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特小说>都市异能>探灵笔录>第280章 征程的终点

  听秦雁回这么一说我才松了一口气,至少这个结果比我预计的要好很多,当看着云杜若抓着我的手刺入自己胸膛的那刻,那种绝望和心痛溢于言表,我以为再也见不到她,虽然降世的云杜若是那样的陌生但至少我还能看见她。

  “祭宫一役我没有经历过,不过经过今日的事我或许能体会你当时的心痛。”走入入口之前我对秦雁回发自肺腑的说。

  秦雁回一怔或许是被我提及到他最不愿意面对的伤痛,转身看我一眼目光深邃,表情中没有太多的悲伤,良久才摇摇头意味深长的回答。

  “不,你不懂,至少你现在还不会懂……”

  我不明白秦雁回为何会如此坚定,他的话语中似乎还有什么没有对我讲述的真相,看着他转身的背影想着或许是因为我还能再见云杜若,而对于秦雁回来说他再没有和越千玲重逢的机会,或许我真的不懂那种生离死别的痛。

  我是最后一个跨过入口的光门,我看着云杜若的侧脸她望着远处神情谦卑恭敬,我随着她目光远眺安息之渊可能是我们经历过最小的九渊,放眼望去尽收眼底的是一座高耸入云的大山。

  安息之渊是九渊之中唯一没有亡魂游荡的地方,但却是上古五界众生心中无不敬重的圣地,因为那里长眠着创世神盘古的遗骸,因此被称之为安息之渊。

  盘古开天辟地耗尽所有精力最终力竭而亡,盘古的血渗入地底便才有冥界,其血聚集于冥界的安息之渊不散重新恢复躯体自此便安息于此,安息之渊是上古五界众生敬仰的圣地,因此在安息之渊没有其他亡魂游荡出没。

  盘古是传世神开创上古五界,因此在安息之渊中五界任何法力都没有用,我们在琉璃玲珑塔顶见到的四方结界便是由安息之渊演变而来,在安息之渊不管是上古神皇还是其他众生都会变成没有法力的寻常人。

  因为这里长眠着盘古所以镇守安息之渊的有两个冥神。

  其中之一是据比尸,是上古五界之中的死神,据比尸自始至终都不需要法力,他每一口呼吸都会吞噬生灵,但凡靠近他的一切众生都会瞬间死亡,所以他才被称为死神,白泽告诉过我们冥皇担心据比尸危害五界生灵才将其禁锢与安息之地的血潭之中,使其永远无法离开,这也是为什么安息之地没有任何亡魂的原因,因为绝对没有亡魂胆敢靠近据比尸。

  “据比尸一直沉寂在血潭之中,任何动静都会惊扰到他,我们想要安然无恙的通过安息之渊切记不能在过血潭的时候发出丁点声音,在血潭之中沉睡的据比尸对你们没有威胁,但若是惊动到他……”云杜若抬手指着那巍峨大山下的血潭点到即止后面的话她不说我们也明白是什么意思。

  除了据比尸之外另一个冥神便是我们眼前所看见的那座大山,实际上那是冥神太章,他是五界之中唯一没有生命的巨人,他的身体是由上古最坚硬的岩石组成,太章和据比尸一样并不拥有神力,但太章与生俱来拥有驾驭山石的能力,不管用什么办法击倒太章,他也能用山石重组身体复原。

  “所以绝对不要试图去和太章硬拼,在安息之地我们是没有法力的,可面对的却是庞然大物般的岩石巨人,他抖动身体如同山崩地裂般掉落的岩石就足以埋葬我们。”云杜若压低声音很认真的对我们叮嘱,“而且即便我们能逃过太章的攻击势必会惊醒据比尸,到那个时候就真是万劫不复。”

  我一直静静望着云杜若,她说什么我一句都没有听进去,那种陌生溢于言表好像站在我面前的已经是另一个人,咫尺天涯怕说的就是如今的我们,好像再像之前那样牵她的手,风雨同舟生死与共,可如今那种感觉已经随着云杜若降世成为冥神荡然无存,我从来没有想现在这般如此迫切的希望成为冥皇,什么阻止东皇太一或者是芈子栖似乎对于我来说再没意义,我不过是想再从她眼神之中看见曾经熟悉的目光。

  “安息之地长眠着创世神盘古,因此那是五界众生心中的圣地,在安息之地听不到任何动静,因此不管是据比尸和太章都沉睡在安息之地守护着盘古。”云杜若继续冷峻的对我们说,“我们要悄然无息没有丁点声响的越过血潭,然后攀岩太章山岩的身体到半山便可看到通往九渊最后一层的入口。”

  云杜若说完再无言语一个人走在最前面带路,我跟在后面一直心不在焉望着她的背影,在安息之渊不能惊动剩下的两个冥神,大家一直默不作声越是这样我越感觉距离云杜若更加遥远。

  好在有云杜若带路她对此地轻车熟路,大家小心翼翼如履薄冰虽然一路提心吊胆,但一直攀上太章身体形成的大山也没有惊动两大冥神,虽然在安息之渊我们并没有向之前那样险象环生,但这种令人窒息和惶恐的死寂足以让大家精疲力竭。

  不过在安息之渊让我们庆幸的是不需要打败据比尸和太章,等我们到达半山腰时候已经看见开启的入口光门,白泽说过在太章的头顶有两个巨大的岩石犄角,中间有一个凹陷的石台,推开上面的岩石,里面有冥界七宝之一的血骨甲。

  不过如今看来那地方我们已经不需要去了,芈子栖和我们一样知道血骨甲的重要性,她既然能来这里势必会捷足先登取走血骨甲,九渊冥界如今我们已经快走到终点,等我们跨过入口后大家都愣在原地。

  在白泽给我们的描述中我们冥界之行的终点便是眼前的圣冥之渊,也是我们一直听闻的亡魂之国,这里也是我宫阙所在渗入地底九渊的盘古血汇聚于此形成五条血河。

  这五条血河蜿蜒盘曲将冥皇宫一层层包裹起来,只有一座金桥横跨在这五条血河上,那也是到达冥皇宫唯一的道路,桥上终年由亡魂大军的精锐冥皇近卫守护,自从冥皇离开冥界以后,冥皇宫一直静候着冥皇归来,但想要通过金桥就必须闯过层层关卡。

  亡魂之国也被称之为圣冥之渊,那是五界乃至冥界最深的地方,也是冥界所有亡魂心中极其庄严肃穆的地方,除了冥皇以及麾下冥将和冥臣之外,连亡魂都不得踏入圣冥之渊,白泽之前再生叮嘱我们会在金桥受到层层围堵。

  可如今那金桥就在我们眼前,但却到处尸横遍野似乎在我们到来之前这里曾经经历过一场惨烈的厮杀,云杜若快步上前查探回头告诉我们倒下的全是冥皇近卫,从金殿那边传来打斗的声音,我们连忙穿过金桥,看见一座金碧辉煌气势雄伟的高殿,我曾经在开启阴阳眼的时候恍惚中看见过这里。

  打斗的声音是从金殿后面传来,我们快步赶过去终于看见白泽告诉我们的血瀑布,五条血河在金殿后面汇聚奔流不息一泻千里壮观的形成一道血红的瀑布。

  在那下面我们看清顾小小和东皇太一还有芈子栖三人相互僵持在一起,顾小小没有攻击的能力只能用万妖之力苦苦支撑防御东皇太一和芈子栖,看架势顾小小是极力在阻止他们两人靠近血瀑布,这说明东皇太一已经猜到昆仑镜就藏匿在血瀑布之中。

  而芈子栖虽然后至因为知道昆仑镜的下落先发制人率先直取血瀑布,顾小小虽然要同时抵御这两人,但是东皇太一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芈子栖捷足先登,因此看似顾小小以一敌二,但东皇太一和芈子栖息相互牵制,按理说芈子栖远不是东皇太一对手,可我目光落在芈子栖身上,如今一身血红骨骸之甲披在她全身,看似寻常可与东皇太一交手明明法力相差甚远,但就因为那身盔甲东皇太一的轩辕剑竟然劈砍不毁,想必这就是冥界之宝之一的血骨甲。

  因为芈子栖有这一身血骨甲法力虽然比不上东皇太一,但竟然也丝毫不落下风,三人就这样相互僵持势均力敌。

  秦雁回上前一步审时度势当机立断对我们说。

  “如今他们三人是三足鼎立谁也不敢先撤身而退,趁这个时候我们不和这两人纠缠,直接去拿血骨甲!”

  “可是血瀑布一旦沾染会失去所有神力,我们没有血骨甲而且这个时候一旦阻断血河那如今法力最强的东皇太一便有可乘之机。”银月在旁边焦灼的说。

  “我去!”声音从我们后面传来,太子依旧波澜不惊大义凛然,“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六道修佛只求普度众生,有没有神力六道根本不看重。”

  “也好!”秦雁回细想片刻点头沉稳地说,“看你面相这一世怕是也不能肉身成圣,太子入血瀑布取昆仑镜,闻卓和容彦还有银月你们三人合攻芈子栖帮顾小小解围,东皇太一我来对付,这万世孤清的账今日也该算算了。”

  “我……”云杜若在旁边焦急的问,“为什么不安排我做什么?”

  “你什么都不用做,到最后自然你会知道做什么。”秦雁回说这话的时候下意识看了我一眼,“你和杜若偷偷拿最后一滴孟婆汤给叶轻语,你们说她已经记起闻卓,你们好好想想她当真记起?”

  “当然,我们能看见叶轻语那些支离破碎的记忆片段,她已经知道一直为他世世相守生生想随的是……”我不明白如此紧要关头秦雁回为什么会突然问我这个事,刚说到一半就愣住。

  这才想起叶轻语的确是记起闻卓的名字,不过那却不是闻卓一直在等待的结果,到最后叶轻语也没有能记起为他放弃神尊之位默默相守的人叫闻仲。

  “我说过很多事冥冥之中都是注定好的,你更改不了和阻止不了。”秦雁回默默叹了一口气神情沧桑的告诉我,“记住!你比我要好,你至少还有选择的机会,何去何从你自己定夺!”

  我一怔茫然的看着秦雁回完全听不懂他对我说的这些是什么意思,等我还想问他已经拿出传国玺向东皇太一走去,我听见身后风铃的声音,回头看见圣冥之渊的风吹拂云杜若手腕上那串红色的风铃手链,那手链见证了我和她所有的点滴,云杜若的目光也落在上面,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恍惚好像是那铃声也让她想起些什么,这一次她抬头看我的时候,我从她眼神中又看到一丝曾经熟悉的东西,但仅仅是一瞬随着铃声的终止一闪而过。

最终章 两两相望

  顾小小看见我们及时赶到虽然一直苦苦支撑但脸上终于如释重负的表情,东皇太一和芈子栖担心腹背受敌不敢继续僵持下去,虽然顾小小的万妖之力无坚可摧,但毕竟没有攻击的能力,两人转身全神贯注警戒我们。

  “东皇太一果真是猜到昆仑镜在血瀑布之中,想要擅自闭合大坝阻隔五条血河,冥皇近卫不惜一切阻止但最终还是不敌。”顾小小在对面大声说。

  “今日可真是热闹了,上古五大神皇都齐聚九渊冥界。”芈子栖手中拿着散发青黑气雾的六合剑,应该是依仗有血骨甲加身有恃无恐看着秦雁回冷笑,“魔星之渊所有魔族亡魂和魔僵之祖都没能阻止住他们,原来是有你在帮忙,也好,既然该来的都来了,今日就在此一起清算。”

  “嬴政在祭宫说的最对的一句话就是,他一生做的做错一件事就是没把那把匕首彻底刺透你的心。”秦雁回一脸威严直视芈子栖仇视无比,“我既然和嬴政同身同命,他没做到的事就让我帮他完成。”

  秦雁回说完孤傲的目光落在东皇太一身上,即便对面站立的是上古神皇,可在气势上秦雁回不输丝毫。

  “你贵为上古神皇执掌三界本该福泽众生为一己私欲不惜处心积虑祸劫苍生,即便你真天地独尊又能如何,公道自在人心三界众生没有谁会心甘情愿臣服,你到头也不过是孤家寡人,何况你还成不了天地独尊!”

  “我能不能天地独尊还容不得你们几个指手画脚,我是如今唯一还拥有上古神力的神皇,你们……半个冥皇、一个没有神位的天尊和一个冥界冥神还有没有成圣的幽冥教主以及区区祖妖,还有你……还有一个被我算计千年的凡人,你们凭什么在我面前大言不惭。”东皇太一手抹过轩辕剑,他甚至都不惜看我们一样,轩辕剑上金光映射在他脸上阴沉冰冷。

  “信念!我们有义无反顾的信念,当然你是不会明白。”我抬头趾高气扬声音高亢,“心不正剑则邪,你和魔皇已经没什么区别,我曾经能平定魔神浩劫,今日也能拨乱反正。”

  “邪不胜正千古不变的道理,你即便是神皇又能如何,我们能来冥界就没有打算再出去,不过你……你也别想离开!”闻卓祭出金锏威风凛凛正义凛然。

  “邪不胜正……”东皇太一冷冷一笑不以为然,“既然你们说我和魔皇无异,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怎么说魔都强于道,那就看看今日到底谁会成九渊冥界离开。”

  芈子栖一直默不作声,她在想什么我很清楚,这应该是她最希望看见的事,有我们拖住东皇太一,她有血骨甲加身便可没有任何顾忌进入血瀑布取昆仑镜。

  “别想着河蚌相争你就能浑水摸鱼从中得利,不如联手先解决了这些纷扰,至于那昆仑镜等除掉他们之后我们再从长计议,毕竟我若败在这里你的结局也好不到什么地方去。”东皇太一心思缜密应该是早就料到芈子栖所想。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就陪神皇一战。”芈子栖审时度势,应该也知道如今秦雁回及时赶到,若是侥幸东皇太一被我们打败,她自然也难独善其身筹谋千年的计划也会功亏一篑。

  我们所有人同时出手,按照秦雁回吩咐的那样,我和闻卓还有银月联手攻杀芈子栖,秦雁回拿出传国玺应对东皇太一,芈子栖重生后所驾驭的魔皇之力本来就在我们之上,如今又有血骨甲护身更是有恃无恐。

  我的冥焰和闻卓的金锏以及银月的软鞭同时劈击下去,被芈子栖手中的六合剑稳稳挡住,而且游刃有余轻松自如,秦雁回的法力和芈子栖不相上下,虽然没有血骨甲可手中传国玺蕴集日月之辉,和东皇太一的轩辕剑相撞竟然纹丝不动不落下风。

  事实上若是论实力即便有秦雁回帮忙,我们想要打败东皇太一和芈子栖的胜算微乎其微,不过这并不是我们真正的计划,等到我们出手缠住东皇太一和芈子栖,一直藏在我们身后的太子动若脱兔毫不迟疑向血瀑布冲去。

  轰!

  等太子身形一动我们头顶传来低沉的轰鸣声,那是云杜若在上面关闭阻隔血河瀑布的大坝,轰鸣声中随着闭合的大坝,飞流直下壮观的血瀑布顿时中断,露出瀑布后面的洞壁而在里面的石台上我们终于看见一面古朴的镜子。

  那应该就是冥界七宝之一的昆仑镜,这才是我们真正的计划,东皇太一和芈子栖这才反应过来,可太子已经敏捷的冲进岩洞,只要拿到昆仑镜一切都会被改变,东皇太一和芈子栖估计都很清楚昆仑镜落在我们手中的后果,根本不再和我们纠缠,两人同时收手双双向岩洞中的太子冲去。

  太子刚拿到昆仑镜刚一转身还没来得及离开,东皇太一和芈子栖已经同时逼近,两人几乎是一起出手冲着太子手中的昆仑镜势在必得,三人都稳稳抓住昆仑镜毕竟那神器只有一次可以使用的机会,东皇太一和芈子栖都忌惮会损毁昆仑镜,两人都不敢法力,就这样三人握着昆仑镜相互僵持。

  就在东皇太一举起轩辕剑的同时芈子栖也举起六合剑,两人眼中根本没有太子,都很清楚只要能除掉对方区区一个太子根本不足为惧。

  当!

  两人的剑撞击在一起,芈子栖虽然有血骨甲,东皇太一的轩辕剑终究是伤不了她,但在神力上东皇太一强过芈子栖太多,更不用说是太子,他们两人完全承受不住东皇太一的上古神力,纷纷被震退好几步。

  东皇太一握着昆仑镜眼睛中透着的全是得偿所愿的贪婪,芈子栖捂住胸口面色苍白惶恐,她应该很清楚若是昆仑镜落在东皇太一手中的后果,但如今她已经没有办法再从东皇太一手中夺过昆仑镜。

  “自此再无上古五界,有的只有我这个天地独尊的唯一神皇!”东皇太一举起昆仑镜发动神力。

  咔嚓!

  随着上古神力灌注在昆仑镜上,我们听见东皇太一手中镜面碎裂的声音,但并没有发生任何异样,东皇太一一怔完全不明白为什么昆仑镜会碎裂而且没有反应。

  芈子栖之前脸上的仓皇也变成惊诧和疑惑,就在这个时候太子快速的退出岩洞之外。

  东皇太一和芈子栖都是心细如尘之人,太子这个细微的动作落在他们两人眼中,立刻察觉到什么地方不对,芈子栖下意识看向太子的胸口她的七窍玲珑心能看透人心,可就在那一刻我们头顶又传来低沉的轰鸣声。

  闭合的大坝被云杜若重新开启,这才是我们真正的计划,我们的实力还不足以打败这两人,但是血瀑布有净化神力的作用,沾染丁点便会失去所有神力,之前芈子栖一直全力以赴注意力都在昆仑镜上,并没有察觉我们的计划等到反应过来为时已晚,血瀑布一泻千里顷刻间倾斜下来。

  “你们以为昆仑镜就是一面镜子的话那就错了!”秦雁回缓缓向前一步意味深长的看着东皇太一和芈子栖。

  东皇太一完全还没反应过来,可看着血瀑布落下知道非同小可,他正想冲出岩洞避开血瀑布可为时已晚,完全乱了方寸惶恐的举起手中剑倾尽全力用神力抵御。

  顷刻间血瀑布已经重新降落,但因为东皇太一有上古神力,两人合力暂时在身前结出屏障,可那血瀑布是盘古血又岂是东皇太一能抵御,眼看着血瀑布已经渗透屏障快要沾染到东皇太一的身体。

  呲!

  我们听见一声利器穿透身体的声音,伴随着东皇太一嘴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哀嚎,东皇太一身体抖动一下头缓缓低垂,我们看见他胸口一把青黑色的剑尖透出,青黑之气随之弥漫东皇太一全身,那是芈子栖的六合剑,随着青黑之气的弥漫东皇太一身上的金光像是在被吸收到六合剑之中。

  “芈子栖有七窍玲珑心,除了能看透人心之外还能吸收他人法力,芈子栖趁着东皇太一不备用六合剑击杀,她是在吸收东皇太一的上古神力,她有血骨甲不会忌惮血瀑布,一旦让她得到东皇太一的上古神力,她就会同时拥有东皇太一和魔皇两大神力。”秦雁回转身对我大声说,“不能让芈子栖得逞,那血骨甲和亡魂印都在芈子栖身上,你是冥皇能取回上面的幽冥之力。”

  “我该怎么做?”我站上前问。

  “那剩余的八块青铜残片虽然不完整,可我分明能感应到上面强大的力量,如今东皇太一已被芈子栖击杀,能克制芈子栖的也只有这八块残留嬴政四皇之力的青铜残片。”秦雁回一脸严峻对我快速的说,“如今你只有孤注一掷,用剩余的八块青铜残片倾尽全力攻杀芈子栖,只要你能靠近其身体便可取回亡魂印和血骨甲上的幽冥之力,芈子栖也会随之失去血骨甲她即便同时拥有神皇和魔皇两人的神力也抵御不了血瀑布!”

  我心领神会连忙拿出那八块青铜残片,把身上所有蕴集的冥焰和幽冥之力全都加持在上面,左右双手各持四块残片义无反顾向芈子栖击杀而去。

  血瀑布之中的东皇太一身上的神力已经完全被芈子栖的六合剑所吸收入身体,我看着曾经不可一世试图颠覆五界妄想天地独尊的神皇双眼空洞涣散的瞳孔之中游离的全是心有不甘的绝望。

  随着芈子栖从他身后拔出六合剑,东皇太一身体重重的倒在血河之中,曾经的神界神皇终因贪婪陨落在审判之墙下,就在芈子栖收剑的那刻,东皇太一倒下的瞬间我刚好出现在她身前,她手中的六合剑甚至还没来得及抬起,八块青铜残片稳稳击中她身上的血骨甲。

  果真如同秦雁回说的那样,那八块青铜残片中竟然真的还残存着强大的力量,以至于已经拥有两大神皇之力的芈子栖即便有血骨甲护体也有些把持不住,我趁机一掌印在芈子栖身上,她全力在抵御那八块青铜残片上的力量,完全无暇分心来防备我,当冥焰笼罩芈子栖全身的刹那,她身上顿时黑气弥漫挂在她腰间的亡魂印还有身上的血骨甲应该是感应到我的幽冥之力,渐渐开始在黑雾中幻化消散,芈子栖脸色大惊本想阻止可要抵御青铜残片上的力量力不从心。

  眼睁睁看着亡魂印和血骨甲在她自己身上消散,那些弥漫的黑雾之中亡魂印出现在我手中,而血骨甲也披在我身上,芈子栖心细如尘知道失去血骨甲即便她拥有两大神皇的神力也无济于事,大喊一声手中的六合剑终于硬生生提了起来重重一掌击打在我胸口,芈子栖的魔皇之力我在血枫林已经见识过,如今再加上东皇太一的上古神力这一掌非同小可,幸好我取回血骨甲否则势必命丧当场,即便如此我还是被芈子栖重重击飞出去,手中的八块青铜残片散落在血瀑布之中。

  芈子栖虽然击飞了我,但却没能抵御住倾泻的血瀑布,赤红的血河从她头顶淋落下来,那一刻她身上萦绕的青黑和金色两种颜色交汇的雾气顷刻间荡然无存,即便是手中的六合剑也哐当掉落在地上。

  盘古血能净化上古神力,沾染丁点便会失去所有神力,因此这里才会被称之为审判之墙,芈子栖机关算尽恐怕怎么也没有算到自己会是这样的下场。

  “你有七窍玲珑心,通透至善无以伦比,可惜你不陪有这颗三界罕见的心,我和嬴政同生同魂所有嬴政可以借我身体重生,但你和千玲也是同生同魂,唯一不一样的便是那颗七窍玲珑心,堕入魔道的便是你芈子栖,如果这颗心没有被魔邪沾染的话……”秦雁回再往前走一步看着在血瀑布中颤抖的芈子栖高傲的说,“你可还记得当初在琉璃玲珑塔,我告诉过你,我有万世天命,我可以向你保证,我秦雁回穷尽一生也会亲手在祭宫把千年前就该穿透你心的匕首,一寸一寸刺透你身体,直到看见你在我面前灰飞烟灭永不超生,君无戏言!不过我不需要那把匕首也能做到!”

  我一愣从地上站起身突然恍然大悟,秦雁回才是真正运筹帷幄的那人,早在他进入冥界之前恐怕就谋划好一切,芈子栖在血瀑布中所有神力都会被净化,到最后她只不过是一个普通人,但是随着七窍玲珑心中的魔邪之气被净化,芈子栖也会随之永远消失,而取而代之的便是越千玲,这就是秦雁回救回越千玲的办法。

  芈子栖那在青黑之气中完全混沌漆黑的眼睛渐渐变得清晰,她麻木的站在血瀑布之中或许知道一切都功亏一篑,如同一个血人般双目溅火透着无比的怨恨死死盯着秦雁回,我不明白到了这个时候她为何还能坚持,只要她身上的所有魔皇之力散去她也会随之而消失。

  “二十年前祭宫一役的痛看来你还没让你清醒,你以为这样就能救回你的越千玲?”芈子栖在血瀑布中慢慢抬起头,血河从她头顶流淌芈子栖整个人犹如从鲜血中蕴育而生的恶魔一般,“我谋算千年又岂会留下丝毫破绽被你抓住,君无戏言……今日我倒是要看看你如何一诺千金。”

  芈子栖缓缓从血瀑布之中走出来,她身上已经的神力已经所剩无几,而且还在继续的涣散用不了多久她便会随着消散的魔皇之力一同在我们眼前消失,芈子栖从地上拾起之前从我手中掉落的那八块青铜残片,等她重新抬起手的那刻我们全都惊慌失措的怔住。

  九块!

  我清清楚楚数出芈子栖拿在手中的残片竟然是九块,难怪秦雁回会感应到剩余的青铜残片上的四皇之力,果真如同秦雁回担心的那样,芈子栖自始至终都没有毁掉由刑天镇守的最后一块青铜残片,她之所以当着我们面虚张声势不过是想让我们掉以轻心,如果这也是芈子栖计划中的一步,那她是成功的。

  我怎么也没有想到那剩余的八块青铜残片会成为最后的隐患,而且心里也很清楚聚齐九块青铜残片将意味着什么,那上面有嬴政的九颗魂魄精珠,里面蕴藏着无人能抵御的四皇之力,芈子栖当然不会让嬴政重生君临天下,可她却能吸收青铜残片里面的威力惊人的四皇之力。

  血瀑布中让她失去所有的神力,但如今她已经走出血瀑布,握着手中九块青铜残片的那刻,就连沉稳的秦雁回都愣住,这不是他预料之中会发生的事,芈子栖一旦拥有四皇之力她根本不需要什么昆仑镜,她一己之力足以铲除我们所有人,冥、妖二皇的结界又岂能抵挡的住四皇之力,芈子栖早晚都能重新释放魔……

  “不!芈子栖自始至终都没有想过要释放魔皇!”秦雁回深吸一口气恍然大悟的看着对面有恃无恐的芈子栖,“芈子栖有七窍玲珑心又岂会甘心臣服于魔皇麾下,她要的就是嬴政的四皇之力,她释放魔皇并非是归顺魔皇,而是想要连同魔皇的神力一起吸收,她……她才是那个想要一统五界的人!”

  “可惜你们终究知道的太晚!”芈子栖阴冷的一笑得意忘形的用最后仅存的魔皇之力一把将九块青铜残片举起,顷刻间惊天动地的力量从芈子栖手中扩散出来,巨大的冲击力把我们所有人都震飞出去。

  我们好艰难才从地上站起身,目瞪口呆看见芈子栖高举的九块青铜残片中闪亮起刺眼光芒,那些光芒正源源不断顺着芈子栖手心向她身体汇聚,她正在吸收嬴政的四皇之力,一旦让她得逞后果不堪设想。

  “芈子栖有七窍玲珑心,那是她独一无二之处同样也是她唯一的弱点。”秦雁回回头看我一脸严峻,“我交给你的那截断刃原本是嬴政借用冥皇之力的匕首,那是唯一可以穿透芈子栖七窍玲珑心的东西,千年前嬴政不忍下手导致芈子栖祸乱天下,如今无论如何也要把这把匕首刺入她七窍玲珑心之中。”

  “我去!”我拿出匕首刚冲出去就感觉一股强大无比的波及力将我重重弹了回来,胸口一热一大口鲜血喷涌出来。

  “我现在道剑开阴阳,不管你们看见什么都不要乱动。”

  说完秦雁回让他们后退几步,他左手并两指闭目从眉间抹过,双指缓缓发出耀眼的金光,如同一把金剑,秦雁回脚踏天罡,剑指舞七星身边的风声四起。

  秦雁回弓步一停,左手剑指化剑凭空刺出,指尖似乎触碰到遮挡无法送出,秦雁回深吸一口气,收回左手咬破中指,将渗透的血凭空画舞后紧接着大喊一声。

  阴有六神,阳有六神,捷疾灵妙,六甲六丁,杳冥之祖,天地之精,吾奉帝敕,不得暂停,疾!

  咒符一停秦雁回再用力剑指刺出,他手中幻化的金剑通体变成血红色,光芒异常耀眼我都有些睁不开眼睛,只看见指尖出闪现几丝火花,然后溅出的火星越来越多,在指尖处缓缓出现一道很小的屏障逐渐在扩大,我们这才看清楚如今的芈子栖完全被一道屏障包裹其中。

  就连秦雁回的法力竟然也无法穿透,而屏障之中的芈子栖所吸收的四皇之力越来越多,秦雁回咬牙拿出传国玺转头对我们说。

  “芈子栖如今吸收四皇之力但暂时不能动弹,完全是靠四皇之力的屏障护身,如果不能穿透根本无法接近她,我们合力送容彦一程,无论如何要让容彦能够把匕首刺入芈子栖的七窍玲珑心,但是四皇之力非同小可承受不住会瞬间灰飞烟灭,我们破屏障除非击败芈子栖否则必死无疑,雁回先走一步!”

  秦雁回话音一落举起传国玺义无反顾,把身上所有法力全灌注在传国玺上,重重印在屏障之中。

  轰!

  巨大的冲击力让整个圣冥之渊都在剧烈的摇晃,那屏障随之破裂但却冲涌出一道足以毁天灭地般强劲的神力,秦雁回险些没有站稳咬牙双手持传国玺拼尽全力往前艰难的迈出一步。

  闻卓毫不迟疑祭出金甲手持金锏一步跨在秦雁回前面,他刚一进入身上的金甲竟然顿时出现裂痕,那是他所有修为和道行修炼而出的金甲,竟然在四皇之力面前如此不堪一击,闻卓应该知道只要金甲破裂他也会瞬间烟消云散,但毫不畏惧双手举起金锏用所有法力相抗,异常艰难的再向前迈出一步。

  太子祭出金锡禅杖口念佛家让身上的十轮经幻化成八部天龙护体,在身前结出净土莲花一副下凡金刚的忿怒之相没有丝毫畏惧一步跨在闻卓前面,抵挡在太子前面的净土莲花受到四皇之力冲袭顷刻间支离破碎,四周的金光八部天龙也因为承受不住纷纷烟消云散,太子举起手中金锡禅杖重重插入地中,双手合十以所有神佛修为加持极其吃力的再向芈子栖迈出一步。

  距离芈子栖已经不远了,银月发出一声低吼她已经恢复九尾妖狐的真身,遇到顾小小在魔星之渊被共工射断的妖尾也恢复,敏捷的跳到太子前面,招展的九条妖尾顿时同时血肉模糊,银月仰头发出一声愤恨坚毅的咆哮,用血迹斑斑的九条妖尾抵挡在前面,硬生生向芈子栖走出一步。

  我身旁的顾小小托举出封神图念出上面的文字,义无反顾的站到银月的前面,封神图在顾小小面前展开,上面的七彩妖光顿时映射而出,那万妖之力在上古五界无坚可摧,可如今要抗衡的却是上古四大神皇齐聚的神力,封神图一出瞬间上面也在四皇之力的冲袭下传来细细碎裂的声音,就连妖皇的万妖之力都无法抵御,足可见这四皇之力有多强大,顾小小还是拼尽全力往前再走一步。

  他们四人合力才冲出这条能通往芈子栖的通道,可当我持起手中断刃的时候却仓皇的怔住,不是畏惧生死而是即便他们拼尽全力,可再加上我距离芈子栖还有足足三步。

  我根本不可能把匕首刺入芈子栖的七窍玲珑心,而此时随着芈子栖吸收的四皇之力越来越多,向秦雁回他们冲袭的神力愈发强势,顾小小的封神图已经快要支离破碎,而太子用来环护其身的八部天龙也所剩无几,闻卓身上金甲眼看就要粉碎,最后苦苦支撑的秦雁回手中吸收日月之辉的传国玺上也传来清晰的破裂之声。

  我知道他们坚持不了多久,而且看样子芈子栖已经快要吸收完所有的四皇之力,这绝对不是我们历经千辛万苦想要得到的结果,忽然想到什么握起手中断刃大声问秦雁回。

  “你相术冠绝天下,既然你算出我们不是这样的结局,那说明我们应该会力挽狂澜才对,而且我也应该在这里降世成为冥皇,我如今还剩下最后的昆仑镜便可降世,既然血瀑布之中的不是真正昆仑镜,那到底什么才是昆仑镜?”

  秦雁回目光坚毅咬牙盯着前面的芈子栖,依旧在苦苦支撑但却不肯回答我的话。

  “我知道你和白泽都很清楚昆仑镜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再这样下去五界祸劫苍生涂炭,你二十年前不惜亲手杀掉一生所爱不就想要成全大义,为什么如今五界危在旦夕你却不肯说出来。”

  “我不说是不想你和我一样,你之前说你能懂我在祭宫之中的痛,其实你不懂,但我若说出昆仑镜的秘密,你就真的懂了。”秦雁回转头看我一眼艰难的说,“我说过你和我不一样,你还有选择的机会。”

  “芈子栖一旦吸收完四皇之力你认为我还有选择的余地吗?”我大声质问秦雁回心急如焚的说,“告诉我!到底昆仑镜是什么,那是唯一可以拯救五界的办法!”

  “……”秦雁回迟疑了一下嘴角蠕动慢慢抬起头看向我身后。

  我诧异的回头看见站在我后面的是云杜若,然后听见秦雁回低沉的声音传来。

  “其实嬴政在祭宫曾经问过冥皇,冥界之宝之中所为重要的昆仑镜到底是什么,冥皇只把这个秘密告诉了嬴政,我拥有嬴政的记忆所以知道,昆仑镜其实就是……云杜若!”

  ……

  我瞠目结舌的张着嘴看着面前一样茫然的云杜若,看她的表情想必连她自己都不知晓这个秘密,我突然明白为什么顾小小在神魔浩劫的时候来恳求我使用昆仑镜,我当时说五界苍生固然重要,我可以不惜安危和魔皇一战,旦昆仑镜就当是我自私一次,无论如何都不会用。

  昆仑镜只能用一次再无法修复,这便是我一直不肯用昆仑镜的原因。

  “银汉双星一隐一现,你现在该明白这句话的含义。”秦雁回吃力的对我说,“云杜若变成冥神时她等的只会是冥皇,而当你成为冥皇就意味着不可能再看见云杜若,你想要成为冥皇就必须吸收昆仑镜上的最后一部分幽冥之力,可你一旦使用昆仑镜……你现在是否明白我二十年前在祭宫的感受……”

  我踉踉跄跄向后退了一步,慌乱的说不出话来,这绝对不是我想要等到的结果,秦雁回说的没有错,那种近乎于绝望的痛没有经历过的人根本不会体会,我怎么也没有想到走到最后的结局竟然是要我亲手让云杜若在我面前消亡。

  “冥臣恳请冥皇收回幽冥之力,使用昆仑镜力挽狂澜!”云杜若双腿一曲跪在我面前大义凛然的说。

  我再向后退一步完全不知所措,手抖的厉害突然听见一声剧烈的破碎声传来,我惊诧的抬头看见顾小小的封神图已经无法抵御芈子栖的四皇之力,被冲袭的四分五裂苦苦支撑的顾小小随之烟消云散。

  “我不告诉你是不想让你选,二十年前我曾经选过一次,不管我怎么选结果都是错的,我选千玲会辜负天下苍生和生死与共的兄弟和朋友,我最终是没有选千玲可结果……想必你现在应该懂了。”秦雁回的声音有些颤抖他也快支撑不住,“你如今面对的就是我二十年前经历的,何去何从你自己决定。”

  我听见银月嘴里最后发出的低吼,抵挡在她身前的九条妖尾在四皇之力中全都血肉模糊的断落,银月已经拼尽全力甚至不惜以命相搏最终在那强大的神力下幻化成烟,紧接着太子宣了一声佛号,我看见他双手合十身边的八部天龙完全被四皇之力击退,太子失去护法闭目祥和,心如止水毫无畏惧的在四皇之力中被攻袭成灰烬。

  “望冥皇以五界苍生为重,再不发动昆仑镜一旦芈子栖吸收完四皇之力,届时怕时昆仑镜也无法平息五界祸劫!”云杜若跪在地上加重语气一脸诚恳焦急的向我身前移了半步。

  我看着顾小小、银月还有太子就在我眼前灰飞烟灭,那些都是和我生死与共的朋友,我的心都在滴血可另一边却是想要携手白头的云杜若,我很清楚一旦我发动昆仑镜会是什么结果。

  “闻卓答应过兄长生死不惧平定祸乱,如今怕是难以兑现承诺,闻卓不敌却问心无愧,所有来世闻卓游戏红尘再寻大家。”

  闻卓的声音在他金甲碎裂前一刻传来,刚说完我们就听见闻卓金甲完全破裂的声音,他失去修为和法力在四皇之力下瞬间荡然无存。

  秦雁回自始至终都没有再多说过一句话,他是知道这个决定最终必须我自己选择,我听见他手中传国玺碎裂前的丝丝破裂声,芈子栖的手已经缓缓放下,她马上就要吸收完所有的四皇之力,她振臂一挥身后血瀑布纷纷炸裂,一股我前所未见的冲击力从芈子栖身上爆裂出来,所到之处一切消亡殆尽荡然无存。

  啊!

  我仰头绝望的大喊一声,就在波及力冲袭到我们面前的瞬间,我把手重重按在云杜若肩头,顿时最后一部分幽冥之力从云杜若身上传导到我体内,那一刻我记起所有的事,记起我和云杜若之间所有的点滴。

  上古五大神皇交给我的上古神力,我在血海之中炼化出云杜若,她拥有五界最强大的能力,可以回到创世神盘古开天地后的任何一个时间节点,但这种能力却只能用一次,我没有把这个秘密告诉任何人,因为我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会使用昆仑镜,那意味着云杜若将再不会出现。

  她本来仅仅是冥界七大神器之一,可在这幽暗的亡魂之国她一直陪伴在我身边,日久见人心何况连我都不知道我们在一起到底度过了几个千年,相濡以沫心意相通即便是在这漫长的冥界我也从来没有感觉过孤寂。

  如果没有神魔浩劫或许我和她会永远在这冥界长相厮守,妖皇来恳求我用昆仑镜拯救五界力挽狂澜,最终我还是自私为了自己不惜让五界生灵涂炭也不肯用云杜若身上潜藏的能力,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她便是冥界最为重要的神器昆仑镜。

  平定神魔浩劫我与妖皇相约放弃上古神物入三界轮回,云杜若不离不弃跟随说生死与共风雨同舟,可惜……我们失去上古神力也失去记忆,如今我记起一切我看见云杜若的眼中有充满柔情,她也认出是我,那一眼中我和她共度不知道多少千年的一切全凝固于此,重逢在我们离开的地方,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连和她说一句话的时间都没有。

  我记起一切也记起如何使用昆仑镜,就在芈子栖威力惊人的四皇之力冲袭到我们面前的瞬间,我念出开启昆仑镜的冥文。

  炽亮的光芒顷刻间从云杜若身上绽放,四周所有的一切顿时静止住,我看着她在我面前如同镜子一般慢慢碎裂,随着那洁白的光芒慢慢扩散直至我眼前再也看不见任何东西,好像所有的一切都不复存在一般消失的干干净净荡然无存。

  ……

  独山多风雨,我撑伞独自一人入山,推开山顶那庙宇依旧萧条颓败,庙内两边梧桐落英缤纷,满地是未清扫的枯叶,寻常寺庙都有天井,而且屋顶挑高,这样阳光能照进整个寺庙空间,营造出光明庄严的感觉,而在道家传统上认为奇数是阳数,所以确实遵照传统庙宇台阶数、窗棂数目都是奇数。

  而这个庙不但没天井,而且屋顶低矮,虽说现在是晚上,可从格局就不难看出,即便是艳阳高照的白头,阳光也很难照射到这庙宇之中,一进来就给人很阴森的感觉。

  庙宇之中种满花草并未开发,从正殿迎出来的年轻人二十五六的样子,那是一张很俊美的脸,像是一块精心雕刻的美玉,怎么看都找不出一丝瑕疵,男人有这样的脸多少有些让我妒忌。

  “这么晚还来拜神身上诚心。”他的笑很自然,透着一股玩世不恭的不羁,给人很随和的感觉,在这条没多少活气的庙宇中,如同一缕阳光让人很惬意,“对了,我叫韩煜随同我师傅在这庙中主持,不知道你叫什么?”

  “容彦。”

  “容彦……容颜,你这名字没什么阳刚啊,哈哈哈。”他笑放荡不羁,我站立在对面跟着笑,但眼睛却有些湿润。

  一簇雪白在他身边窜动,一只周身银白如雪的狐狸游走在他身边,目光中透着高傲和冷艳的气息,它看了我片刻温顺的走到我脚边蹲下样子臣服而恭敬。

  “怪了,这狐狸平时见人都是冷傲的很,见你却这样亲近。”

  “可能是我和它有缘吧……”我惆怅的回答。

  “我……我好想在什么地方见过你……”他微笑着有些疑惑的看了我半天,“独山夜雨急你要是没急事就别走了,我师傅让我整理花圃弄不完又要罚我,你先坐一会等我弄完了再回来陪你聊。”

  白狐还是温顺的蹲在我脚下不离,他看着奇怪但并不介意,笑着转身带上花草去后殿的花圃,我撑伞独坐庭院中的石凳,正殿之中灯火摇曳,一个妙龄女子从殿中走出,其容貌清新淡雅不施粉黛但依旧超然脱俗,标准的五官宛如美玉,找不出一丝瑕疵。

  “夜雨冷急香客不如到殿中,独山阴庙偏远别的没有一杯清茶倒是能解夜凉。”那女子声音委婉见我坐在外面客气的说。

  “不了,来阴庙就是想看看你们。”我从怀中拿出一个碗,从带来的竹筒里倒了一碗汤药,“这碗孟婆汤之中有闻卓前世记忆,你为他独守阴庙真是苦了你,等到他想取回记忆的时候你也不用放弃这七世修为。”

  “你……你是什么人?”女子惊愕的看着我,“你怎么会有孟婆汤?!”

  “我曾经答应过闻卓,无论如何会救方想回来。”我抬头一笑把面前的碗往她面前推了推,“闻卓重诺就让他安安心心在这阴庙陪你一世,他亏欠你的我帮他还!”

  我撑开伞转身向庙外走去,花圃中那些一直没有盛开过的花在我身后竞相绽放,一朵朵赤血如火整个庭院像是被血染红的地毯一般。

  ……

  鬼市的茶楼叫如梦轩,我每天都会去因为那里有人在等我,那人总是喜欢选窗边一处靠墙的位置,他说这样能看见进来的人,总有一天他会看见自己等的人从门口进来。

  他的面前总是放着七八个茶杯,但除了我和他从来都没有其他人来过,但他总是会认真倒满每一碗茶,若是凉了便倒掉再重新续上,一如既往从未忘记用他的话说,不管他等的人什么时候来,茶都会是温的。

  我们总是这样一言不发静坐在茶楼里,不过我和他一样也在等人,天气好的时候我会去鬼市后面的小巷,拐角处有一条清溪蜿蜒而过跨过上面的石桥便能看见一颗柳树飘飞。

  闲暇无事我会在这里撑起一个摊位,什么也不卖一个人静静坐在柳树边编织手链,每个手链上我都会系上一个精致小巧的风铃,然后随手挂在旁边的柳树上,我最开始来的时候柳树上什么都没有,而如今整颗柳树上全被我挂满了这样的风铃手链,风吹过摇曳柳叶,上面系着的风铃迎风响动。

  声不断、檐响风铃,甚是悦耳动听。

  “快来,这手链好别致,怎么卖的?”空灵的声音从我前面传来,我抬头看见乖巧的顾小小站在我面前,目光落在她手上,她正牵着旁边的太子。

  不!他们如今应该不叫这个名字了,我和秦雁回是带着记忆回来的,只有我们还记得曾经发生过的一切,回到过去势必会改变一些事,站在对面的顾小小和太子应该已经不是以前的身份,但正如同秦雁回算的那样,他们两人如今已终成眷属。

  “这手链不卖。”我笑了笑静静看着他们,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哦……”顾小小嘟囔着嘴样子有些失望,拉着太子从摊位前走过,我听见她对太子认真的说,“不管,回去你也得给我编一个。”

  “我不会怎么编?”太子依旧是那样木讷。

  “不会你就不能学?”

  “成,给你编,回头给你编一个项链可好。”太子无可奈何的说。

  我听见顾小小心满意足的笑声,打心眼为他们感到开心。

  叮当……

  我又听见柳树上风铃响动的声音,看见有人用手轻轻摇晃柳叶,风铃随之再次响起。

  “为什么要在这柳树上挂满风铃?”

  我一愣,手中编织的红绳停了下来,那声音好熟悉而对于我来说好久远,不用抬头我也能知道站在对面的是谁,惆怅的愣了片刻。

  “我有一位故人远行许久未见,每一次我看到这些风铃响起时,我就会想起曾经答应过她要去的地方。”

  “你答应在什么地方等她?”

  “我答应过她待到尘埃落定时,归隐山林盖一间春水绿波柳荫花树掩映下的小屋,屋檐下是擦得发亮的风铃,和她过着日落而息日出而作的生活,每一次回家我都可以听见那清悦的风铃声……”

  我说到这里忽然停住,这些话是曾经秦雁回告诉过我的,我恍然大悟的回头看旁边的柳树,顿时明白原来一切都是我告诉云杜若的,这一直都是一个轮回。

  我抬头看向站在我面前的女子,魂牵梦绕多少次出现在我梦中的容貌,如今真真切切站在我面前时,我却只能这样静静和她两两相望。

  “你等到人什么时候回来?”云杜若都有些感动的问。

  “她没有离开过。”我收回目光笑容挂在嘴角,“每当这柳树上的风铃响起,都是她对我在说话。”

  云杜若一怔有些诧异的看着我,好半天有些不确定的问。

  “我们……我们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我怎么感觉你好熟悉,但我怎么也想不起来?”

  “……”我手轻微抖动一下,嘴角不经意的蠕动最终缓缓摇头,“没有,我从来没有见过你。”

  云杜若有些疑惑的点点头转身离去。

  “等等!”我叫住她把刚编好的风铃手链递过去,努力在嘴角挤出一丝微笑,“既然有缘这串手链送给你。”

  云杜若满心欢喜道谢后戴在手腕上,就在我面前晃动清脆悦耳的铃声传来,那一刻我眼角有些湿润,最终没有再说什么,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我视线中。

  “悔吗?”声音从旁边传来,我抹干眼角转身看见秦雁回坐在摊位前,一边擦拭着手中的那扇铜镜一边默默的问。

  “你呢?”我坐回去落寞的反问。

  “习惯了。”秦雁回孤寂的一笑,笑容中蓄满了沧桑和无奈。

  “我留在这里就是为了再见她一眼,如今心愿达成我要回冥界。”说到这里我从怀中掏出九块青铜残片推到他面前,“这上面有嬴政的四皇之力,从今以后你便是五界之中真正无以伦比的强者,有你在东皇太一也不敢造次,不过……”

  我站起身默默叹口气好半天才说出话来。

  “不过你万世孤清的宿命怕是终结不了,我此去冥界这世间就剩你一人,若是想找人说话我在冥界静候大驾。”

  “好啊,我就在鬼市你若想回来,便来茶楼找我。”

  “我给闻卓送去孟婆汤,用不了多久他便会记起曾经的一切,他自然回来找你。”

  ……

  高耸入云威严而金碧辉煌的冥皇宫阙中,我头戴金冠花羽身穿黑袍高坐皇座,殿前左右两边站立凶神恶煞文臣武将,我从皇座上起身顿时殿中众将全都跪拜,殿外传来千军万马齐齐跪下,那整齐划一的声音如此令人震撼。

  我高高在上莫敢仰视的走出殿外,身后白霜如影随形威严霸气,望着冥皇宫阙下臣服跪拜的亡魂大军和九渊冥神。

  “恭迎冥皇降世重归冥界!”

  那气吞山河雄壮而高亢的声音久久的回荡在整个冥界。

  叮当……

  席卷的风吹拂而过,屋檐下垂落的风铃在风中响动,我的心弦像是被拨动,摊开手一串红色的手链上系着一个精致小巧的风铃,那气吞山河的声音我没有听见,我听见的只有那风铃在风中的倾诉,那一刻我泪如雨下……

  《终》

番外

浮生若梦

  浮生

  家父是朝中重臣高居庙堂,因得罪权贵贬发边陲蛮荒,郁郁寡欢久病不起仙游极乐,我便在城中开一客栈潦以生计,名浮生。

  边陲重镇多兵祸,戎狄扣关时见烽火万里狼烟漫天,朝廷积弱军将涣散难有作为,幸有高墙坚壁暂保残喘,城中萧条清冷因是唯一的客栈,平日往来多商贾侠士和兵卒,虽清贫但也能糊口度日,怕是应了浮生这名,人生苦短终是一场虚幻的梦,待到城破这塞外黄沙怕是不多我这具枯骨。

  “老板娘,来一壶酒。”

  他们都是这样唤我,很久没听见自己的名字,没有谁会在乎这乱世的弱女子,或许过了今夜,这客栈和这城都会是一座废墟,亦如我从来都记不住这些客人的样子,在我眼里他们终究是这浮生中的过客,甚至我更愿意相信他们用不了多久也不过是这城中飘飞的一抹黄沙而已。

  不过,我还是能记起一个人的样子,仅仅是因为厌恶。

  兵痞

  他是守城的兵卒,每次来都穿着那身简陋破烂的盔甲,丢在柜台上的是和他人一样肮脏的刀,锈迹斑斑想必很久没用过。

  “押二角酒。”

  他每夜亥时来风雨无阻,一如既往的用他的刀向我抵押二角酒,我已经记不起他到底欠了多少酒钱,不过从未向他要过,战乱不止最得罪不起的就是他这样的兵痞,猥琐和无赖还透着一丝令人作呕的轻浮,我把酒连同他的刀一同推到他面前,始终埋着头不愿意正眼瞧他。

  他总是对我浅笑,完全不在意我的轻蔑和不屑,端酒转身看他背影没有丝毫血性,我甚至在心中不止一次期盼,明天,就在明天这个时候他不会再来,我宁愿他死在戎狄的刀剑下,也远比这样苟活着好。

  他总是坐在墙角的位置,即便是有人他也会把刀重重的扔在桌上吓跑客人,后来才明白,那个位置刚好可以看到我站立的柜台,两角酒他能慢悠悠喝到我打烊,两个外地商贾多看了我几眼出言轻薄,他便拳脚相加打的两人满地找牙,客栈里桌椅盘碗一地狼藉,我缩在柜台后不敢吱声,那一刻他向换了一个人,凶狠的如同一尊忿怒的罗刹。

  店里的客人见惯不惊全当是助兴的喧闹,甚至还有人击掌叫好,直到他把那两人扔出店外,坐回到墙角亦如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般继续推杯错盏,邻桌的客人献媚的讨好,递过去酒菜邀约共饮,和这世道一样都是群欺善怕恶的蝼蚁。

  兵痞也不推辞翘起的嘴角挂着放荡不羁轻浮的笑容,粗俗的和之前完全不认识的人把酒言欢,言谈低俗不堪入耳,无非是城中青楼姑娘的腰肢或那红鸾高床一夜云雨,他津津乐道驾轻就熟仿佛是常客,落在我耳中变成不耻,二角酒都要赊余的人又何来廉耻。

  有时兴起他会告诉陌人如何逃命,无非是临阵对敌总是抹一把血在脸躺在死人堆中装死,待到鸣金再爬起来,枭几个戎狄首级回去邀功还能换点散钱,然后尽数花销在青楼的温柔乡中,这样言谈竟然还能博得满堂欢掌,看着这群无耻之徒便知这朝廷已病入膏肓。

  酒尽菜凉客人各自归去,他留到最后收起地上残碗碎盘,我记不起这是他第几次打破我店中东西,但总是会修补好桌椅后才离去,临走时他站在店外对我浅笑,我厌恶的避开他目光,合上店门却踌躇不安,始终不明白他这样的兵痞为何会有一张如此俊美的脸,令人厌恶的笑容却是那样的干净,还有他的眼睛明亮的如同这大漠的明月。

  未名谷

  忘记来这里多久,风沙和岁月已经侵蚀了记忆,亦如这破旧不堪的城和我的容颜一同慢慢苍老,往来的客商从未留驻于心,我依旧记不起任何人的样子,他还是会在亥时风雨无阻的出现,只不过他依旧是那样的年轻和桀骜不驯。

  丢下刀押二角酒。

  记忆中这是他唯一和我说过的话,已经说了十几年,像是一种默契我开始慢慢习惯在亥时之前先准备好那两角永远没想过收钱的酒,他一如既往的无耻和轻浮只不过身边的听客换了一茬又一茬,不变的依旧是他的放荡不羁,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那个曾经令我不耻的兵痞变成我每天一成不变生活中唯一的等待。

  我已经过了令他憧憬的年纪,胭脂遮挡不住的除了皱纹还有迟暮,我开始恍惚他来我这里,到底是因为那二角不用付钱的酒还是我,至少听他言语城中青楼里新来的姑娘远比我风情万种。

  戎狄夜袭城破兵败烽火屠城,他踢开店门持刀闯进来,不由分说抓住我手往外冲,斩杀敌将推我上马,他拥我在怀向城外疾驰,第一次靠他这样近起伏的马背我能听见他心跳铿锵,满脸鲜血滴落在我后颈潮湿的炙热。

  敌军群兵引马来追,身后箭雨呼啸,他加鞭不停斩兵杀将大有万夫莫敌势如破竹之势,后背隐隐作痛犹如尖芒刺骨我咬牙不语,奔至城外溪谷两山夹道可容一人通行,他下马持刀而立指着身后羊肠小道。

  “此道出谷往西,遇一河乘筏而过便能周全。”

  “你不走?”我愕然。

  “走不了。”

  远处马蹄破夜火光渐近戎狄已至,他持刀于谷口不动如山,背后数之箭羽没入身体穿透前胸,我想他是真走不了,护我出城他早中箭矢,一路艰辛竟未听他言语,我心早枯多年未曾悸动,此刻随着他胸口的血一起开始融化。

  他比谁都惜命更知如何全身而退,竟为救我力战不退,我走到他背后帮他折箭。

  “拔不得。”他按在我手背浅然一笑。

  我懂,拔了他就没有气力再坚持,他没打算和我一起走,他是想留在这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谷口帮我挡住将至的戎狄。

  “你这又何苦。”我哽咽。

  “欠你的酒钱,今天我还你……”他笑,亦如夜花灿烂,胸前鲜血滴落他腰挺的更直,恍惚间我感觉曾经在什么地方见过他。

  “我叫叶轻语。”

  “我……我知道……”他持刀的手一抖,嘴角蠕动笑意凄然,月下静望似乎有话要讲,突闻身后戎狄叫嚣群战马嘶鸣,他转头握刀,“走!”

  我在等他未说完的话,看着他后背月色下亦如磐石般刚毅,敌先锋已至挥刀来袭,他引刀砍杀人仰马翻谷前留下两具尸骸。

  “走!”他回头看我一眼,这一次没有笑,只是腿上多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他插刀在地支撑自己身体。

  我掩泪而去身后只听见刀剑相交马嘶人嚎,乘筏西渡至岸回首见谷中火光忽明忽灭,刀剑之声不绝,我用二角酒换他以命相搏,他不是没有血性,是我一直没看见过,因为他把血性留给了我,我跪哭在岸边忽闻夜空惊雷乍现,漫天蛮雷呼啸而至落于谷中,整个黑夜被照亮的如同白昼,顷刻间谷中一片寂静。

  清明

  王师收疆扩土多年后我再回到那边陲之地,依旧在城中开了客栈,名浮生。

  每日亥时我都温上二角酒,然后看着店口,一晃多年我已经是鬓白如雪的老妇人,我知道那兵痞不会再来,可这个习惯怎么也改不了。

  清明细雨。

  我带上酒再去那最后见他的未名谷,谷顶有一坟丘是我为他堆砌的衣冠冢,我想他命断于此终是要入土为安,可我回来时找不到他的尸首,只是那湾溪水不知道为什么变成红色。

  “你这是拜祭谁?”谷顶庄稼人见我每年都来好奇的问。

  “一位朋友。”我颤巍巍的坐在坟丘边。

  “你朋友怎么没有名字?”

  是啊,我竟然忘记了问他叫什么名字,这些年来他的墓碑上我一直不知道该写什么。

  “……”这或许是我一生最大的遗憾,我无言以对的把酒摆放在坟丘前,不多不少刚好两角,“他是什么人?”庄稼人唏嘘的看着我。

  “一个兵痞……一个在这里为了救我战死的兵痞。”我哽咽的回答,直到现在我还是愿意叫他兵痞,不再厌恶,仅仅是因为亲切。

  “卓谷地势险要,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这里出过不少英雄。”

  我看向说话的庄稼人,才知道原来这里叫卓谷。

  “兵痞也会救人?”庄稼人似乎有些不相信我的话,点燃旱烟咂了一口,“几十年前戎狄破城,据说有一兵爷站于谷底隘口拒敌,一人力战不退谷口敌兵尸积如山,谷内血流成河就是从那时开始,谷中溪流变成红色再没清澈过,敌将不敢靠前命箭手齐射,兵爷身中万箭竟然屹立不倒,那一仗太过惨烈老天都不忍群雷落于谷中,敌兵甲尽数灰飞烟灭。”

  我听至顿时泪如雨下,我知道那人是他,向庄稼人要来镰刀,在空了几十年的墓碑上刻下两行字。

  闻说塞外埋忠魂,

  卓谷西出无故人。

  刻罢我引刀破指,鲜血涂抹在墓碑上,亦如当年他笑容那样灿烂。

  前世

  多年以后,我站在泰山之巅时还是能记起很久以前那场旷日持久的人神大战,我依稀还记得,就是我如今站的这里,那人持玺举剑指天笑骂,一己之力封退九天神众。

  我令她以雷影统帅天罡雷部三十六将挥军力战,可她最后为救我以身挡了那人一剑,我看着她在我怀中烟消云散,可散不去的却是我的执念。

  奈何桥头我那身金甲让孟婆毕恭毕敬的不敢直视,双手送上孟婆汤。

  “神尊这又何苦,她已入六道轮回怕是再记不起你是谁,即便神尊能世世相守生生相随,她终究也想不起曾经的事,神尊为此重入轮回受人世之苦,可悔?”

  我看了一眼手中的孟婆汤,喝下去什么都忘了,我依旧是那个居于神霄玉府,在碧霄梵气之中节制天罡雷部掌物掌人,司生司杀至高无上的九天应元雷声普化真王,俯瞰凡尘我是万人敬仰的天尊。

  可我居然也有怕的时候,我怕她的样子会亦如千年前那样在我面前烟消云散,我宁可放弃神尊之外再入六道轮回,就是因为我坚信她早晚有一天会记起我是谁。

  但渐渐我发现似乎并不像最开始那样执着的期盼叶轻语还能记起我。

  默默的相守只要能生生世世陪伴在她身边慢慢变成我最大的慰藉,唯一不变的依旧是我在泰山之巅铭刻寰宇的誓言。

  世世相随生生相守,直到你记起我是谁……

  这一世……

  我都忘了这是第几世。

  她随家人被贬发至边陲,她开了一家客栈名浮生,可能她都不知道,这浮生中我一直都在她身边,可她依旧不认得我,甚至没有正眼看过我,我在她的客栈恣意妄为就是想引起她的注意,哪怕是多看我一眼也好,或许她会慢慢记起以前的事。

  我随她来边陲当了一名兵卒,一名深知如何惜命的逃兵,我总是知道如何才能保住命,我知道她性子刚毅对我不耻,可只有这样我才能留在她身边,若是枉死我又将重入六道轮回,下一世我又要千方百计的去茫茫人海找她,即便重逢我终究也不过是她人世中的陌人。

  就如同这一世,她是落寞的客栈老板娘,而我在她眼中不过是不屑的兵痞,每夜亥时去她店里赊欠二角酒,指望她能多看我一眼,我知道她是厌恶我的,还好,这一世她至少最后告诉我她叫什么。

  叶轻语。

  我怎么可能会忘记这个名字,我为之世世相守的人,这么多世来她第一次告诉我,可惜……

  可惜她忘了问我的名字。

  我一如既往将手中的孟婆汤倒入忘川之中,淡淡一笑看向孟婆,如果千年前那场人神大战中,烟消云散的是我,我想她也会为我做同样的事。

  “不悔!”

  来生

  我从梦中惊醒眼角还有未干的泪痕,我扶手抹去梦变得有些模糊,只记得梦里我坐在一个坟丘旁泪如雨下,可忘记那坟里埋的是何人。

  推开窗户京城繁华尽收眼底,三月春色怡人我信步长街青石,梦中阴霾渐渐消散而去,驻步街尾不知道什么时候这里开了一间客栈,堂前绿柳红花庭内幽深古致,抬头看见匾额上刻着两字。

  浮生。

  和别致的店名,哦,我记起来,梦中我好想也去过一个客栈,可我已经记不起那客栈叫什么,如今站在这里依稀有些熟悉,竟有一种恍如前世的错觉,我迟疑一下迈槛而进,客栈清冷零零散散坐着一些客人,我做到墙角的空位店小二客气的过来招呼。

  “要点什么?”

  “二角酒……”

  我并不饮酒可不知道为什么却脱口而出,对了,梦里我好想会为一个人准备二角酒,那人是谁?我蹙眉久思却再记不起来。

  坐在这个位置刚好可以看到客栈的柜台,掌柜颇年轻有一张俊美干净的脸,他抬头刚好和我对视。

  我脸羞红避开他目光环顾四周有些恍惚,不知不觉饮尽要来的二角酒,起身才发现出来时闲散竟忘了带银钱。

  “掌柜,这支发钗可否押二角酒。”我取下头上发钗歉意的问那俊美的年轻人。

  那人嘴角翘起,他笑,放荡不羁与世无争。

  他收下我发钗笑而不语,我走到店门口忽然记起梦中我也曾见过他那样的笑容,只是记不起那人的模样。

  “掌柜,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我折回来好奇的问。

  年轻人拿笔的手一抖,一滴墨汁滴落在账本上,侵染了一大片久久的扩散,他迟疑一下。

  “闻卓。”

冥皇

  闻卓有两样东西我从来不怀疑,一是他的道法,而另一个便是他看女人的眼光,桌上清灯一盏烛光摇曳,对面坐着的女子白衣胜雪,清新淡雅不施粉黛但依旧超然脱俗,标准的五官宛如美玉,找不出一丝瑕疵。

  她将一杯清茶推至我面前。

  别来无恙……

  我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些年,我也不记得到底过了多少年,时间长了我发现我渐渐遗忘了两样事,一是如何去笑,二是和人交谈,毕竟我身边连一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坐在方想的对面似乎亲切了不少,至少她知道我是谁。

  第一次见到方想也是在这阴庙,当时和闻卓还有萧连山来向她求路引,一晃数载我又重新坐在这里,可一切却物是人非,不变的只有溢于言表的孤寂。

  无恙,无恙……我落寞的点头。

  旁边传来婴孩的哭啼声,我和方想循声望去,襁褓中的婴孩眨着灵动的眼睛,男生女相是多福之人,不过那婴孩稚嫩的脸生的太俊俏,桃花颜主多风流……

  方想起身把一张道符递过去,那婴孩竟然破涕为笑。

  “闻卓放弃神尊之位重入六道轮回之前曾来向我辞行,说若要想见他便来你这里。”我忘着那婴孩惆怅的说。

  “我一句戏言,没想到他竟真当成誓言。”方想浅然一笑犹如三月桃花。

  “昔日我等三人向你求路引,你要闻卓再赴幽冥别再瞒天过海了,安安心心喝了那碗孟婆汤,忘了前世,再世为人就留在这阴庙陪你一世。”我端起茶杯和方想对视一眼淡笑,“闻卓重诺又岂会是一句儿戏。”

  “他本就游戏红尘执念太深,之前放不下的有叶轻语,如今肯放弃神尊之位重入六道轮回。”方想淡淡一笑平静的看向我,“你我都心知肚明,他放不下的那人未必是我……”

  我端起的茶杯悬停在嘴边,只记得闻卓向我辞行临走时只说了四个字。

  永不相负!

  “闻卓在秦皇祭宫封神重回九霄,他回来的时候告诉我记起一些事,可能可以帮我救回越千玲,他让我来见你说你可能知道些什么。”我一脸诚恳的问。

  ……

  方想愕然的看着我,回头看看那婴孩有些失神,好半天才回过神。

  “他……他真这样对你说?”

  我点点头,看方想的表情想必闻卓告诉我的并非空穴来风。

  “难道真有办法?”

  “我不知道那算不算是办法,不过这世间一切都是公平的,你得到一样就注定会失去一样,我可以告诉你一些事,但至于会有什么后果我就不得而知。”

  对于我来说已经失去所有我珍惜和在意的一切,我想结果不会再坏到什么地方去。

  “是什么事?”我问。

  “你可知道冥皇?”方想看着我郑重其事的问。

  “冥皇?!”我眉头一皱细细想了半天还是疑惑的摇摇头,自始至终都没有听过,“冥皇是谁?”

  “掌管冥界的帝皇。”

  “阎魔?”我诧异的看向方想,既然是掌管幽冥我知道的只有阎魔。

  我忽然有些明白闻卓让我来见方想的原因,方想守在阴庙很久,算起来也有七世,她和闻卓一样都是没喝过孟婆汤的人,发路引的是幽冥在阳世的使者,我想这世上没有谁比方想更清楚幽冥的事。

  “佛道两家在幽冥各有主宰,并非是你知晓的那样掌管幽冥的仅仅是阎王,佛家的地藏王发大宏愿要救度地狱罪鬼,佛家称其安忍不动,犹如大地,静虑深密,犹如地藏,故名地藏佛,释迦佛召地藏大士,令其永为幽冥教主,地藏在佛前立下大誓愿,度尽六道众生,拯救众苦方才成佛,这便是地藏王的地狱不空誓不成佛大宏愿,因此也被称为大愿地藏王。”方想摇摇头很平静的对我说下去,“佛家没有主宰和掌管的说法,地藏王虽然是幽冥教主,可却是以佛家慈悲度化救苦,地藏王更多是超度六道中的众生,以慈悲心感化罪鬼。”

  我没有打断方想的话,静静听她继续说下去,这些都是我知道的,我更想了解她提及的冥皇是谁。

  “幽冥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小,作为三界之一和人神两界并立,十方幽冥中真正掌管秩序的是你熟知的阎王,下面还有冥帅和阴将,以及众多的鬼卒,这个亡魂的国度中阎魔掌管惩罚而地藏王是度化,两者可以说相辅相成恩威并施。”方想喝了一口茶安静的说。

  “那冥皇到底是地藏王还是阎魔?”我加重语气问。

  “都不是!”方想慢慢摇摇头轻描淡写的回答。

  “……”我一愣越来越迷惑,诧异的看着她,“你不是说幽冥掌管秩序的就只有阎魔和地藏吗?为什么他们都不是?”

  方想沉默了片刻似乎有些犹豫,最终还是缓缓说出来。

  “你听过盘古开天地,有天和地,你可听过幽冥?”

  “没……没有?”我想了想茫然的摇摇头问,“为什么只有天地,没有幽冥?”

  “盘古开天地其血渗入地底蕴集成血海便是成幽冥,血是精魄所在聚集成人便是冥皇,这是一个洪荒远古的神,即便是后来太公姜子牙岐山封三界首领八部三百六十五位清福正神之职,自此三界初定,可你仔细想想姜子牙可封过冥界的主宰?”方想表情严肃的问。

  “佛道本一家,岐山封神姜子牙封黄飞虎为五岳之首,执掌幽冥地府一十八重地狱,凡一应生死转化人神仙鬼,俱从东岳勘对方许施行,特封为东岳泰山大齐仁圣大帝之职。”我细想片刻很认真的回答,“难道黄飞虎就是……”

  “当然不是,你若认为幽冥只有十八重地狱就错了。”我还没说完方想就打断了我的话,“十方幽冥超出你的想象,你说熟知的十八地狱不过是其中之一,即便加上幽冥的内外六宫也仅仅是冰山一角,十殿阎魔也和地藏王也好,不过是掌管幽冥秩序的人,但真正的主宰只有冥皇,姜子牙岐山封神唯独没有赦封幽冥,就是因为他根本没有这个能力。”

  “姜子牙可以封三界神尊……为什么没有能力封幽冥?”我诧异地问。

  “怎么?在你心中三界的十方幽冥是可以任凭赦封的?”方想深吸一口反问。

  我愕然一愣三界之中以天界为尊,冥界为惧,人界在中间不过是六道中无法超脱的众生而已,怎么看天界也在冥界之上才对,可忽然我想起一件事,秦皇嬴政上泰山斗天封退九天神众天界称皇,人界他又横扫六合天下一统君临天下,可唯独没有称霸过幽冥,现在想起来真有些令我疑惑不解。

  “那是世人的误解,事实上根本没有三界的说法,而是五界!那是从上古便有了五界,如今世人只熟知三界,殊不知道的还有魔界和妖界还有……真正的冥界,在冥界有自己的主宰不受任何约束,确切地说是冥界,不!是冥皇在掌控着天界和人界。”方想放下手中的茶杯很平静的说。

  “……冥皇掌控天界和人界?!”我瞠目结舌的说不出话来,“他……他为什么能掌控三界?”

  “因为冥皇掌控着人神都惧怕的两样东西。”方想心如止水的回答。

  “哪两样?”

  “人都有生老病死,不管贫贱富贵终有油尽灯枯的一天,都会成为十方幽冥的亡魂,而天界众神一旦天人五衰也会寿命终结沦入幽冥。”方想给我续上茶看我一眼淡淡地说,“满天神佛和俗世众生都逃不过衰亡,唯独冥皇可以,而他所掌管的便是生死。”

  “生死?!”我愕然的说不出话来,“那……那另一样是什么?”

  “你有九天隐龙决,论道法如今你无人能敌,你能预知后世洞察天机,将来林林总总都在你一手之间,可你只能算出将来会发生的事,至于……已经发生过的事你却无能为力。”方想心平气和的看向我意味深长的回答,“而冥皇却刚好拥有一样和你相反的法力。”

  “什么法力?”

  “你应该听过阎王让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这话,其实世人都领悟错了这话真正的含义,都以为阎王掌管的是生死,殊不知是即便阎魔的生死都是由冥皇在主宰,而主宰的其实就是时间!”

  “时间?!”我更加迷惑的看着方想,忽然眼睛一亮瞠目结舌的说,“我能预知后世,可改变不了已经发生的事,可冥皇掌管的是时间……难道!难道他能回到过去?!”

  方想喝了一口茶和我对视一眼后默默的点点头。

  “冥皇是远古的神,他在三界神榜之外,但凌驾于众神之上拥有难以预知的法力,说简单点,我们所有人包括九天神众的生死以及时间都在他一人之手。”

  ……

  我终于明白闻卓让我救回越千玲的办法是什么,既然冥皇掌管着三界众生的生死和时间,只要找到这个人便能……

  不!

  越千玲已入幽冥我不可能逆天让她还阳,唯一的办法是……是回到一切都没有发生之前去改变一切。

  “怎么样才能见到冥皇?”我急切地问。

  “你见不到冥皇,至少你现在见不到。”方想说。

  “为……为什么?”

  “冥皇已经转世重入六道轮回为人,你要见冥皇就要先找到冥皇转世的那个人。”

  “冥皇转世?你刚才不是说冥皇是唯一超脱生死和时间的人吗?”我有些诧异地问。

  “这还要从秦皇嬴政说起,他是唯一能和冥皇一决高下的人,两人千年前曾在幽冥一战胜负未知,两人应该是达成某种契约,嬴政在祭宫封印芈子栖想必借用的便是冥皇之力,可是自此冥皇便消声灭迹。”方想说。

  “你是幽冥在阳世的使者,六道轮回你无所不知,能不能告诉我,冥皇转世的那人是谁?”

  “我可以告诉你,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是要提醒你,得到一样就注定会失去另一样,你自己想清楚……”方想郑重其事的说。

  我不以为然的淡淡一笑,长长的叹口气回答。

  “好像……好像我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失去的。”

  “……”方想沉默了片刻慢慢抬头直视我,“冥皇转世的那人你其实已经见过。”

  “见过?!”我眉头一皱诧异地问,“是谁?”

  方想端起桌上的茶杯浅饮,目光变得有些焦虑,最终还是缓缓的回答。

  “乌鸦栖梧桐,百鬼亦相从!”

  ……

十二金人

  我额首埋于案前,香炉中袅袅香烟,此香名沉龙,由沉香和龙涎精磨成粉调配而成,两者都是香料中的圣品,香味各有特色,沉香淡雅,龙涎浓郁,但这沉龙香调配极其精巧,多一丝香浓难平,少一丝香寡味杂,只有调配出恰如其分的沉龙香才能暂时缓解我头疾,因此秦宫之中此香终日不绝。

  李斯进来的时候,我看着案上竹简,他俯首殿前久不敢言片语,我抬头瞟他冷言相问。

  “将军王贲身在何处?”

  “王贲率领秦军由燕国南部进攻齐都临淄,已攻占临淄,俘齐王建,齐亡。”李斯话语亢扬埋首而言,“齐王建如何处置请陛下定夺。”

  “封万户侯,安置共地善待皇族宗室。”

  “臣带齐王谢陛下厚恩,臣定亲刻于诏书昭示天下,以显陛下仁德。”李斯臣服不起声音从容不迫,“只是齐王福薄,陛下厚恩怕他是无福消受。”

  “……”我缓缓直起身蹙眉忿怒冷冷问,“抬头答朕。”

  李斯抬首一脸波澜不惊,他不怕我因为他知道我不会杀他,有些事他做比我做要好的多。

  “齐王建合在?”

  “臣令兵卒断粮水,齐王建于三日前饿死囚地。”

  “皇室宗亲呢?”

  “一律就地坑杀!”

  “……”我手抽搐紧握刻刀久久难以言语,双眉震怒杀意已起,后背隐隐作痛泰山斗天伤痕累累无人知晓,我隐忍不发许久才松动眉目,冷冷一笑,“好!好的很,你这大秦的丞相处事果然得体,天下儒生言朕怀贪鄙之心,废王道,先诈力而后仁义,以暴虐为天下始,如今齐王建的死又会算到朕头上,后世之人会再给朕加一条,背信弃义残暴不仁。”

  “后世之人看到的都是臣写的,流传于世的文史只会记载陛下雄才伟略横扫六合,天下一统德兼三皇,功过五帝,乃始皇帝,后世以计数,二世、三世至于万世,传之无穷。”李斯稽首言谈顺理成章。

  “天下悠悠众口,你李斯一纸文篆又能堵得住多少?”我冷冷一笑声音阴沉的问。

  “陛下雄才又岂止凡夫俗子能懂,言论起于儒生之口,祸端发于刻书之上,臣没想过要堵。”

  “你又打算如何?”我问。

  “杀!”

  “杀……”我深吸一口气放下手中刻刀,摊开双手冷看良久,“朕这手沾染了多少鲜血已经记不清了,你扪心自问又有多少是你李斯帮朕涂上去的,杀……你能杀多少?”

  “谁言杀谁,谁书亦杀之,杀到没人敢说便天下太平。”

  ……

  我眼前这人能谋略六国,屠城血洗在他眼中怕早是寻常之事,我站起身负手走到李斯面前,围绕他走一圈最终停在他面前,李斯顿时俯首下去,我冷冷一笑。

  “朕不杀你,因为还有用的着你地方,朕在位你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若朕不在了……李斯!你早晚被人五马分尸!”

  “臣忠心于君,所做一切皆为陛下万世千秋,死!臣在所不惜。”李斯回答铿锵有力。

  我将手中已刻好竹简扔在李斯面前,负手看于殿外高高在上的说。

  “收天下兵器熔炼,铸十二金人与咸阳,将九州鼎藏于十二金人之中,置于秦宫。”

  “九州鼎上有旷世神学,藏于十二金人之中怕泄露天机,铸造金人的工匠如何处置?”

  “丞相八面玲珑何必多此一问,朕都担负千古骂名还怕多一笔不成。”我低头看他冷笑而言,“杀!”

  ……

  《史记·秦始皇本纪》秦始皇二十六年收天下兵,聚之咸阳,销以为钟鐻金人十二,重各千石,置廷宫中。

  西楚霸王举兵攻克秦都咸阳,火烧阿房宫大肆搜刮奇珍异宝,却终不见十二金人去向成为千古之谜。

  祭宫之约

  我穷尽秦国上下耗时四十余年在骊山修建这旷世帝陵,墓室弯顶上饰有宝石明珠,象征着天体星辰,下面是百川、五岳和九州的地理形势,用灌以水银,象征着江河大海川流不息,想必后世著书又会涂添一笔,说朕穷奢极欲导致民不聊生哀鸿遍野。

  殊不知朕尽得龙甲神章中的神通,寿与天齐不生不灭,这祭宫以宝石为天,代表九天神尊永世镇守此地,再用水银为江河湖海,阻隔阴阳两界,再以百万兵马俑护其祭宫四周,以亡魂附体永守此地生人勿近,这是三界镇守之地朕进来就没打算再离开。

  “世间传闻你于困龙地沙丘驾崩。”那一袭黑袍之人从阴影中缓缓走出,他身上透着权操生死的阴气,他每行一步周围都泛起厚厚的白霜。

  “朕召你们前来,有一事相托。”我慢步到祭宫龙椅之上威严端坐。

  “泰山一役,你封退九天神众,如今人神两界为你独尊。”黑袍器宇轩昂威烈之气不在我之下,已经许久没遇到这样的对手,也许久没人敢昂头看我,“你只需在这祭宫开启幽冥之路,打败我……你便可以三界为皇,你还有何事需要托付我们?”

  “我已打算放弃神尊之位,是是非非和我已没关系。”我身后那神将一身貔貅啸世金甲,头戴蟠龙金盔,腰系蛮狮金带,耀眼的金光从他身上的这套黄金甲映射出来。

  泰山一役他统领天罡三十六部及万千神兵护佑九天神众,伤亡殆尽埋魂泰山却力战不退,我本心生恻隐不忍伤他,可那女将却咄咄逼人,昊天剑穿透那女将身体,我看着女将在他怀中烟消云散,连同一起消散的还有他的斗志,他的眼神我懂,曾经我也这样看过一个女人,只不过她已经不在乎了。

  “朕能封退九天神众,扫荡六合天下一统,不过是借助龙甲神章中的神通。”我目光从那神将身上缓缓移到黑袍脸上,“你奈何不了朕……朕亦然也奈何不了你,我们缠斗最终不过是两败俱伤,朕不想生灵涂炭人间地狱,朕能看透世事乾坤尽握,但你却有一样朕永远无法企及的能力,即便朕能胜你也不过是徒劳。”

  “你既然知道为何还要开启幽冥之路。”黑袍先前一步白霜如影随形,声音比他人更冰凉。

  “你称这里为祭宫,可在朕眼中这就是一座陵墓。”我环顾四周高高在上的说,“万世天命朕从未觊觎,若能天下安平朕愿意长埋于此。”

  “你召我二人前来,所为何事?”神将侧目看我大义凛然的问。

  “朕命人收天下兵器铸造十二金人,已藏匿一处不为人知,九州鼎上有旷世神学龙甲神章,朕将其魂魄灌注九州鼎之中封存于十二金人之内。”我将两张铭刻好的竹简拿了出来,“朕留一魂一魄留存于世,若有事端以备不时之需,这两张竹简上是十二金人藏匿之处,交于你二人保管,防止他日若有人灭世混沌三界。”

  “我们为什么要这样做?”黑袍看看手中竹简冷冷地问。

  祭宫的大门被推开,芈子栖带着她的四名家仆走进来,我在高处的龙椅上远远的看着她,初见她时二八模样,我策马相随赶至驿站,于山顶观望,山风吹帘朕在銮驾之中见她侧脸,那是我第一次见她,出水芙蓉清新无瑕。

  一晃数载当日情怀历历在目分毫未减,可物是人非她已经不再是当年想要弑君的刺客,她要的又岂是这江山,想要坐拥三界的自始至终都不是我,或许我现在还能阻止……

  “朕若长埋于此宁可万世清宁,若阴差阳错再起祸端,朕奈何不了你们,可有人却可以。”我的目光一直落在芈子栖的身上,依旧是留恋和不舍,许久才威严的对面前两人说,“届时你二人合竹简找寻十二金人,聚齐九州鼎中朕的魂魄,唯有我们三人之力才能和她一决高下。”

  “聚齐以后会怎么样?”金甲神将问。

  “朕便再君临天下!”

  忘川小栈

  夏夜最惬意的事就是坐在忘川小栈的门槛上,点燃一支烟悠闲的靠着门楣,夜风从街口吹拂而过透彻心扉的凉爽,我慵懒的叼着烟抚摸着旁边的银月,搬到这里并不久但总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分不清是因为这店名,还是那怎么看都有些年轻的店主。

  韩煜从屋里走出来,脸上挂着他不羁的微笑,那是一张很俊美的脸,像是一块精心雕刻的美玉,怎么看都找不出一丝瑕疵,男人有这样的脸多少有些让我妒忌。

  韩煜和我熟络的笑着示意我往旁边让点位置出来,他靠着门楣另一边坐下,他拿着朱砂一本正经的在描绘着手中的桃木剑,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我闲聊着。

  我吐了一口烟雾目光落在韩煜裸露的肩膀上,一处暗红色的图案看着有些眼熟,我好奇的靠过去,指着上面问。

  “这是什么?”

  “不知道,一直都有,应该是胎记吧。”韩煜瞟了一眼不以为然的回答。

  我饶有兴致的看了良久,那胎记怎么看都太规则,四四方方中规中矩上面还有一些奇怪的纹路,看了半天我总感觉那是一幅图案,只不过不太完整。

  “你这胎记怎么像一张不全的图啊?”我开着玩笑问。

  “别瞎想了,我以前也琢磨过可没有头绪,可能就是巧合而已。”韩煜淡淡一笑回答。

  我坐回到对面吸了一口烟,下意识摸了摸我自己的肩膀,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和韩煜肩膀同一个位置也有一样的胎记,只是七岁那年我重病,等我病好醒来后那胎记的地方就多了一块伤疤,原先的胎记就再看不见,那个时候小记不起胎记上的图案,不过隐约感觉似乎和韩煜的有些相似。

  “我身上原先也有一个和你差不多的胎记。”我随意的笑着说。

  “同一个地方?”韩煜看我一眼不以为然的问。

  我点点头。

  “我是孤儿,你也是孤儿……”韩煜嘴角翘起一脸邪笑,“你说咱俩胎记又差不多,指不定我们是兄弟也没准。”

  “得了,我没那么好的命,有你这样的兄弟。”我一脸苦笑的摇头。

  “来,给我看看。”韩煜越说越有兴致,让我把肩头的胎记露出来。

  “早就没有了,七岁那年一场重病差点要了我的命,病好了胎记也就看不见了。”我摊着手无奈的回答。

  韩煜有些失望的坐回去,靠着门楣慵懒的笑着说。

  “那就可惜了,指不定我们身上的是什么藏宝图,合在一起能找到什么宝藏也说不定。”

  ……

  这篇番外中的故事会在探灵中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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