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特小说>都市异能>弥蓝渡>第31章 结茧

  心想着睁眼很可能又看到什么不堪入目的东西,时序头皮炸开,默念千万不要,潭水烧开了一样传来滚烫的温度,水下传来悉悉簌簌的声音,更让人觉得头皮发麻。

  烫死了,时序想从滚水中脱身,不料身后像是背了一座大山一样,压的他动弹不得。他回头,发现身后正是欢喜佛本尊。

  两个男相横卧头顶,四肢高难度交缠着。

  等等,男相?两个?

  “无量天尊,我眼瞎了!”

  时序闭眼,脑子里却仍然是横卧的欢喜佛,那个姿势……不疼么?

  “啊呸!”他啐了自己一下,水中沙沙声越来越清晰,借着微弱光芒他才看清自己如今的模样——原来是石像坐下莲台。

  想想身上背着什么,时序坐立难安,然而莲台是无法挪动身躯的,他只能尽量克制自己目光不向上瞧,然而往下看,水里很快泛起细密波纹,紧接着大片乌压压的虫蚁从水下冒头,迁徙般井然有序向着自己的方向行进。

  顺着后背爬过去的各色虫子越来越多,密密麻麻,时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脏了。那些虫子再不离开,这具皮囊就不能要了。

  原来螽斯馆是这个意思,身体恶寒,心里也有些不舒服,不过很快他就顾不上这些了。

  潭水滚烫似岩浆,石头也快要在这样的温度中融化,水面泛起浓浓雾气,眼前模糊一片,虫蚁迁徙之后,下面的雾气中传来不雅声音和亲昵的言语,一个痛苦不堪,一个低声哄诱。

  “陛……陛下,疼,我疼!”

  “嘘,小声,叫王兄……”

  陛下?王兄?这两人的身份莫非……

  时序如有雷击,还没细想这是谁,背后压的他喘不过气的大山消失,他陷入冰凉湖水。

  极热到极冷不过一瞬,冰火两重天之后需要一些时间接受,时序狠命打着寒颤,面前金光让他眼花缭乱,许多幻术莲花在眼前绽放,炸开又消散,金光闪烁,莲花栩栩如生,姿态各有不同,然而他来不及仔细看,很快被拖入让人窒息的水底。

  口鼻灌进的湖水染着莲香,身体像是浮在云水中,忽轻忽重,一切缝隙都被湖水和莲香填满,他四肢被人禁锢着肆意支配,晕乎乎不知今夕何夕,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甚至忘了自己姓甚名谁。

  这又是谁的梦?

  陷入重重幻境的人忘了自己的身份,也忘了自己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故而身体被侵犯也没觉得不应该,察觉他的游离那人约莫不悦,抱着他反身,看到水中的人目光迷蒙气息奄奄,有溺水之像。

  他抱着自己浮出水面,时序终于获得维持生计的空气,那人含着轻微嘲笑:“怎么溺水了?灵曜仙君要是淹死在本座莲塘,传出去多难听?”

  灵曜仙君?

  时序不记得自己认识这个人,也不记得自己认识眼前的人。

  “淹傻了?”那双眼睛注视自己的时候,话明明是恶意戏谑的,可却无端让人觉得像是九天之上的神明,将其本该普渡众生的悲悯垂怜尽数渡了一个人。

  本该均分世间的恩泽都落在了一个人身上。

  这样的福泽,没有人敢要。

  诚惶诚恐,不可触及。

  眼神逐渐聚焦,这张脸似曾相识,是谁呢?

  脸不认识,眼睛却异常熟悉。

  清冷悲悯,哪怕身陷情欲,看着自己的时候也是凉薄的,像望着红尘中所有困囿相思的俗人,含笑纵容,其实不屑。

  是……谁呢?

  “住手……怎么总想犯上?”只有一句不算呵斥的呵斥,话中其实没有阻止的意味,更多的是纵容。

  然而那只伸出去的手还是顿在半空,水珠顺着骨节分明的手臂往下滴落。

  神明也伸手,金光逸散在指尖,他掐碎了一朵莲花,指节叩了灵曜灵台:“怎么这么看本座?”

  时序这才回神,原来因为心里疑惑,手不知不觉已经伸到了人家眼前,差点碰到了他干干净净的空荡眼下。

  那里好像缺了一枚薄情悲悯的朱砂痣。

  这到底是谁?

  “就此一次,下不为例吧。”像是无奈。

  神明微微垂首,带着水珠的冰凉眼睑触及指尖,指尖颤了颤,险些因为这样的恩赐退缩,好在及时反应过来。时序没忍住,摩挲了两下,指尖有点痒,原来是扫到了狭长眼眸上低垂的羽睫。

  莲塘莲花倏然盛放,比三十三里无边无际的幻术金莲更加盛大。

  破例垂首,不慎动心,可触及的人却浑然不知,缓缓收手。

  “尊上,我心口难受……”

  眉心朱砂发烫,天堂地狱一瞬之间,莲塘里的话还没说完,他就听到一些什么‘喘不上气’,‘尊上渡我’,结合场景,大概不是什么正经话。

  还没来得及咋舌这里民风旷达,时序又回到了螽斯馆,如梦方醒时他浑身滚烫。

  这次他不是莲台底座,也没有滚烫潭水,他端坐高台,听到底下的人念念有词。

  不求解脱,求沉沦。

  时序没看清那人的脸,但在他起身的时候看到了他怀里流光溢彩的西瓜碧玺。

  嘶……这又是谁?

  他忍不住托腮思考起来,很快觉得不太对劲——身体不对劲。

  往下一看,欢喜佛换了新姿势:坐莲。

  他是上面那个。

  不久前他还觉得自己端坐的样子应该宝相庄严。

  “草草草草草!”时序一跳三尺高……没跳起来,因为石像凿在一起。

  “我脏了。”

  相比之下,宁愿自己是底座莲台。

  再次睁眼的时候,耳边传来呼呼的疾风,他正前倾着倒向禅房窄榻。

  所以刚才恍然一场梦,经历那么多荒唐,其实只有弹指须臾,快到他还没掉到床上。

  摔倒在硌人床板上撞得他胸口一疼,嚷嚷两句,耳边传来滴滴答答的声音,还有一些古怪的腥味儿。

  耳边?

  揉着胸口,时序点了点耳廓,发现自己封闭的听觉果真被解开了,眉心烫的要命,有什么东西正在撞门,啪唧啪唧。

  是的,啪唧,他没形容错。

  就像带着粘液和弹性的一大块牛皮糖,撞在门上黏住,又扯着拉丝的粘液离开,然后又撞过来,反反复复。

  所以到底是什么?

  时序心里天人交战,最终决定还是先点个灯。

  希望现在点灯还有用。

  指尖燃起火光的一瞬间,没找见熄灭的油灯,反倒被眼前看到的东西吓得闭气。

  面前一只巨大的茧,吊死鬼一样悬在正上方,白森森一大只滴答着粘液。

  借着火光往远一看,时序倒吸一口冷气。

  小小的禅房不知什么时候结满了大大小小的茧,颜色有分别,大小不一样,显然不是同一物种的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