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南辛丝毫没有想过程昱锴会拒绝的可能性, 他很有把握，甚至是十分肯定程昱锴会同意他的计划。
关梦也是如此。
出发前一段时间，裴南辛又窝在房里完善图纸, 把所有的图纸都检查完, 确定没问题后, 就去了王伐的冶炼台。
蒸汽板车已经有了雏形, 大体能看出个框架。许是王伐上了手，动作又比之前快了不少。
王伐听完他的赞扬，不动如山：“找我有事？”
裴南辛微笑：“看板车是其次，确实是有件小东西要请你帮忙。”
王伐：“……”
裴南辛敲了敲还没有装上去的大锅炉：“对你拼接这个玩意儿有点用处。”
王伐目光灼灼：“什么？”
裴南辛把一张图纸给他：“你看。”
王伐接过图纸就不说话了, 完全顾不上裴南辛。
裴南辛也适时离开：“你慢慢研究, 做好了我再过来。”
等他走出一段距离，才听到王伐说：“五天后再过来。”
五天，足够大家把新鲜收回来的辣椒串成串挂起来等待风干，再把制成的辣椒酱收进地窖里。
顺手再收一地熟透了的西瓜。
即使农活告了一段落, 他们也没有个农闲的时候, 又都去了砖窑那边。
这点时间，也足够裴南辛再画出点新东西。他把刚画好新图纸和一沓零件图纸放在一起，又再次去了冶炼台。
“来了。”王伐看了他一眼, 就又专注在了板车上, “放那边了，自己拿吧。”
看他手指在车轮上拨动, 王伐又道：“那东西小，结构也更简单, 做起来不难, 就是太小了, 弄得我费眼睛。”
裴南辛笑了笑, 把玩具一样的东西收起来：“麻烦了。”
王伐头也没抬，跟板车上的杠杆较劲：“你要那个干什么？”
“给你们换个大的回来。”
“？”王伐终于停下动作，狐疑地看向他。
裴南辛没有解释，只是问：“铁石还够吗，我要出去几天。”
“够了够了。”王伐把一根钉子锤进一条杠杆里，又拨了一下铁杆，发觉太紧了，又不得不把钉子旋出来，嘴里念叨着，“现在麻烦的可不是铁石。”
裴南辛笑了笑，离开了冶炼台。他把拿回来的小东西放进背包里，又去拿了几块煤，碾成小碎粒收进小竹筒。
看到徐嫂匆匆回来做晚饭，他想了想，去小仓库里拿出了点小麦粉，放到个大泥盆里和成一团。
“裴兄弟，你要做什么，需要我帮忙吗？”徐嫂问道。
裴南辛见差不多了，就把盆盖好暂时放到一边：“不用了，待会儿我自己来就好。徐嫂，我和队长要出去几天，这段时间就不用做我们俩的饭了。”
“诶，好。”徐嫂应下，也没有多问，只是叮嘱道，“那你们注意安全啊。”
裴南辛笑着点了点头。
徐嫂手脚麻利地收拾好菜蔬，就开始炖菜，水汽从锅里冒出来，连带着鲜香都一起飘了出去。
又晚些，大家终于陆陆续续地回来。
裴南辛站在小廊上，清晰地捕捉到程杭西的身影。
程杭西似有所感地抬头，和加扰说了声，就径直朝他走了过来。
“你们那边怎么样？”
“打算明天先运一批出去，然后分一批人先去挖地基。”
裴南辛崩了一下他的脑门，笑着问：“想去挖地基？”
程杭西不明所以地点头。
“因为工时比较多？”
“是……是啊……”
裴南辛笑着揉了一把他的脸：“明天就要去黎明城了，队长，你又挣不到工时了。”
程杭西不踩坑，转而问：“你都准备好了？”
裴南辛点头：“差不多了。还差点东西，我们晚上再做。”
吃过饭，程杭西和加扰安排完事情，又去交代妄间好好训练。
程杭西一说完，妄间就拉上他的手，把人往裴南辛那边带：“队长，裴老大在做什么，好香啊！”
裴南辛在煎饼。
他完全无视了其他人，把和好的面团捏成一个个小饼，用油煎成金黄色，捞出来放到一边晾凉。
煎出来的油香和饼香飘出去老远，裴南辛煎好饼洗好锅，就带着程杭西和一碟香酥的饼走了。
其余人只能巴巴地看着他们离开，又动作一致地去看徐嫂。
徐嫂被那么多双期待的眼睛看着，只好道：“明天我试一试……不一定能做成裴兄弟那样。”
听到她前一句话，大家都欢呼起来，才不管她后一句说的是什么。
进了屋里，裴南辛找来一个提前准备好的小竹筐和几片叶子，用叶子垫在下面，再将饼都放进去。
程杭西问：“怎么突然做这个？”
“因为这个简单好保存，香味也明显。”裴南辛将盖子盖好，又道，“我们吃得起，而别人还吃不起。”
换言之，是个好炫耀的东西。
程杭西竟然理解了他话里的意思。
出发当天，裴南辛又找来了一个小竹筐，摘了小青菜放进去，又放进去一个小南瓜。
程杭西疑惑：“要带这么多？”
“这些都是小红的零嘴。”裴南辛道。
程杭西：“……”
两个小竹筐用宽绳系起来，挂在小红背上。
裴南辛把图纸塞进背包里，跳上马背，一手揽着程杭西的腰，另一手抓着缰绳：“走了。”
他们路上并不赶，走走停停的，在路过外面的第二道地裂时，还在地裂附近找了找，不过没有找到新城池，应该是建在了更远一点的地方。
到了黎明城外，已经是他们出来的第七天。
守城的护卫本来是要给他们搜身，并让他们交进城费的，而出来换班的老护卫看到他们两人，诚惶诚恐地直接把他们放了进去，也没多问几句。
城里的房子大部分翻了新，一眼看去都是砖房和石头房，没再看见一间泥屋。
城里的布局和以前大差不离，就是房子分布得疏了一些，整体看起来也更宽敞，没有之前那般拥挤。
城主府的位置没变，裴南辛远远地看到围墙，低下头俯在程杭西耳边问：“你要进去吗？”
程杭西捏了捏藏在袖间的刀刃，道：“要的。”
裴南辛偏头蹭了他一下，小红瞬间加快了速度，飞掠至城主府前。
护卫们的刀都还没有举起来，裴南辛就先道：“劳烦去告诉程昱锴，裴南辛找他。”
很快就有一个护卫跑进去通传。
“小主人……”
虽还有护卫这么叫程杭西，但却没有直接放他们进去，门口依然被关得严实。
程杭西没有应他们，只是面无表情地望着大门。
他们没有等多久，门口就被从里面打开，程昱锴走出来。
几人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
最后程昱锴目光在程杭西身上略一停留，就转身走回去：“进来吧。”
程昱锴将他们带到了议事厅，这回裴南辛直接拉着小红进来，没有人再阻止。
程杭西以一副保护的姿态站在裴南辛身侧，不吱一声。
裴南辛则在安抚看上去很想去撞人的小红，眼神都没分给程昱锴一点。
程昱锴很有耐心，他等到小红安静下来，才开口问：“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好事。”裴南辛也终于有空说话，“能解决你们粮食空缺的一个好事。”
程昱锴神情更认真了一些：“什么？”
都打过几次交锋了，裴南辛也不跟他打太极。他在背包里掏了掏，拿出一段小铁轨，又拿出一个巴掌大小、像两截铁板车拼在一起的东西。
小铁轨只有他们的两只手臂长，裴南辛将它首尾拼接在一起，形成一个环，再将小车放上去。
他提醒：“程城主，看好。”
紧接着，他又拿出两个竹筒，从其中一个竹筒里倒出小煤碎，装在小车的一个小容器里，又从另一个竹筒倒出一点水，积在一个小铁管里。
最后，他撕了点碎纸屑，覆在煤碎上，用火石点起火，把装煤粒的小容器塞回车上。
程昱锴没看明白：“这是什么？”
裴南辛道：“程城主接着看就知道了。”
板车上探出来的烟囱冒出气，又过了一会儿，裴南辛用手在板车附近晃了晃，道：“差不多了。”
他话才刚落下，两截板车就在铁轨上动了起来。
程昱锴再沉稳，也不由得微微睁大了眼睛 ，还在议事厅里的护卫更是惊讶得下巴都要掉了。
小板车在铁轨上转了两圈，终于因为动力不足停了下来。
裴南辛把小车子拿回来，手指拨了一下车轮，问：“程城主，感兴趣吗？”
相比于他的轻松，程昱锴的神情严肃得过分：“这是什么？”
“蒸汽车。”裴南辛道，“不用马力人力，只要燃料够就能走，人只要掌控方向。”
程昱锴很谨慎：“你想怎么做？”
裴南辛笑了笑，把小车放回铁轨上，而后把一叠图纸递给他：“我画好了。只要程城主让工匠们按上面的要求做出成品，我就能做出一个蒸汽火车。”
程昱锴一张张地翻过去，直到翻到最后一张，都没有看到一张成品图：“这些只是零件？”
“对。你们造好零件，就送到南边，我们会用你们给的零件做出成品。”裴南辛一点磕巴也不打，甚至还十分理直气壮，“到时候你们就不用跑那么远拿粮食送铁石的，我可以开蒸汽火车运送。”
程昱锴气得咬牙切齿：“用我城里的铁石、我城里的工匠做好东西，再送给你？”
裴南辛温温和和地说：“程城主这么想我也没办法。话说回来，反正我们那边什么都不缺，有没有这个蒸汽火车，我倒是无所谓。只不过你们要跟我换东西就有点麻烦。而且，程城主你看。”
裴南辛又从背包里掏出一张纸展开，上面只简单标了几座城的位置，以及南边的方位，还有几道汇聚成一条，通向南方的铁轨。
“从我们这里出发，中途可以经过你们的新城，再连通三个城，这样一来，我们交换物品更加便捷。要是有想回城的人，也可以搭个便车。”
裴南辛点到为止。
程昱锴不蠢，此时应该已经能想到，这条路线，可以发展成一条繁盛的商路。沿着铁轨，这一路上都是商机。
以及生存下去的更多可能。
就算不考虑得那么长远，光是能大量运输粮食这条理由，也已经足够程昱锴重视。
——即使火车最终不属于他。
裴南辛走到暴躁的小红身边，揭开竹筐盖子，将包得严实的叶子揭开，煎过的油香和麦粉香逸散出来。
他拿起一个小圆饼，塞进小红嘴里，又拿出另一个竹筐里剩下的一点小南瓜，给小红慢慢啃。
咔滋咔滋的咀嚼声在整个议事厅响起来。
裴南辛摸摸小红的辫子，一转头就看到程昱锴在盯着竹筐看。
他有点不好意思地道：“这是我们剩下的最后一个饼了，做得不多，城主想尝的话，下次可以跟我们换小麦和油。”
“你们有油？”
“当然有。”裴南辛笑得纯良，“我们还有盐、酒、醋以及各种海鱼。就是板车太小，带不了那么多出来。”
他又问：“程城主考虑好了吗？”
程昱锴铁青着脸不回答。
“既然程城主没有这个意向，那就算了吧。”裴南辛把图纸都拿回来，“小西，我们走，越关城我们也不用去了。”
“你们还要去越关城？”
裴南辛点头：“本该是要去的，不过现在也没必要了。”
“为什么？”
裴南辛很有耐心地回答：“就算越关城同意出燃料，没有车，有燃料也没用。”
程昱锴沉默半晌，才咬着牙说：“让我出人力铁石，你还想让越关城出燃料？”
裴南辛点头，笑道：“对，有什么问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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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裴南辛：我就是想空手套白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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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馥筎云翋小天使的营养液，贴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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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