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杭西抱着西瓜思考了一会儿, 把最近的事情和安排大大小小都回忆了个遍，也没想明白。
他终于问：“为什么？”
裴南辛嘴巴很严实：“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看到程杭西又用那双有神的大眼睛盯着他，他便大大方方地回望回去。
对视了一会儿, 程杭西垂眸又吃起了西瓜。
“好。”
裴南辛嘴边勾起一抹笑。
他就知道。
程杭西应过之后, 便不会再来多问他一个字, 只会安安静静地等他主动把事情说清楚。
其实这并非是需要瞒着程杭西的大事, 他只是担心程杭西知道了又要拉他训练。
他真的不想再过一次才睁开眼就被拉起来学习打架的日子。
瓜都被放在棚子里，底下垫着厚厚的秸秆。经常有人在干活累了的时候走进棚子，乐呵呵地摸一把堆在一起的圆滚滚的西瓜，然后又干劲十足地回到田里。等吃完饭, 再开几个瓜大家分了, 边吃边吹着潮热的风把他们未来的田想象过一遍，等红月升到夜空中央，他们被加扰赶了，才踏着一路月光回泥屋休息。
几天过去, 大家吃西瓜吃了个过瘾。田里的西瓜还没有收完, 他们就已经集下了不少种子。
成熟的和接近成熟的西瓜都已经收完，地里剩下的大多是小小的晚熟瓜，要长成还需要一段时间。裴南辛去地里转了一圈后, 就让加扰他们歇歇, 偶尔来个人看瓜有没有长大就好，等成熟了再摘下来。
能摘的瓜都摘完后, 加扰就把大家聚集在一起，掏出熟悉的小册子, 又一个个念名字兑工时。
还是跟之前一样, 一半用来抵耗粮, 一半用来兑种子。上一次划工时就在几个月前, 这么些时间大家积累下来的工时并不多，抵消掉一半后也剩不了多少。
但即使如此，他们还是都要先把种子换了。种子种得早，他们收获得也快一些。
在吃法不明的西红柿和更熟悉的西瓜之间，大部分人还是选择兑换多一些的西瓜种子。
叫到小鲵名字的时候，小鲵有些胆怯地问：“副队，我能还换麦子和稻子吗？”见加扰表情诧异，她又急急地说，“上次兑换的时候我和哥哥什么都没换，我们还有很多工时能换的。”
加扰的诧异只在一瞬，他温和道：“没有脱壳的麦子和稻子多留了些，可以换。”他转过头去看裴南辛，“裴兄弟……”
裴南辛一点头，走出大棚子往仓库那边走：“我去把谷粒拿出来。”
如愿换到谷粒和西瓜种子的小鲵高兴地抱着东西回到古小武身边。
下一个到古小武，而他只是抵掉了一半的耗粮，和上次一样什么都没换。
刚来不久的王伐和乐安也换了谷粒和一点种子，还专门留下一些工时。
在领谷粒的时候，王伐问：“裴兄弟，马铃薯什么时候才能换？”
裴南辛神色不动，把谷粒给他：“等一段时间就能收了，到时候加扰会跟你们说的，不用担心。”
“好。”
领完大家就兴冲冲地散了，都回去把锄头和桶找出来往自己的田里奔，准备把新得来的种子种下去。
裴南辛看了眼抱着种子回去的古小武，发出一声轻笑。
正在清点剩余种子的程杭西侧过头疑惑地看他。
裴南辛笑了笑：“古小武这小子心眼还挺多。”
程杭西跟着笑了笑，这也算是裴南辛对小武的赞扬了。
倒是加扰怕他对小武有误会，还解释：“裴兄弟，小武人不坏，就是年纪不大有时候做事不顾后果。他这次还不换工时，应该是要留着换马铃薯。上次没有换，我猜是怕被岳……被人抢了，他对人比较敏感——”
“没事，我知道的。”裴南辛笑着安抚像个操心老父亲的加扰，见他点头放下心了，就说起另一件事，“收完马铃薯以后，你再找个时间跟他们兑工时。就算这次要换的人不多，也要把大家聚集起来，当着大家的面划掉。”
“我知道了。”加扰应了之后，就把本子和炭笔给裴南辛，“裴兄弟，你看看。”
裴南辛随便翻了翻，找到他的那一页：“现在到你了，你要换什么？”
给加扰记好又签好名，裴南辛就笑着看向程杭西：“队长呢？”
程杭西摇头：“我暂时不换。”
裴南辛挑了一下眉，把册子和笔给他：“下次再长西瓜和西红柿的时候，大家都有得吃，我们小队长要怎么办啊？”
加扰刚想说队长可以吃他的，就听见他们队长说。
“吃你的。”
语气相当坦荡。程杭西看过一遍册子，就把册子还给了加扰。
加扰把话咽回去，又再一次意识到这不是他能插话的场合。和之前的几次不同，这回他能把册子收好，并厚着脸皮说：“裴兄弟，队长，我先回去把种子种下，这里就麻烦你们收拾了。”
剩余的种子收拾得差不多了，仓库他也进不了，何必杵在这里。
“没事，去吧。”裴南辛道。
话音刚落，加扰就毫不犹豫地带着种子转身走人。
裴南辛把剩余的谷子收好，拿回仓库里放，边走边把刚才的话题接上：“吃我的是要扣工时的。”
“扣，”程杭西没提裴南辛给大家吃西瓜和西红柿都不用扣工时的事，理所当然地说，“扣完了我帮你干活。”
裴南辛：“……现在你也在帮我干活。”
“所以一直都是一样的。”程杭西认真道，“以前是，以后也是，我总会还完的。”
裴南辛：“……”
这小队长怎么好像不是很想种自己的地扩大耕地面积的样子。
思想滑坡了啊。
又两天后，王伐把所有人的第二把锄头都做好了，开始给程杭西做短刀。
本来已经被他仔细收好的小锤子又被拿到了工作台，打铁时的声音变得清脆不少。
裴南辛去竹林找了两根比较粗的竹子，砍下来后重新做了装水用的竹筒。以前剩下的几个竹筒，几个留给程杭西去装小螃蟹，另外两个，被拿来装了半筒的西瓜种子和西红柿种子。
竹筒做好，他又去找了一堆树藤回来，把树藤和竹条编在一起，编成两个能挎在马背上的两个小收纳筐。
短刀进入了收尾阶段，裴南辛就开始到马铃薯田晃悠。
他走进田里，两只手垂下，指尖不经意地一棵棵触过去。
系统面板悬浮在他眼前，接连不断跳出的提示框长得都一个样。
马铃薯：处于生长期的马铃薯，好好照顾就能顺利进入成熟期哦~
找了差不多三分之一，提示框上的字才终于有了变化。
马铃薯：可以收获的马铃薯，能做成美味的食物哦~
裴南辛拿起锄头，框框几下就把埋在土里的马铃薯挖出来，得到了五个新鲜的马铃薯。
他把马铃薯田走过一遍，挖出的成熟马铃薯也才二十几个。
其他人看到他提着马铃薯从田里出来，高兴地问：“裴老大，马铃薯能收了吗？”
“没有，你们再等个十几天就差不多了。”没看他们的反应，裴南辛就拎着马铃薯走开了。
他去把放在小廊边上的筐拿出来，将马铃薯从茎上扯下放进框子里，一边十个，框子还有些空余。
将框子放回原地，他扒拉扒拉散在地上的马铃薯茎叶，准备拿去处理掉，才转身，就看到程杭西站在小廊下，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他走下小廊，拿着砍刀把茎叶切成碎丁，全散在小田里。
程杭西全程跟个向日葵似的围着他转。
他走上小廊，程杭西就跟上来，他去放砍刀，程杭西也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面。
他把小树墩拉过来，拍了拍。
程杭西乖巧坐下，而后眼巴巴地看着他：“你要出去？”
“嗯。”裴南辛微笑点头。
“马铃薯，新竹筒，都是要带出去的？”
“对。”
程杭西的脸肉眼可见地垮了一点。
“你这次去哪里？”他小心翼翼，又试探地问，“需要我一起去吗？”
裴南辛笑着接上：“你可以保护我？”
程杭西用力点头。
裴南辛没有正面回答他，换了个话题：“我们去看看王伐。”
程杭西抿抿唇，没有追问，跟个小尾巴一样跟在他后面。
打铁声已经停了，走近的时候连热铁入水的声音都没有听到。
听到脚步声，王伐抬头看了他们一眼，低下头继续手上的动作：“来得刚好。”
他用长布条裹在刀柄上，最后扣上一小块铁，将布条的末端卡紧。在手上甩了两下，他拿起另一把短刀，一起抛给程杭西：“做好了。”
程杭西敏捷地闪到裴南辛身前，接下两把刀，又往旁边一掠，分开一段距离。
两把刀在他手里转了几圈，依稀能看到银白色刃上的寒芒。
程杭西向王伐点了点头：“很合适。”
“算偷懒了，跟上回给你做的那一对是一样的。”王伐又拿起台上的两个小刀鞘，朝他那边扔过去，“不过这次做得更顺手。”
程杭西抬起手，一个旋身，刀鞘稳稳地扣在刀刃上。
看得裴南辛在心里吹了个口哨。
果然小队长还是跟短刀配。
他将目光移开，笑眯眯地看着王伐：“接下来大家的刀和锅也都要麻烦你了。”
王伐冲他摆摆手，转身给熔炼炉里添了好大一把柴。
打过招呼，裴南辛就带着程杭西离开了。
路过马厩，他给小红薅了一把水灵灵的小青菜：“吃多点，明天开始伙食又要变差了。”
程杭西一脸懵：“你明天就走吗？”
“对，明天走。”裴南辛把他紧紧攥着的一把短刀拿出来，跟转笔似的拿在手里转。
见程杭西有点着急，满腔话不知道该先说哪句的样子，他忍不住笑起来，旋转的短刀蓦地在他手里停下。
“所以，”他将短刀换了个方向，手拿着刀鞘的那段，将刀柄戳在程杭西的手上，“劳烦队长从明天开始要保护我了。”
程杭西手先握上短刀，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茫然的眼睛又亮起来。
“好。”
他回得郑重又认真。
裴南辛又问：“你不问我去哪里吗？”
“哪里都可以。”程杭西说完，后知后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掩饰般地问，“我们去哪里？”
“黎明城。”裴南辛道，“我们去黎明城。”
程杭西一愣：“黎明城？”
“对。”裴南辛看着他的眼睛，“找程昱锴。”
懵逼的程杭西懵逼地回了泥屋。
这次出门有点突然，有些事情得先跟加扰交代好。
*
裴南辛回到房里，才刚关上门，系统平板的声音就响起来了。
“裴工，岳刻正在往斩城方向移动，以他目前的速度，十八天后能到城门外。”
“嗯。”裴南辛把几个新竹筒垒好。
“裴工，你知道他去斩城做什么？”
“不是找傅涯也就是在城里宣扬南边的事。”裴南辛手指点了一下竹筒，发出嗒的一声空响，“猜的。”
“那你为什么……”毫无波动的声音顿了一下，很快又接下去，“之前为什么不直接追出去杀了他，还要这么麻烦？”
裴南辛拿下一个竹筒在手里抛：“儿子，随便杀人是不对的。”
“杀人的事情很常见，现在的规则对人类底线的约束很低。”系统冰冷的机械音说出的话也不带一丝感情。
“但这不是我的规则。”裴南辛道，“更何况杀他也不能解决掉隐患。”
“要重新恢复秩序，光靠打打杀杀是不行的。”他朝虚空中笑了一下，“我们应该用更文明，也更高明的方法。既然能不见血，为什么要走最费时间也最麻烦的路子。”
系统很谦虚：“请指教。”
裴南辛把竹筒放好，走进浴室：“想上课啊，等我到黎明城以后吧。”
*
作者有话要说：
裴南辛：终于又出门了。
程杭西：见大哥，慌张。
*
感谢在2021-08-06 00:48:50~2021-08-07 01:04: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凡学长K 24瓶；灵囿动物园副园长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