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去。

  认识南清弦的时候,我十六,他十八。

  原本我是个很纯洁的男子。

  真的,至少十七岁之前,我一直都很纯洁。

  遇到那个心动的姑娘,是在偶然一次出门时。

  毛毛细雨,青石板路。

  她举着一把细伞柄的油纸伞,路过我时,头上的簪子掉了下来。

  青丝如瀑,她脚踝一歪,摔进了我怀里。

  哎呀。

  我当时心脏怦怦跳,对从来没抱过的温香软玉简直是手足无措。

  她盈盈直起腰身,朝我拜了拜,双目泛起秋水。

  “娥香楼,我叫玉巧儿,今晚头一回挂牌,公子会来吗?”

  “......”

  我心中一股浩然正气,袅袅升起!

  “你放心,我定去把你赎出来!”

  当然,后来我才知道这是她们揽客的手段。

  那一条街她这么倒人怀里二十几回,连说的词儿都一模一样。

  但就我一个人没有顺势占她便宜。

  我当时太单纯。

  她们这行碰见衣着贵重,气质不凡的,就想方设法接近后抛个媚眼。

  行话叫‘溜街’,目的是招揽生意。

  但我当时没有把她往坏处想,毕竟我那天穿着一身黑,就手腕上缠了个鞭子。

  那时候也不会打扮,愣头青一样的出门准备杀人,能穿的多华贵呢。

  后来在床第间,她跟我说,第一回 见我的时候。

  我手里提溜个玉佩,是个贵重物件儿。

  那是雇主给我的,有了玉牌出入深府时好行走。

  可她当时以为我是个高门大户的公子哥儿,于是就往我怀里扑。

  她也没想到我是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

  但事实上,真不是我小气。

  我当时一心以为是真爱来了,只想着对她好。

  因为我觉得,钱财这玩意儿并不能表达我的真心。

  所以,除了买下她的那一夜,其余一个月里,我一文钱都没给过她。

  但我会给她买些新奇的小玩意儿。

  我当时的想法是,她真好啊,又温柔又体贴。

  床上花活儿也多,领我探寻了不少从没经历过的乐趣。

  甚至还想着,把她娶了吧,反正咱又不在乎什么身份,把她赎出来就是了。

  我把这个意思告诉她,她却说再等等。

  等什么呢,我也不知道,反正她怎么说,我就听话。

  我不许她接客。

  但没想到,有一天我又兴致勃勃的去找她,却被拒之门外。

  门再打开,出来个四五十岁的老头儿。

  老头儿当时看我的眼神带着些不屑。

  “巧儿胃口可大的很,年轻伢子你还是嫩啊,想抓住女人的心,你得有钱。”

  我能说什么,我什么也没说。

  我飞起一脚把那老东西从楼梯上踹下去了。

  在旁边人的惊呼中,我直接闯进了门。

  玉巧儿还是初见我时那般清纯无辜的表情,正瘫在床上喘着气儿。

  看我冲进来,她不慌不忙的坐起身披了件外袍。

  又从挨着尿壶的屏风后,搬出来个养鸡的竹筐。

  里面是我费尽心思找来的好东西。

  有草编的蚂蚱,能吹出乐声的竹叶,河里捡来的漂亮石头。

  捡石头的时候,手还被螃蟹夹了,怕她心疼的嘤嘤哭,我都没敢告诉她。

  但这会儿都被她一股脑倒在地上,还踩了两脚。

  外面的老鸨子走进来时,玉巧儿嫌弃的看着我。

  “把你这些破烂东西都拿走,我以为你是装穷,没想到你是真穷,一文钱都不给啊。”

  老鸨子也跟着笑话我。

  “都来瞧瞧哟,真是没见过这种小气的男人,逛青楼能白嫖一个月,每回还弄的我们巧儿疲累不堪,接个客都得偷偷摸摸的。”

  她们你一言我一语,把我说的简直是一文不值。

  那天也是巧了,刚好是出门见了血来的。

  身上有雇主结账给的银票。

  整整三万两银票,厚厚一叠。

  我看着她们的嘴脸,笑了笑。

  把怀里银票拽出来,站在门口的二楼走廊上,悠悠然的往底下撒。

  围观的姑娘们都尖叫着往楼下跑,抢着去捡银票。

  我撒一手还得回头说说话。

  “钱?我明楼最不缺的就是钱。”

  “早说你想要钱啊,费那么多事儿。”

  “老鸨子,瞧瞧这些钱够不够?”

  那时候青城还没有现在繁华,三万两能包下这个楼里所有的姑娘。

  老鸨子听见我说明楼,这才知道惹了不该惹的人,跪着一步步朝我磕头赔罪。

  又说巧儿以后就是我的人了,想带走也可以,她只当送给我赔罪了。

  我噗嗤一笑。

  迎着那玉巧儿期待的目光,说。

  “别啊,既然是玩儿,那就一起玩儿才热闹,全脱了站成一排,老子瞧瞧你玉巧儿跟别的妓子有什么不同。”

  楼里姑娘们起先还扭捏着,说是男男女女都有,几十个人盯着呢,不好意思脱。

  我就吹了个口哨,让明楼的人又送来五万两银票。

  我一直是笑着跟她们说话,但我当时真是恨不得灭了世间所有人。

  我没想到一个妓子敢骗我。

  反正那个下午玩儿的挺高兴。

  整个楼里的男人都累个半死,所有女的都没剩多少气儿了。

  我就在二楼走廊里坐着喝茶,看着大厅里污秽的场面。

  最后金巧儿被人在楼里的后厨拽出来,她身边围着几个厨子。

  厨子们也是满脸的兴奋啊,遇上阔绰的主儿请客玩女人,都是高兴的。

  他们也都懂眼色,把重点都放在了玉巧儿身上。

  她被人从后厨拖到大厅时,身后一路上滚落出来番茄,鸡蛋,蒜瓣,滴溜溜混合着污物,在地上转圈儿。

  到那一刻,我的怒气才平息几分。

  我只觉得恶心。

  她累的爬都爬不起来,但看见我往她赤身上撒的银票时,眼里还是泛起了精光。

  她说。

  “爷,您过几天还来吗?”

  我扭头就走了,多看一眼都恶心。

  另外,我觉得我这种挥霍的行为很傻哔。

  每一分钱财都是我拿命换来的,不该劳财动众的羞辱一个已经没有耻辱心的人。

  太不值得了。

  反正从那之后,有一段时间我瞧见女的就烦。

  当然世间还是有好女人的,只是我不想再真心喜欢谁了。

  但那段时间,只有一个女人例外。

  不,是女孩。

  一个小丫头。

  我闲来无事去皇城杀个人,同时也是散散心。

  回来的时候,在城外的郊林里发现个小姑娘。

  小姑娘约莫就八九岁左右,身子骨儿又瘦又小,黑乎乎的脸上,几乎就剩俩眼睛能看见。

  穿的像个宫女,我也没见过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