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官!您先走吧,不用管我!”

  说话的人被另一个人架在肩上,一条腿拖着,完全不能动弹,只能喘着粗气哀求架着自己移动的人。

  “少废话,你是教官还是我是教官?”男人怒斥一声,“要是有力气就给我留着,别他娘的讲废话,一个学员还开始命令起我来了。”

  塞缪尔苦笑:“您也不是我的教官啊。”

  一只大掌在他头上扇了一巴掌,男人气喘吁吁地怒斥:“闭嘴!我管你是不是!”

  塞缪尔闭嘴了。

  他咬着牙,尽量自己动起来,可是蛇毒入体,他一条腿完全没了知觉,就算想动也是有心无力。

  他想开口让男人把他扔下,但是……

  塞缪尔握了握怀里的怀表。

  他的战友已经死了,他必须活下去,才能把战友让他转交的东西交给他的家人。

  他们经过草丛时,裤腿和草丛摩擦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这声音在平时被忽略,此时却让他的神经高度紧绷。

  他想起下午的事。

  他和托勒一同搜刮完物资,正准备回去给那个大个子一个解脱,谁知他却被突然窜出的蛇咬了,还没来得及告诉托勒,无数的蛇从车厢中爬出,把他们团团包围。

  就在他们搜刮物资的时候,这些蛇不知不觉爬上了他们的车……

  咬他的蛇毒性并不强,但是……

  咬住托勒脖颈的那条艳丽毒蛇,即使他不认识,也知道那条蛇无比的毒。

  托勒只坚持了几秒钟神智就开始恍惚,只来得及把怀表交给他,就一把把他推下车,用最后的神智把满车的毒蛇带走。

  塞缪尔坚持跑了不知多久,才看到了人影。

  他本以为是竞争对手,靠近了才知道,他遇到的竟然是教官。

  教官发现赛场内的情况,乘坐飞行器来查看,后来飞行器失事,教官们用降落伞逃生,被迫在森林里分散开来。

  然后两人非常不走运地又遇到了毒蛇。

  教官驮着一个人高马大的Alpha走了几个小时,也有些累了,停下来缓口气。

  他不客气地伸手:“小子,找到水和食物没,拿点出来,老子要饿死了。”

  塞缪尔苦笑:“我和队友的物资都在车上,我们……走散了。”

  他还是不想去猜测队友已经死亡。

  只想尽快找个安全位置联系上赛方,哪怕是退出比赛!

  “你们这些新兵蛋子,嫩啊,这种比赛,居然敢把物资集中在一个地方!”教官捶地。

  然后从鞋子里摸出一根烟,嘿嘿笑道:“还是老子聪明。”

  嘶嘶——

  棕褐色的蛇顺着树干游下,三角形脑袋悄无声息扬起。

  塞缪尔脑后发凉,骤然回头,“教官,你身后!”

  教官头也不回地掷出一根树枝,树枝如泻风雷,直接把蛇头钉死在了树干上。

  “老子当年也是军校一枝花啊,风流倜傥,隔壁艺校的校花Omega都对我一见倾心,杀蛇还需要回头……”

  无数细蛇从树上游弋而下,各式各样,花样繁多,幽幽注视着两人。

  教官干巴巴地补完:“……吗?”

  更多的蛇从树上下雨一般落下。

  教官:“操!”

  塞缪尔:“……”

  他觉得自己这辈子可能和蛇有点犯冲了,怎么走哪都是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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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泽维尔开始怀疑这林子里到底还有没有蛇了,怎么走半天都见不到一条。

  虽然他也不是很想看见。

  但是一条都看不见,也蛮吓人……吓蛇的。

  这让他想起了一桩伤心事。

  这种情况其实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想当初在虫族,他也是这样蛇见蛇绕道,诺亚还调侃他蛇品不好,别的蛇都不带他玩。

  泽维尔反驳说他只是蛇缘不好。

  但是……

  也不至于差成这样吧!!

  三人继续前进。

  “咦?前面有辆车!”林子羡突然开口。

  泽维尔收回神智,也皱眉看去,奈何蛇类天生眼神不好,他只看到一片清脆树蔓,半点车的踪迹都没看到。

  林子羡把望远镜递给他。

  泽维尔这才看清远处确实停着一辆车,还是辆比他们的座驾更加先进的的小货车。

  “艾克,”他倒挂下去拍拍驾驶室的门,“拐弯,朝右开。”

  艾克:“得嘞!”

  离得近了,艾克也看到了藏在草丛里的车,顿时骂了一声:“这不是那两个混蛋的车吗?妈的,这还真是苍天有眼,冤家路窄!”

  还有两百米远的时候,泽维尔和艾克翻下车去,小心翼翼靠近安静停着的小货车,林子羡留在车上警惕四周。

  泽维尔脚步一顿,艾克立刻小声问道:“怎么了?你发现那两个混蛋了?是不是在附近?”

  泽维尔缓缓皱起眉:“有血腥味。”

  刚刚还气势汹汹要报仇的艾克顿时紧张起来:“他俩不会出事了吧?”

  越靠近,血腥味越发浓烈。泽维尔没再小心潜伏着靠近,站起身几个大步跑过去。

  “泽维尔!”艾克也跟着爬起来。

  泽维尔拨开树枝,露出里面的驾驶室。

  艾克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小货车驾驶室的玻璃已经完全变成了血红色,染满了凌乱的血迹,一张血肉模糊、遍布毒蛇牙印的脸贴着玻璃,眼睛鼓起望着前方,双手还死死地握着方向盘。

  小货车的车头撞上了一棵足要几人合抱才能围拢的大树,已经撞瘪了进去。

  泽维尔还记得这家伙晕血:“你先回去拿药品,我看看他还活着没。”

  艾克脸色惨白的走了。

  泽维尔拉开驾驶室的门,血肉模糊的人顿时倒了下来,被他及时撑住。

  “喂?还能听见吗?”

  泽维尔想拍他的脸,但是那张已经长不出一块完好皮肤的脸实在没有地方可以下手,只能伸出手试探他的鼻息。

  没有。

  颈间脉搏。

  也没有。

  泽维尔还是第一次看人类在自己面前死去,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人类讲究死人要合上眼,僵硬地伸手去给他合眼。

  艾克和林子羡开着车过来了。

  泽维尔下意识退后两步,把这种生离死别似的场面留给这个人类的同族。

  两人看着眼前的尸体,表情也有些怔忡。

  艾克撇过头不敢去看,林子羡走上前,从士兵胸前撕下写着名字的牌子,用力攥了攥,收进了包里。

  泽维尔从他眼里看到了难掩的伤痛,下意识收紧了手指,他手上沾了血,濡湿的感觉。

  冰凉又粘腻。

  和虫族的血好像也没什么不同。

  但是虫族死去是件很正常的事,他自己都杀过不少,从来不会有悲伤的感觉产生。

  “要不我们就在这……等待救援吧。”艾克低声开口。

  他不太想把自己的同袍留在这个地方,任由野兽啃食,哪怕他们来自不同星球,哪怕他们此前还是竞争对手。

  林子羡咬紧了牙关:“我们……”

  泽维尔打断了他:“恐怕不太行。”

  艾克刚把头转过来,还没看清眼前的事物,泽维尔手一抬,捏住了一条小蛇。

  谁也没看清它是什么时候出现在众人周围的,哪怕它色泽极为艳丽。

  泽维尔看着手里红色蛇头蛇尾,幽蓝蛇身的蛇,捏开它的嘴,不动声色和尸体脖颈上的牙印对比了下,顿时:“……”

  小蛇极为亲昵地蹭了蹭他的手,表示对同族的亲昵。

  泽维尔想他也不是那么招蛇讨厌嘛。

  趁着他失神,原本还亲亲密密蹭他拇指的蛇立刻张开蛇嘴,一口咬在他虎口上。

  林子羡和艾克同时惊叫出声:“泽维尔!”

  泽维尔面无表情地拔了它的毒牙,反手把蛇头拧了下来,扔进了丛林。

  林子羡张了张嘴:“……你没事?”

  泽维尔把完好无损的手伸给他们看,然后不动声色把毒牙装进了自己包里。

  他记得沐恩好像对他的牙很感兴趣来着……

  同一个种族的,区别不大吧。

  “附近还有蛇,不能留在这,我们先走,等到时候再来带他走。”泽维尔果断说。

  艾克红着眼:“可是……这林子那么大……”

  泽维尔把他拎起来丢上车:“我过目不忘,能找到,快走!”

  三人继续上路,泽维尔不断根据四周残留的血腥气辨别方位。

  就这样走了两三个小时,前门突然传来蛇群移动的声响,众人立刻放慢速度。

  另一边。

  塞缪尔几乎要哭出来了,他都不知道自己多久没哭过了,Alpha是不能哭的,他们是天生的掌权者,永远都要骄傲地挺直脊背,不能低头。但是此刻,他再也忍不住泪水。

  躺在地上的男人气若游丝,颤抖着手去摸自己藏在衣领里的最后一根烟,叼在嘴里:“哭……哭个屁,赶紧跑。别……别让老子……连个收尸的都没有!”

  塞缪尔抖着手把止血药粉洒在他伤口上,然后用喷雾进行包扎,喷雾接触皮肤的瞬间成膜,封住伤口不再出血。

  地上散落着十几瓶血清。

  但是他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那群蛇不知何时潜伏到了他们身边,塞缪尔完全没来得及反应,这个认识不到几个小时的男人把他全身的武器摸走,然后一脚把他从蛇群里踹了出去,自己放血吸引蛇群留下。

  塞缪尔牙都咬出了血,恨不得把腿锯了当拐杖用,好不容易才跑到最近的一个资源点,十分幸运的在里面找到了蛇毒血清。

  然而,当他跑回来时,男人已经成了一个血人,全身没一块好皮,正倒在树丛里抽烟。

  见到他,还混不吝地笑了下。

  “你小子有点良心,还记得来给我收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