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内。

  时绍一早就瞥见了门口的动静,漂亮的女孩子对他做了个“嘘声”的手势,轻手轻脚地走了过来。

  欧阳懿还在对着时绍絮絮叨叨:

  “你看啊,你这个动作就很不标准,力度,力度呢?力……你笑什么?”

  时绍忍笑:“没。”

  “你这个态度就很不对了。”欧阳懿很不满,“我这么好笑吗?”

  下一秒,女孩子就拍上了他的肩膀。

  欧阳懿一回头,站在一旁的时绍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表情由不满变成了惊悚。

  片刻后,他结巴着开了口:“姐……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呀。”欧阳樱看上去笑眯眯的,“怎么,不许我来了?”

  “没没没。”欧阳懿脸涨得通红,默默地看了时绍一眼,“那个,姐……要不我们出去聊?”

  欧阳樱深知自家弟弟的脾性,点了点头:“行。”

  她跟时绍打了个招呼,两个人随即向门外走去,不知怎么的,时绍总觉得欧阳懿的背影有一点……

  呃,可怜。

  “那是他亲姐姐。”辛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进来,似乎是怕他疑惑,开口解释了一句,“跟他关系挺亲的。”

  “我知道。”时绍道。

  辛迟挑了挑眉:“你怎么知道的?”

  “就。”时绍回想了一下当时的场景,觉得着实有些尴尬,于是望了望天,“刚来的时候,撞见他和他姐姐打电话了。”

  辛迟从没听说过这么一出,神情有些意外:“刚来的时候吗?”

  “嗯。”时绍道,随即抽了抽嘴角,“还吵了一架。”

  这一架还吵得挺凶,直接奠定了他俩现在互掐的基础。

  他有些心虚,怕辛迟问他吵架的细节,好在面前的人似乎也有些心不在焉,只是“嗯”了一声,道:

  “可能是因为撞见的是他和他姐姐的电话吧,他会格外暴躁一点。”

  时绍:“……”

  还有这个说法吗?

  “他很小的时候就跟他父母闹翻了。”辛迟道,“你应该知道他是eternal的吧?”

  时绍愣了愣,点头:“知道,殷瑞跟我科普过。”

  “也不是自愿去的。”辛迟笑了笑,“主要是,当时他年纪小,又是青春期,脾气比现在还犟,离家出走的话,总是想着越远越好。正好当时有一批韩国的经纪公司在招练习生,所以他一赌气,就去了eternal。”

  “……像他的作风。”时绍吐槽了一句。

  一般人这么叛逆他不信,欧阳懿的话,他居然一点也不意外。

  “但是,他当时还是未成年。”辛迟道,“当时eternal的制度挺严的,还没出道的练习生是没有钱拿的,他又没办法打工,所以根本没有经济来源。”

  时绍抽了抽嘴角:“他爸妈也不给吗?”

  辛迟摇了摇头:“他爸妈当时就是等着他没钱了自己回家,怎么会给。”

  “也是。”时绍道,“不过欧阳懿这性子……”

  “他根本没想过回去。”辛迟笑了,“先是跟朋友借,又是跟eternal谈判的。后来是欧阳樱看不下去了,帮了他一把。”

  “姐姐一直在偷偷关心他吧?”时绍愣了愣,随即笑了,“看到他那个样子,估计也挺心疼的。”

  他跟欧阳樱不熟,但是从两姐弟刚刚的样子来看,明显是亲昵而熟悉的。

  “是。”辛迟点了点头,“你应该看出来了,他们家其实家境不错。他姐姐比他大一点,毕业之后就进了他爸妈名下的公司工作,那个时候也算财务自由了。所以一直暗地里给他打钱。”

  “亲姐。”时绍点评,“这得是一边气着一边打钱,要是没有她,我们的小可怜欧阳同学就要饿死街头了。”

  辛迟唇角勾了勾:“是,所以欧阳他跟他家里关系一直很紧张,但是跟他姐姐却从来没断过联系,而且一般不敢跟她吵架。”

  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后来他爸妈估计也看开了,索性就放手了。”

  “难怪我那天撞见的时候,他好像变了个人似的。”时绍有些感慨,“我当时还以为他跟我一……”

  “一”到一半,他看到了辛迟微微抬眼看过来的眼神,硬生生地刹车刹在了那里。

  久违的,他吓出了一身冷汗。

  这些日子过得太顺了,他早些时候的警惕也降低了不少。

  其实这放在平时也没什么问题,但是好死不死的,跟辛迟聊着聊着,就总能聊到敏感话题。

  他避开了辛迟的目光,努力定了定心神:

  “我当时还以为他跟我一样,心情不好来着。”

  辛迟笑了笑:“当时为什么心情不好?”

  “啊。”时绍想了想,“好像是跟方亦何吵起来了,因为……”

  说到这,他又卡住了。

  当时为什么和方亦何吵起来?

  因为他刚刚来这个世界,对于选秀这件事还没有接受,第一反应是退赛。

  所以他那天打了那个电话。

  “白天忘词了嘛。”他道,“所以觉得有一点沮丧,态度就差了一点。”

  “这样。”辛迟的眼神看着很平静,仿佛真的只是在和他很平常地聊天,“其实我一直有一点奇怪。”

  “奇怪什么?”时绍干巴巴地问。

  “你记忆力挺好的。”辛迟道,“之前那个游戏就能看出来。哪怕比赛之前临时背十分钟都不至于忘词,我一直很困惑,你当时为什么会在台上突然忘词?”

  时绍:“……”

  “就是缺了那十分钟啊。”他努力镇定着语气,“当时一眼也没看就上台了。”

  “你现在在干什么。”辛迟突然道。

  “我?”他愣了愣,不确定地道,“练习?”

  “一个会为公演做准备的人。”辛迟慢慢地道,看着他的眼睛,“欧阳懿对你很苛刻,这谁都看得出来,但是你一直没说什么,还是每天跟着他一起练习。我不觉得那么重要的初舞台,你会一点准备都不做。还是——”

  他看着正要张口的时绍,说完了最后一句话:“你想告诉我你就是因为那次忘词才突然开始觉悟的?”

  时绍闭上了嘴。

  他还能说什么呢?

  想好的理由都被说完了,他只能闭嘴。

  他看出来了。

  这是他心里唯一的想法。

  他无意识地动了动手指,发现自己两只手已经冰凉。

  “我……”他张了张口,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其实知道辛迟从很早开始就一直有所察觉,但是他自信的是,对方没有证据。

  他身处这个世界的“时绍”的身体里,继承了他的一切记忆,没人知道这里面已经换成了另一个时空的灵魂。

  就算知道……

  就算知道。

  他咬了咬唇,也不会跟辛迟这样,这么直接地来质问他。

  也恰恰是因为,对面的人是辛迟,在他都这么明确地发问了之后,他会哑口无言。

  一个谎言总要用无数个谎言去圆,这很累,他弥补不了时空的漏洞。

  更何况……

  他不想骗他。

  他攥紧了手心,镜子里的自己看上去难得地有些茫然,他透过那双眼睛,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就在这时,耳边淡淡地传来了一声叹息。

  “对不起。”辛迟道,“不该逼你的。”

  时绍的鼻子一酸,眼泪差点就掉下来了。

  艹。

  他在心里难得地爆了句粗口。

  这也太丢脸了点。

  “不想说可以不说。”辛迟犹豫了一下,“我只是……”

  他顿了顿,看着时绍抬眼看他的,有些愣愣的样子,转开了脸。

  “算了。”他叹了口气,“没事。去吃饭吗?”

  刚转过身走了几步,却发现身后没有动静。

  他回过头,撞上了时绍的眼睛。

  谢凌曾经跟他说过时绍的眼睛很漂亮,他想,这是真的。

  尤其是那双眼睛里盈着一点水汽的时候。

  时绍似乎是在纠结,下唇快要被他无意识地咬出血来,他的手指动了动,竭力忍着自己要帮他拭去那一点血迹的冲动。

  今天本来没想说这么多的。

  辛迟有些后悔。

  只是从那条有些暧昧的信息开始,似乎一切就开始朝着不受控制的方向奔去。

  他一开始就有些心绪不宁,这一点不宁让他在抓住了时绍话里的漏洞之后条件反射地追问了下去。

  那些埋在他心里的怀疑暴露在日光灯下单薄的空气里,就在这时,他才恍然醒悟。

  他想要一个答案么?

  想的。

  但是……

  不是用这种快把小朋友问哭的方式。

  他叹了口气,开了口:“我刚刚说的是真的。”

  “什么时候说都可以。”他尽量放柔了语气,“不说也可以。”

  时绍张了张口,这回声音放得很低:“其实……”

  他深吸了一口气:“告诉你是早晚的事情。”

  辛迟没有说话,静静地等着他的下文。

  “但我确实还没准备好。”时绍苦笑了一下,“我可以,嗯,整理一下,想好了再和你说吗?”

  辛迟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

  “可以。”他道。

  时绍又犹豫了一下:“什么……你都能接受吗?”

  这话问得很含糊,饶是反应快如辛迟,也愣了愣。

  时绍看着他,眼睛里难得地带了些忐忑。

  片刻后,辛迟开了口:“我想,我们之间可能有一些误会。”

  “我不是在质问你。”他道。

  “……你不是在质问我吗?”时绍还有些紧张,下意识地跟着他追问了一句。

  辛迟停顿了一下。

  面前的人难得有些无措的样子看着实在是有些可爱,以至于他突然之间就忘了接下来要说什么。

  两个人隔着几米远盯着对方的眼睛看了一会儿,时绍终于从有些忐忑的情绪中醒过了神,发觉这样实在是有点傻。

  爱接受不接受。

  他磨了磨牙,有些恨恨地想。

  到时候就骗他说自己是深山来的妖怪,专门来吸人精血的好了。

  谁让他故意吊自己胃口,呸。

  就在他已经在开始编排故事内容的时候,辛迟终于开了口。

  “我什么都接受。”

  他道,“不管你即将要告诉我的是什么,我都能接受。”

  作者有话要说:时绍:我是深山来的妖怪,吸人精血的(恐吓语气

  辛迟:怎……怎么吸?

  时绍:打扰了

  解决下历史遗留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