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一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秦元熙自也闹不明白,奏折最后还是没有批完。

  老师不在身边,适当偷懒一下也是可以理解的,于是秦元熙就心安理得的直接睡觉去了。

  第二天早朝的时候,他还留心观察了一下陆伯桓的情况,见他脸色好了很多,也稍稍安心,下了朝以后就把人又叫到了御书房,照例先关心了一下陆王爷的身体情况。

  陆伯桓见他这样乖巧又体贴,倒是先笑了起来:“你跟他真的很不一样。”

  这话一提起来,秦元熙就觉得有点别扭。

  撇撇嘴:“哪里不一样了?”

  “哪里都不一样。”陆伯桓倒了茶又给秦元熙拿了糕点让他可以垫肚子,才说道:“若是你这般,那君臣关系也不至于闹的那么僵。”

  原来你也知道是僵的,秦元熙想了想还是没把这句话说出来,咬着糕点,看着陆伯桓,又问道:“说实话,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怀疑我?”

  陆伯桓并没有立刻回答,反而是想了一下,然后不太确定的说道:“我不知道赵拓有没有怀疑你,但、我从见你第一面开始,就觉得有点不对劲,刚开始的时候只是觉得可能是在宫外沾染了外面的习气,后来越发不像,你与相处的时候,十分没有规矩,而且不似从前那样表面和善内心堤防,直到后来看到你的字,我才有了头绪。”

  “等下!”秦元熙立马叫停,拧了眉问陆伯桓一个很严肃的问题:“你的意思是,赵拓也怀疑我?”

  陆伯桓端着茶杯,抿了一口:“他也是我,如果我怀疑,那他为什么不怀疑?”

  “可是、”秦元熙觉得心口有点闷,说不上来的感觉,缓了一下之后,秦元熙又问了一个问题:“那如果你一直都知道他就是你,那他是不是也知道你就是他?”

  “这个我不知道。”陆伯桓脸上有些晦涩的神情,有点难懂,秦元熙没有看明白。

  秦元熙心里面的困惑就更重了。

  他清楚的记得赵拓对陆伯桓的态度,当初两个人一块儿在宫外的时候,秦元熙骂陆狗,赵拓可一点都不带含糊的,而且还几次表示要替自己除去陆伯桓这个奸佞,一片赤胆忠心当初还让秦元熙感动了很久。

  如果,如果赵拓也知道他跟陆伯桓就是同一个人,如果赵拓也怀疑过他的身份,那、秦元熙忽然就觉得有点凉丝丝的感觉,说不上来,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仔细分辨又分辨不出来。

  陆伯桓对赵拓的态度明显要更宽容一点,甚至还给赵大将军铺路善后没有一丝怨言,在知道自己怀的孩子是赵拓的之后,甚至还动过要养他的念头,但赵拓可就不是这回事了,如果秦元熙所料没错的话,赵拓对陆伯桓恐怕不仅没有友善,反而很有点针锋相对的意思。

  然后秦元熙再看陆伯桓的眼神,就跟看小可怜一样了。

  如果陆伯桓知道,另一个他并不像他这样友善,不知道会不会有那么一点点的难过。

  两个人正说着话的功夫,言少宁就照例过来给秦元熙诊脉了。

  肚子里的小家伙养得非常好,每天都好吃好睡的,也没有太折腾人,这还是让秦元熙比较欣慰的一点,除了肚子一点点鼓起来,有点怪异之外,其他方面来看,目前秦元熙都还能接受。

  “陛下可以适当多活动活动,有点积食。”言少宁收拾了药箱:“另外,虽然要进补,但也不可以大补,日常饮食还是要荤素搭配比较好,其他一切都好,陛下这两日睡眠也不错,好好养着,再过段时间,孩子差不多就该显怀了。”

  言少宁说到这儿的时候,又多看了陆伯桓一眼,他的提醒已经十分到位。

  等言少宁走了以后,陆伯桓就提出带秦元熙出去散步。

  “等下,等下,奏折还没有看完,昨天的都没有批完,今天再不加班,又要堆积很多了。”

  “无碍,我帮你,不在乎这一会儿的功夫。”

  看着被陆伯桓按住的奏折,秦元熙到底还是没能坚持住,就被陆伯桓带出去散步遛弯儿去了。

  名义上是遛弯儿,但小花园还没有走一半的时候,秦元熙就察觉到陆伯桓应该是有话要跟他说,但一直犹犹豫豫张不开嘴,搞得秦元熙都着急了,最后找了个小亭子,干干脆脆把陆伯桓拉了进去。

  “拉我出来到底要说什么?什么时候你陆王爷也变成了这么吞吞吐吐的样子?奇了怪了。”

  这个样子的陆伯桓,真的让人觉得、算了,好像他跟陆伯桓也不是很熟,顶多就是有那么一点点的纠缠而已,根本就不算什么事!

  “我在想,是不是到了该给陛下选妃的时候。”

  “什么?!”

  果然,陆伯桓这一开口,还真的有点震到了秦元熙,怪不得这么犹犹豫豫的,原来是要说这个事情。

  小亭子位置不错,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整个御花园的风景,很漂亮,不愧是皇上住的地方,条件也好,亭子里面准备着新鲜的水果和糕点,还有那么多人伺候着,不考虑其他的话,皇宫里的生活确实美滋滋,应该是不少人都愿意且向往的地方。

  但,秦元熙也深深的知道,这个地方就是一个牢笼。

  “不选。”

  葡萄皮吐出来,秦元熙语气冷淡:“陆王爷想的可真是选,这都想到选妃了,这话我只说一遍,也是最后一遍,选妃的事情想都不要想,只要我在一天,那就不可能!”

  秦元熙并没有注意到这会儿陆伯桓看的眼神,如果他抬头看一眼的话,就能从陆伯桓的眼睛里,看到一些化不开的深意。

  “陛下三思。”

  “四思五思也是不可能的。”秦元熙很严肃:“陆伯桓,我什么情况?我一个G、断袖,选什么妃?弄点无辜的女人进宫做什么?当花瓶好看吗?花瓶可以放在那里做装饰好看,但人不一样,那是活生生的人,这个宫殿对她们来说就是一个牢笼,囚禁的不仅仅是她们的青春年华,还有她们的灵魂,那是能把人折磨死的,我永远都不可能当这样一个刽子手,这件事以后都不要再提,永远不可能!”

  “孩子怎么办?”陆伯桓的手无意识地敲着石桌,看着秦元熙问:“言少宁刚才已经说得很明白了,这个孩子再过不久就要显怀,再有几个月孩子就会出生,你要怎么安排?莫名其妙抱出来一个孩子,你以为群臣就能认吗?这个孩子必须有一个正统的身份,不然还是说,你要藏着一辈子不带出来见人?”

  “那、那总有办法的,又不是明天就把孩子生出来了,总有办法的。”秦元熙被问得哑口无言但依然坚持底线:“总之,选妃的事情不可能,只要我在一天,就不可能的!”

  “你知道,我说的就是最佳方案,没有比这个更好的办法了。”

  “我懒得跟你吵架。”秦元熙站起来,语气有点不善:“最佳又怎么了?我说不行就不行,我还就告诉你了陆伯桓,我宁愿告诉全天下这个孩子是我自己生下来的,我也不可能弄个女人进宫,为了一个孩子的身份问题,就葬送一个女人的一辈子,你残忍不残忍,你的良心让狗吃了!”

  看着秦元熙的带着怒意的背影,陆伯桓自己在凉亭里又坐了很久,一直到天色一点点暗了下来,他才拂了拂衣服上的褶皱,重新回了御书房。

  然后就在御书房里看到了虽然在闹脾气,但依旧坚持在批阅奏折的秦元熙,秦元熙也没料到他会再回来,抬眼看了他一下,然后低头假装没看见,显然,这还是在跟陆伯桓生气。

  陆伯桓摇摇头,也没有管他,两个人隔着距离,各自在自己的办公桌认真工作,小太监进来添灯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怪异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