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边绍居然能够对人鱼的蛊惑免疫,而且还是自己这种祭司级别的力量免疫让泰贝莎有些在意,但对方死鸭子嘴硬一直不肯松口的态度也让她很是生气,她便又想到反正这都是三天之后要死的人了,现在是这种样子,不代表临死前还能这么镇定。

  于是她深吸一口气平复自己的情绪,狠狠的瞪了边绍一眼,再站起身时已经又恢复成了优雅美丽的样子,直接离开了会谈室,而边绍自然是被扔回了牢房里。

  边绍在牢房里待着,还是在回想先前在脑海里闪过的那个记忆片段。

  从可知信息来判断,那应该是个恶魔,然后把这个可怜的吟游诗人给骗了。

  吟游诗人会跟恶魔合作的动机暂时不清楚,也不排除真的起了歹心跟恶魔狼狈为奸的心思,只是后来一点好处没有捞着,反而被恶魔利用完就扔,平白惹了一身腥洗都洗不掉。

  仔细想想的话,一个弱鸡吟游诗人能干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边绍也想不太到。

  是蠢是憨先放一边不提,边绍现在算是抓住了唯一的一个线索,只可惜现在看来那是起不了什么太大的作用,因为他就连那名恶魔叫什么都不知道。

  起个代号叫“恶魔A”吧,接着能分析的东西到这里就断了。

  像是传统RPG游戏那样通过守卫获取信息也不可能,不知为何那些守卫看着他的眼神,就像是恨不得当场让他进行死刑一样的,怎么想也不可能心平气和的将情报告诉他,他的“话疗”技能又不高,还是算了。

  边绍顿时有些头疼,如果说之后有别的种族像是泰贝莎那样跑过来追问他,然后也用了类似的技能企图让他说出关键信息,并且他也像是现在这样受此影响能够回想起更多的画面也还好,如果这三天期间什么都没有发生的话,那他就只能等三天之后直接凉凉了。

  他在认真的思索着,没有注意到窗台上又多出了一道小小的身影,正是先前那只离去的鸟儿,没有啼叫也没有发出什么别的声响,只是依旧这么悄无声息的,一动不动的看着他。

  只是等边绍的视线望过来的时候,却又像是什么都没有看见一样,仿佛那里只有空气。

  他自己倒是觉得莫名的不自在,觉得自己像是被什么人一直盯着一样。

  ……该不会这牢房里有什么监视类的魔法吧?好像也不奇怪。

  可是他也没有做什么奇怪或者出格的事情,所以也就直接忽视了。

  事情的转机发生在第二天的晚上,边绍感觉牢房外传来一阵喧嚣,期间还有兵器交接的清脆声响跟各种爆炸声。

  这样的声音发生在这种地方,他第一反应就是有人要来劫狱。

  不过他觉得兴许是来救隔壁的,反正不会是他自己。

  边绍还琢磨着有没有可能趁乱逃走,便听见那脚步声直直的冲着自己这边的方向来了。

  ……真是来救隔壁的?

  下一刻他牢房门前出现了一伙人,因为身上都穿着斗篷所以他也认不出他们的种族看不清他们的模样,只见其中一人举起了手中的法杖咏唱了什么,白色的魔法阵在牢房门上展开,下一刻门就被打开了。

  边绍还没有反应过来,另外一个人又直接拉住了他的胳膊,低喝道:“走!!”

  他一路被这么带着跑,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十分状况外的被救走了。

  起先还以为这些人是自己的朋友或者伙伴,可他又迅速的发现,他从这些人的身上感受不到善意。

  那么他们将自己救出去就是别有所图了。

  边绍又莫名想到了泰贝莎,觉得这群人找自己,甚至不惜劫狱将自己带出来的原因,大概率也是想要从他这里得到那些珍宝的下落。

  ……这可不是才出虎穴又入狼窝?

  果然跟他猜测的一样,这伙人将他带到一个地方后停了下来,然后压着他的肩膀,低声问道:“你把那些东西都藏哪里了?不想死的话就快说!!”

  “……什么东西?”

  边绍听出了对方话语中浓浓的威胁之意,可不知道的东西就是不知道,他也莫得法子,难不成还要当成胡侃一番不成?

  “别给老子装傻!!”那人说着,“你也是有能耐,居然将那么多的种族都得罪了个遍,也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想存心找死。”

  “说!你从恶魔那里偷出来的‘永夜玫瑰’藏哪里去了!”

  又是一个没有听说过,可是第一次听就觉得这应该很了不得的名词。

  人鱼那边是“月明珠”,恶魔这边是“永夜玫瑰”,那还有其他呢?

  边绍思索着。

  他都有点想让这位老哥问个遍了,虽然他什么都不知道,但好歹知道自己是犯了什么事,心里有个底。

  “我说实话,我的记忆有问题。”

  边绍道。

  在那人勃然大怒的出声之前,他又说:“我说的是实话,可能是因为他们在抓我的时候用了什么特殊的魔法或者咒术,我现在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真的是实话,他现在能知道的,也就自己是个无比弱鸡的吟游诗人,然后名字一样是边绍而已。

  除此之外,这吟游诗人是哪里人,有没有朋友之类的一律不清楚。

  可能是边绍说得诚恳,脸上的表情也提高了可信度,那人狐疑道:“真的?”

  “我……”

  “那肯定是假的了。”另一道声音响起,打断了边绍的话。

  声音的主人走了过来,将头上的兜帽放了下来,这是一名黑发的青年。

  青年看向边绍,跟他对视了一会儿,然后又抬起头对那人道:“没有时间了,追兵马上就会来,我将他带到那边去审讯。”

  “你有方法?”

  “我有,很快。”

  青年说完,便压着边绍的肩膀往另一边走去。

  边绍原本听他话语里的“审讯”两字,还以为自己接下来要受到什么非人的折磨,可随后却感觉……这青年的力道怎么这么轻?

  之前那些人拉他或者压他肩膀的时候都丝毫没有收敛自己的力气,也不知都是什么种族的,那力量大得惊人,当然也有可能是他没有见过世面,总之很痛。

  这青年的动作从外人看可能带着凶狠,可他感觉这甚至称得上是轻柔的。

  边绍就看着对方在将自己带到所谓的“另一边”,其实也没有什么小黑屋,就是一堵残墙,正好将其他人都挡住了,那边看不到这里发生的事情。

  下一刻他的手忽地被握住,随后脚下亮起了黑色的魔法阵,他只觉得眼前一花,下意识的闭眼再睁眼后,便发现周围的景色换了。

  “被吓傻了?”耳边传来青年带着笑意的问话,“别怕,我带你出来了。”

  边绍:……谢、谢谢?

  他有些搞不清楚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看着沉默的边绍,青年脸上的笑容也减淡不少,道:“……果然啊,你之前说自己失忆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借口,后来见到了我也那么镇定像是在看陌生人一样,我还以为是你已经明白我要做什么,演技飙升配合得特别好呢。”

  这会儿边绍能从青年的话语中分析出很多东西了,大概就是,那伙人就是为了那些下落不明的宝贝才来劫狱救他,然后眼前这个是那伙人里他唯一的一个小伙伴,貌似还是旧识。

  具体什么关系不清楚,不过从这举动来看,应该也不会差。

  边绍:“你潜入他们里面来救我?”

  “嗯,对,”青年道,“反正都是一群亡命之徒,就利用了一下。”

  说完他又忽地凑近了边绍,说:“你真不记得我了?”

  “没有相关记忆。”

  “那可伤脑筋了啊,”青年说着,“也不知他们是对你做了什么,要恢复的话也要想法子……”

  “先把你的名字告诉我吧。”边绍看着他道。

  青年挺高,长相帅气,身上还穿着跟那团伙一样的斗篷也依然能看出他的好身材,黑色的短发黑色的眸子,边绍想起刚才他们距离拉近的时候,自己从他的瞳孔深处看见了深紫色,或者说是紫得发黑。

  “名字?”青年一顿,随后又笑起来,“说起来我也感觉你现在跟以前不大一样了,果然记忆是组成人类的重要构成吗?”

  他的说法有些奇怪,不过不等边绍想太多,他便又道:“你可以叫我墨。”

  “我是你的,嗯……”墨顿了一下,“我是你的青梅竹马。”

  说完,他又再次笑了起来。

  ……

  ……

  小巧的怪鸟从窗户外飞进来,落在地上时几乎是瞬间便变成了一个高大的男人。

  男人长相十分英俊,只是脸上没有表情,灰色的长发松垮的扎成一束,身上的衣服不知是用什么动物的皮毛制作的,看起来有上位者才会有的气场,周身也莫名有种让人不敢靠近的气势。

  房间的门被敲响,接着房门被推开,头上长着狐耳的少女低着头,恭敬的汇报了一些事情,随后又问道:“不知恩卡纳伽接下来是有什么打算?”

  说完,她又抬起头看向男人。

  “恩卡纳伽”是兽族对于首领的尊称,最近兽族跟人类正好有些贸易方面的相关事宜需要讨论,所以他们才来到了人类的首都亚考兰,并且这里也正巧在审判那个可以说是相当有名的罪人。

  她作为恩卡纳伽最信任的手下,自然也是作为兽族的代表出席了,虽然从对方的外表来看实在是看不出那居然是那样的一个人,但是只要一想到对方做出的那些事情,她便感到无比的痛心跟愤怒。

  男人:“待着。”

  狐耳少女显然很明白他的这短短两字中表明的意思,男人一直都是这么言简意赅,他说的“待着”,其实指的是他想一个人待着。

  少女头上的狐耳略微颤了颤,随后回道:“好的,我明白了,请您好好休息。”

  她说完后便贴心的将房门关上,那副精明能干的样子转头在面对门外作为自己好友的侍女时,顿时就破了功。

  “恩卡纳伽刚才到底是去哪里了?我真的好想知道啊!”

  “嘘,那位的想法哪里是你能够参透的,做好自己的本分就行了。”

  “哎,说得也是……”

  历代的恩卡纳伽都有将自己的身形变化作世间万兽的能力,就算是刚好在路上碰见了那位,恐怕也完全认不出来。

  狐耳少女叹息着说完,又道:“说起来,三天后的死刑你去不去看?”

  “我才不去,看见那人我就觉得可恨。”

  “也对……别想了别想了。”

  而房间里,感受到眩晕的男人坐了下来,面无表情的用右手捂住了头。

  原本以为是中了什么咒术的想法,在看见脑海中浮现出的那些画面时瞬间粉碎。

  先是青年温柔的面孔,然后是温暖的双手,抱着柔弱的小兽时甚至还哄着,哼起了不知名的歌,他独自一人,毫无芥蒂的将那只异族的兽养大,给予了对方自己所有的感情。

  然后……被背叛了。

  原本温馨的小木屋被青年的鲜血染红,他捂着自己的伤口,看着长大的兽悲伤的笑了,有泪水划过他那满是苦涩的笑容。

  ‘我不怪、你……’他说着,已然有些艰难了,‘毕竟是自己的族人,比起我肯定是你的族人、要更……可信一些……’

  ‘我不后悔、捡到你,诺厄,我只是、没有想到……你是他们的恩卡纳伽……’

  ‘就这样吧,我……累了。’

  可笑的“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严格来说兽并没有出手,他只是在知晓自己的身份时,听着族人口中的那些阴谋论摇摆了一瞬,而在觉悟过来那是养大自己的人,不可能会害自己时已经太晚了,族人已经动了手。

  然后他又能做什么呢,那是他的族人,而他是天定的恩卡纳伽。

  恨,恨这些什么都不懂的族人,也恨动摇了一瞬,最后来不及挽回的自己。

  只能是目眦欲裂、撕心裂肺的呼喊着青年的名字,甚至可能说得上是自私的,想要听青年再说一句“我还是爱着你的”,可是没有,又或者如果真的听见了,他内心的痛苦不会有半分的削减,只会加剧而已。

  那是背叛,毫无疑问的背叛,连普通的畜生都明白知恩图报的道理,显然他连畜生都不如。

  而兽族大部分都是无辜的,至于关键的那几个……

  明着不能来,那就来暗的吧。

  边绍……

  “边绍……”男人念出了这个名字,然后他忽地站了起来。

  这是、这是前世的记忆!不可能有什么咒术师能够强行往他的脑子里塞进虚假的记忆!

  虽然现在他的大部分经历都跟前世不一样,但是他觉得这就是上天赐予他的机会。

  记忆画面中青年的面容,以及那种给人的感觉,迅速跟先前在牢房里见到的那名青年重合起来。

  诺厄起先并没有多么了解这个人,听见审判下来后,又只是心血来潮的想要去看看,结果意外的发现青年跟他想的完全不一样。

  现在看来的话,错了,一定是哪里错了,边绍是不可能犯下那些残忍的罪行的。

  他三两步的走到门口打开门,门口还在小声说话没来得及离开的狐耳少女跟侍女都吓了一跳。

  “恩、恩卡纳伽?您是有什么事情吗?”

  奇异的,明明男人的脸上依旧没有太明显的表情,可她却莫名的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急切。

  “我去牢房。”

  他简单明了的这么说着。

  狐耳少女听了很是吃惊的样子,刚要开口询问,便又忽的皱眉,耳朵直直的立了起来,像是在接收什么消息,随后她的脸色一变,道:“不好,有人劫狱!”

  她只会以为是他们的恩卡纳伽提前注意到了这个事情的发生,绝对猜不到事情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