的时候第一步嘘寒问暖,第二步把自己的狐裘解下来给他,最后一步,温言软语向他解释(狡辩)自己以前的所言所行如何失度,求他原谅。

  但是玉栖出师不利,一下马先不小心崴了脚,然后一瘸一拐的走到小叔子面前,刚要开口,结果看见对方冷峻的面庞,瞬间哑声。

  “嫂子前来所谓何事?”小叔子声音跟和了冰渣子似的,玉栖下意识往后一退,瞬间怂了,支支吾吾半天,“……一千两,一千两够吗?”

  傅从深:“……”

  玉栖脸颊冻得通红,睫毛上也冻了霜气,看起来可怜又可爱。

  可是几个月的相处让傅从深打消了这个荒谬的想法,他微启唇,“嫂子这是想用一千两买断我与傅府的关系?为了将我赶出傅府?”

  玉栖:“……”我不是,我没有,你不要瞎说!

  “不否认,那便是了!”傅从深心中彻底冷了。

  一瞧傅从深变了脸,玉栖慌忙之下一把扯住小叔子的袖子,“一千两,一千两是叫你拿着在路上花用的……”

  话都还没说完,傅从深的袖子就被她紧张之下给扯出一道长长的口子。

  傅从深:“……”

  玉栖:“……”老天呐,来一道雷劈死我吧!

  “这个……这个……”玉栖贝齿咬着唇瓣,“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她支支吾吾还微垂着头,傅从深只能看见她头顶的发髻。

  其实还不过是十五岁的小丫头,可已经和灵位拜过堂,梳起妇人的发髻。

  傅从深曾经想过如何对待这个小嫂子,他兄长去世,小嫂子总不能一直守寡,所以他早早打算在考过会试以后就放小嫂子离开傅府。

  给她一笔钱,若再不济,也起码给她寻一个可靠的人。

  但没想到,一切都是他自作多情,小嫂子就不是个安分的。

  苛待他也就罢了,不过受点罪也不算什么!但是偏偏就在几日前,他无意间看见小嫂子与一个陌生男人在酒楼幽会。

  所有的念头都在顷刻间打消,傅从深没那么宽广的心胸,看着自家小嫂子与外人痴缠,这不仅是坏他兄长的名声,也是毁他傅府的名声。

  傅从深一直忍着,只消会试结束他便要处理了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玉栖眼看着傅从深眸子深处升起一股杀意,心尖一跳,好歹给个解释的机会嘛!

  说时迟那时快,玉栖一把揪住傅从深的胳膊,差点掐下来对方一片软肉,瞧着小叔子脸色更黑,她一闭眼一跺脚开始忏悔,“对不起……你离开的这几日,我一直辗转难眠,心中想了很多,从前是我狭隘了,自以为天将降大任于你也,所以提前帮你劳你筋骨,饿你体肤,想磨炼你的意志……”

  “上京达官显贵太多,你若太过意气容易吃亏,所以我便早早训练你的忍耐力……嗯,虽然其中有些手段过激,但是你一定要相信我的出发点是好的……”

  “我想了很久,最后还是觉得要给你说明白……”

  “此去路上诸多考验,你若身无分文未免也太……太那个啥了,所以便跑来给你送银子,方才说是一千两,但是现在我觉得还不大够,那这样吧……再给你一千两……”

  玉栖从绣鞋里费劲儿的挖出来一张皱皱巴巴的银票递到傅从深面前。

  “喏,给你……”

  见傅从深一言不发,也不伸手,玉栖撇嘴,“没有脚臭味儿的,放心!”

  傅从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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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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