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棉花谢后一段时间, 空中便时常飘浮着细细的棉絮。
随着时间推移，飘出来的棉絮越来越多，能在各个角落堆积松松软软的一层, 直至蒴果被打下来, 亦或棉在果实中坏掉, 飘在空中的棉才会消失。
木棉飘絮还比较收敛, 不像梧桐那样让人难受，所以裴南辛在屋后留了一棵，看着精神又漂亮，其余的十几棵木棉都被移栽到了竹林后面。
裴南辛从王伐的冶炼台回来时, 屋后的树上树下都没有人了, 只有一只胖松鼠坐在树梢，抱着树枝一动不动。
他脚步一转，走进林子。
木棉花已经谢了好一段时间，地面还残留一些褪了色的肥厚花瓣, 蘑菇从花瓣的空隙中钻出来, 零零散散长了好大一片，往林子里面蔓延，一直长到竹林外的小矮墙。
裴南辛皱了皱眉, 应该要戴口罩过来的, 十几棵木棉，飘絮太多了。
从竹林钻出来, 一眼望去除了笔直的木棉树，还有空中的一层层浮棉, 蒴果落了一地, 大家都戴着口罩, 背着个竹筐, 将蒴果捡起来。
裴南辛走到一大一小身后，两人都没发现他。
“西西，我的竹筐又满啦。”芽儿把小竹筐举到程杭西面前。
程杭西停下来，把她小竹筐拿过来，十几个蒴果噼里啪啦落进他的筐子里：“好了，又空了。”
芽儿开开心心地把竹筐拿回来，然后问：“明天阿爹要带我和阿娘去海边，西西要跟我们一起去吗？”她一边说一边掰着手指道，“我们可以去找小螃蟹，石头缝里还有小虾，还能捡好多漂亮的贝壳！阿娘说把贝壳串起来，挂在房子外面会很好看的！西西跟我们一起去吧！”
“不行，西西明天要陪我出去。”裴南辛出声道。
程杭西和芽儿一起回头，看到他，表情都不约而同地认真起来。
“你口罩呢？”
“加扰叔叔说了很多次要戴口罩的！“
裴南辛：“……”
戴口罩的卫生防护宣传得很不错。
“我忘了。”
芽儿小脸很正经：“要回去戴好才能来这里，不然会咳嗽的。”
裴南辛在她身边蹲下，也很正经地说：“那我把西西带回去了？”
“可是西西戴口罩了呀！”芽儿指指自己脸上的小口罩，“我也戴了。”
裴南辛又笑着说：“不能带西西走，那我就不回去了。”
程杭西：“……”
也不知道这人到底在逗谁。
“哎呀……”芽儿纠结地看看程杭西，又看看裴南辛，“你们明天真的不和我去海边玩吗？海有那么大！大家都去过了，西西和裴老大还没有跟我去过！”
程杭西摇头：“我们明天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好吧。”芽儿推推他们俩，“快走快走，西西带裴老大回去拿口罩！”
裴南辛点点她的脑袋，笑眯眯地说：“我和西西已经去过很多回了。”
程杭西把他的手抓回来，拉着他扭头就走。
芽儿困惑地摸摸脑袋：“但是我没看见你们去过呀……”
逗完小孩，裴南辛又对拉着他的手埋头往前走的大朋友说：“西西，明天要跟我去外面吗？只不过那里还什么都没有，西西只能看我解闷啦。”
“裴南辛！”
“所以西西和我出去吗？”
程杭西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只好继续低头往回走，小声回道：“去的。”
裴南辛在他身后闷笑。
这趟带出去交换的种子和以前的大差不差，只不过多了几种，高粱谷、黄瓜种子、山药、红薯和一些莲子。
程昱锴这一趟过来带上了几十辆板车。除了用来交换种子的铁石和金矿，还有剩余的零件，以及几截铁轨。
“你看这些有什么问题，”程昱锴把两个铁匠推出来，“有问题跟他们说，让他们改。”
其中一个铁匠是熟面孔，另一个裴南辛不认识。
那铁匠见裴南辛看过来，立刻道：“裴领主，我是负责铁轨的。这几截铁轨是先做来打个样，要是没有问题，我们之后就按这个标准来。”
“这样。”裴南辛慢慢走过去，随手拎起一条铁轨检查。
他把王伐给的小软尺拿出来，测过宽度高度和厚度，都没问题，参数和他在图纸上给的一样，外形看上去也没有什么问题。不过……
他把铁轨放下来，温温和和地说：“看上去是没什么问题，不过我不太懂锻铁，看不出来这铁轨锻得怎么样。上次带回几个锻得不够的零件，我们的匠师还发了火，所以我也不敢轻易下定论。这样吧，这些铁轨我先带回去给王匠师看，具体情况到时候我会告诉你们的。”
那两个匠师不敢多说什么，讪讪地笑了笑，咽了咽口水。
没有骂他们，但确实是在骂他们。
程昱锴脸色不虞，问：“裴领主打算怎么通知？”
“当然是去黎明城找程城主。”裴南辛理所当然道。
程昱锴点头，没有再说话。
裴南辛接着去看火车部件，那两个匠师又是一阵紧张。
剩余的部件体积最大的是车轮，车轮之前送来过一部分，没什么问题，这一批也正常。
飞轮整齐地叠在一起，除了大小不同，看上去几乎一个样。剩下的都是零碎的东西，联动曲柄、管道和平衡块，每一个发挥的作用都非常重要，参数不能有一点马虎。
数量太多，裴南辛都检查完，太阳已经开始西沉。
他把平衡块放下，道：“零件都齐了，目前看也没什么问题。”
两个匠师松了一口气。
程昱锴对护卫使了个眼神，立刻就有人上前去把种子搬回来。
等他们把种子搬完，裴南辛先把车轮、管道和铁轨都搬上板车。其他零件得等拿筐子来装，不然容易掉。
远离了程昱锴那群人，程杭西才问：“要去黎明城？”
“嗯，过段时间得去一趟，铁轨也不能马虎。”裴南辛用下巴在他头上蹭了一下，“顺便去看看任伯？”
“好。”
第二天王伐看到新带回来的零件，又虎着一张脸道：“这铁轨锻的工夫不够，火车重，这点程度的用不了多久就坏了。”
裴南辛点头：“行，到时候我去跟他们说。”
“你要去他们城里？”
“对。”裴南辛指指铁轨，“不然他们不知道哪里有问题，我也顺便去和程昱锴谈谈别的事情。”
王伐问：“你什么时候去？”
“这几天把零件都带回来，准备好就去了。”
王伐看都不再看那几根铁轨一眼：“我做个小的给你带去，你跟他们说按这个来锻，懂行的一看就知道要锻到什么程度了。”
“当然好。”裴南辛笑道，“给他们打个样。”
王伐不阴不阳地哼一声，走回了冶炼台，一边走一边念叨：“这么多年一点都没长进……”
幸好接下来几天带回来的零件都没什么毛病，王伐脸色也好看了一些。
把东西都运回来，裴南辛在树林里抓到一只绕着两只小猪团团转的程杭西。
“小西。在看什么？”
程杭西指了指其中一只小猪：“多了一只。”
两只小猪都没长到人膝盖高，身上也被洗得干干净净的，都是粉色的皮肤、小卷的尾巴、两只大耳朵。并排在一起嗅地面找食物，看上去一模一样。
裴南辛只看出来多了一只，多出来的是哪一只压根分不出来。
“分得出来？”
程杭西点头：“这只是妄间带回来的。”
裴南辛：“……”
他抬起头，冲着远处朝他们探头探脑的妄间招招手。
妄间拿着根细小的树枝跑过来：“裴老大，队长，我来把猪赶回去。”
裴南辛问：“另一只哪儿来的？”
“是王伐叔抓回来的，说是去海边的时候看到这只猪溺水……”妄间挠挠头，戳了戳其中一只小猪，“也太傻了吧。”
小猪没理他，往前走了几步，用鼻子拱了拱蘑菇。
妄间忙用小树枝把猪往回赶：“诶，得回去了，吃到毒蘑菇就惨了，我们还指望你们生小猪崽呢，走，回去回去。”
两只小猪一路哼哼着被他赶出了林子。
后头两人并肩地慢慢走回去。
裴南辛道：“过几天就去黎明城了。”
“几天？”
“不确定，我先做个验证。”
程杭西：“？”
裴南辛按按他的脑袋：“可以提前想给任伯带什么过去。”
程杭西把他的手拿下来，握在手里：“什么验证？”
裴南辛没答，而是先问：“你们以前用什么买东西？”怕程杭西没听懂，又多说了一句，“除了用物品交换物品，还用什么来换取？”
“用宝石。”程杭西道，“不同颜色的宝石，每种颜色能换到的东西都不一样，宝石的品质也有影响。”
“那金银呢？”
“以前金银很少，用金银铸造的东西都是贵重的收藏品，就算是我们家也没有多少件。” 程杭西一顿，又道，“没想到发生异变之后会找到那么多座金石山，以前分明都没有的。”
“这样啊。”
程杭西偏头看他，问：“你想做什么？”
裴南辛拉着他走上小廊，停在门前，没有进屋。他一边手拉着程杭西，另一只手搭在栏杆上，手指在栏杆上点了点：“火车通车以后，除了和他们交换的东西能变多，我们还能在沿途上和他们的另外两座城做交易，换我们没有的东西。以物换物受限太多，也比较麻烦。”
他偏过头，看着程杭西道：“所以我想联合关梦程昱锴一起推行通用的纸币，用纸币买东西。”他停顿一下，又说，“黎明城后面连成一片的金山，谁去都能挖下一点，一定不能用金子做流通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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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裴南辛：小猪认识小猪。
程杭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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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