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伯桓这一病,还真不是装的,那天晚上吹了点冷风之后,陆王爷就病了,咳嗽发热折腾了好几天,开始的时候秦元熙还当陆伯桓是故意找借口躲着他,谁知道都惊动了言少宁这么大神医。

  他这一病,最辛苦的人就变成了言少宁。

  王府皇宫两头跑,是哪边都放不下。

  秦元熙看了心里面也不大自在,就想劝着言少宁不如就在王府住着,大不了等陆伯桓病好了再回来也是一样的。

  “就这么两天,朕能照顾好自己,相信皇儿也会体谅神医的。”

  言少宁切完了脉,语气相当的郑重:“那怎么可以,王爷只是偶感风寒,跟陛下相比,根本就不算什么,还是陛下这里重要一点。”

  想了想,言少宁又压低了声音,小声跟秦元熙交代:“我跑得勤快些,倒不是担心王爷的伤寒,是、是王爷的病情。”

  秦元熙端着补汤的手,顿了一顿,有个猜测,但是不太敢往外说,看着言少宁,试探性地问:“赵拓来了?”

  这会儿内殿并无外人,言少宁点了点,然后重重叹了一口气:“陛下有所不知,不是回来,是这那人现在、交换的比较频繁。”

  “我早上看诊还是王爷,晚上再去的时候就变成了大将军,而且、”言少宁有些难言:“而且,没有任何的规律可言,说不准就只是打个盹儿的功夫,那里面就换了人。”

  “还有、”言少宁说到这里,就很是忧心:“王爷对此似乎并没有太多的准备,反而是赵大将军,他每次醒过来的时候,都有刻意留心过时间,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好像是赵大将军有想要占主导的意思。”

  “赵拓?”秦元熙眼里的忧虑很明显了。

  按照言少宁的意思,那副人格好像是有想要抢占主人格的意思,这么说的话,从前赵拓是不争不抢的,现在赵拓要开始行动,跟陆伯桓抢身体了?

  “那怎么办?”秦元熙愣愣的,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做出什么反应。

  按理来说,赵拓才是他的情·人,跟他有肌肤之亲的爱人,是他肚子里孩子的爸爸,而且赵拓又温柔又体贴,还很忠犬,简直就是秦元熙心里面的完美恋人形象,他应该理所当然的希望留下来的人是赵拓才对。

  可、想到陆伯桓的时候,那种理所当然,就变得有那么一丢丢的心虚。

  其实,陆王爷挺无辜的。

  在原著里,陆王爷打理江山社稷还要面对种种非议,他都做得很好,虽然可能跟傀儡皇帝有那么一些些的嫌隙,但自古以来皇权与相权都是相互制约发展的,傀儡皇帝没本事治理江山,陆伯桓又是个有能力有野心的摄政王,两人会有矛盾什么的,都很正常。

  不过那都是傀儡皇帝跟陆伯桓之前的问题,跟秦元熙认真说起来,其实并没有太大的矛盾。

  最多,就是陆伯桓在知道他肚子里面装了个崽崽的时候,怀疑过他的立场问题,当确定他没有问题,也不会出幺蛾子的时候,陆伯桓对他其实还是很不错的,做了一个帝师应该做的一切,教秦元熙怎么去做一个好皇帝,甚至还、

  总之,陆伯桓不狗以后,其实还挺不错。

  听到赵拓有可能要跟陆伯桓争抢身体的时候,那一瞬间,秦元熙其实有点犹豫,他感觉自己私心里面应该是向着赵拓的,可偏偏,想到陆伯桓的时候,又有一丝丝的不忍心。

  稍纵即逝,但是让秦元熙给抓到的不忍心。

  “陛下,我这次进宫除了跟陛下说这件事之外,也另外想摆拜托陛下一件事。”言少宁的神色十分严肃:“关于王爷跟赵大将军之间,陛下了解多少?”

  “我、朕对赵拓了解多一些,王爷平日里也颇为严肃,交谈也都是朝政大事,所以并不是很了解。”秦元熙说到这儿的时候战战兢兢的,生怕言少宁会问点什么他没办法回答的问题。

  “若这二人只能留其一,陛下是不是也早有抉择?”

  “没有。”秦元熙这次否认得很快,见言少宁一副完全不信的样子,秦元熙搓着手指头:“实话跟神医说了吧,我却是私心里是向着赵拓的,那毕竟我、神医也懂的,王爷那样阳春白雪一般的人物,就让人有点难以高攀的感觉,朕有点私心也很正常吧?”

  “陛下的这个私心,恐怕会给王爷带来很大的影响。”言少宁深呼了一口气:“我师父在的时候,也为王爷诊病,那时候他老人家就说过相较于赵拓而言,王爷才是那个更稳定的,倘或有一天王爷不在,那赵拓的压制就没有了,到时候会发生什么事情,恐怕都不是我们能想象的。”

  这话秦元熙听了觉得不是很自在:“你的意思就是赵拓是那个潜在的危险人物呗?话可不能这么说的,连陆伯桓自己都承认他们是同一个人,陆伯桓自己都对赵拓有几分纵容,神医说这话,是不是有点不负责任?”

  言少宁摇摇头,也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不管陛下是真的没有抉择,还是只是这样对我说,我只希望陛下在王爷面前的时候,能多多重视王爷一些,让王爷感觉到他是被需要的,不然我恐怕、赵大将军一日强似一日,再这样下去,王爷恐怕会被压制,再难苏醒过来。”

  说到这儿的时候,言少宁的语气已经带上了警醒:“陛下莫要以为到那时就万事大吉,要知道,未知才是最可怕的事情,陛下以为自己最了解的人是赵大将军,可到底陛下又对他有几分了解?这些都是未知数。”

  “我言尽于此。”言少宁收拾了医药箱:“这话也不是我一介草莽能说的,但请陛下三思。”

  “神医请留步,朕还有话要问。”

  秦元熙在原地踱着步子,脸上的神色明显有些不安和焦虑,他总结了一下思路之后,才问言少宁:“王爷之前的病情一直都很稳定,朕想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了他现在的不稳定,还有、还有就是会不会有极端情况的出现?”

  “应该是受了刺激,这个刺激可能是王爷方面的,也可能是赵大将军方面的,目前不了解具体情况也不好说话,至于陛下担心的问题,我只能说,很大可能是会出现的。”言少宁语气严肃:“我师父曾经对王爷的病情有过预判,一种就是彻底好起来,王爷为能稳住他目前的心绪,一切在回到最正常的时候,一种就是王爷完全被赵大将军压制,再也不出现,从此世间就只剩下大将军再无摄政王,这是最糟糕的情况。”

  言少宁说到这儿的时候,多看了秦元熙一眼:“或许陛下不觉得,但,论不确定性因素,赵大将军比王爷要严重得多,陛下或许不知道,当年在辽城一战时、王爷已经接受了敌军的投降,但隔日赵大将军出现,就下令屠杀了十万降军,为此事,王爷还受到了朝堂上下的弹劾,甚至民间到现在提起来,还有人说他是冷面罗刹。”

  “赵拓的不确定性太大了,他看似温和敦厚,实则到底会做出什么事情来,远非我等能揣测的。”

  这话说得太有深意了,秦元熙还沉浸在那十万人里面没有出来,原来冷面罗刹是从这儿来的,他只知道陆伯桓有这么个绰号,还以为是他那人板着脸跟个大冰山一样,从来都不会给人个好脸色,哪知道,这里面竟然还是有这种内情的。

  可要把这事儿跟赵拓联系起来,秦元熙又觉得一时半会儿不太能接受,总觉得赵拓就不是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人来,他认为,言少宁对赵拓有点,不太友好了。

  “那第三种情况呢?会不会出现他们俩人的性格互相弥补,最终合二为一?”

  秦元熙大胆提出来这个看法,倒不是他对这方面有多了解,就只是之前看耽美文的时候,经常会出现这种桥段,最后主人公就和和美美的在一起了,大团圆结局多好。

  “那不就是现在吗?”言少宁带着不解:“若是这样的话,那这人恐怕就彻底的疯了。”

  之后的几天,秦元熙一直都没有机会见到陆伯桓,期间所有关于陆伯桓的消息都是言少宁转述过来的,当秦元熙再次在早朝上见到陆伯桓的时候,他发现不过就是这么几天的功夫,陆伯桓整个人都瘦了很多,看上去不像是生了一场病,倒像是经过了什么折磨一样。

  看得秦元熙心里面不大是那个滋味。

  “陛下?陛下可是有哪里不懂,我可以放慢速度讲得细一些。”陆伯桓病假回来以后,秦元熙的课程也继续恢复,现在批奏折不怎么用摄政王操心了,但是该上的各种课还是要是的,帝师相当的敬业,秦元熙的课程也很丰富。

  但就是他的注意力不是很集中。

  “那个,王爷大病初愈,也要注意身体,不然今天的课程就到这里吧?”

  秦元熙看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以往的时候一天能上两个时辰的课都已经是非常多的,日常就是陆伯桓随着性子安排,并没有什么硬性的要求,现在就明显加了任务来的,每天都会给秦元熙安排一个定量,是一定要完成的目标。

  “好,陛下稍事休息,之后我们再把这一段讲完。”

  秦元熙捏着他的课本,看着陆伯桓不为所动的样子,有点苦哈哈:“不然,今天就到这儿吧,就剩这一点点,没关系的,明天再讲也行。”

  陆伯桓卷着手里的书,略微迟疑了一下,带出一抹怅然的笑意出来,对秦元熙说道:“我的时间不多了,能多给陛下讲一点,就多讲一点吧,陛下能多学一点,也多学一点。”

  “以后只怕、若真到了那一日,我会给陛下安排几位可用之人,若是陛下信得过觉得能用就用,若是不想用,好歹也留着,就当是听听不同的意见吧。”

  陆伯桓说这话的时候,不管是表情还是语气,都让秦元熙有种摸不着的感觉,他知道陆伯桓说这话的意思,陆伯桓也知道他都明白,这话说出来就有种好像是要交代遗言一样的感觉,让秦元熙很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