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里的仪器不停运转,散发出淡淡的蓝光,那些装在试管里的液体五颜六色,若不是专业人士,根本不会知晓也就两滴的量能毒死一头大象。

  这里是梁佩的专属实验室,沈蕴穿着白色实验服,神色严谨,他用注射器从试管中抽取一截药剂,然后打开笼子,将注射器里的药剂注射到专门培养来做实验的小白鼠身上。

  隔了几秒,小白鼠并无异样。

  沈蕴蹙起眉头,似乎有些不愿相信。

  可能又失败了。

  “沈蕴,我刚刚查了一下。”梁佩带着资料进来,走路撩起一阵风:“如果第二种成分和第四种成分颠倒一下顺序,那么作用就不会被掩盖。”

  沈蕴凝重地点点头:“我做了分组,尝试了很多种情况,无一例外全失败了,老师,有没有可能不是步骤的原因?”

  “应该不可能。”梁佩推了推眼镜否认道:“要么是那张纸记录的内容有问题,要么是时效问题。”

  沈蕴看向活蹦乱跳的小白鼠,如果是时效问题之前被注射的小白鼠现在也应该有反应了,但令人遗憾的是目前都还健在。

  他又看向最后一只小白鼠,宁愿把希望寄托在它身上,也不愿意相信是江念辞的记录有问题。

  那样的话所有心血都白费了。

  梁佩安慰道:“没关系,过程就是这样曲折,不要为难自己,再多尝试几次。”

  “嗯。”沈蕴应了一声,他低声说道:“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不知道傅正亭有没有找到药剂师,也不知道他究竟想干什么。”

  梁佩眼底滑过一丝情绪,让人来不及捕捉:“总之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他那样贪图权利的人,说不定正想着怎么一手遮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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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代已久的地下室透露着陈旧的味道,阳光在这里寻不到踪迹,只有冰冷的白炽灯能照亮陈列的一切事物。

  傅正亭带着黑皮手套,金丝框边眼镜越发显得他那张脸有种不怀好意的深沉。

  旁边的beta已经被吓得快要尿裤子了,他全身颤抖,好不容易才挤出几个字:“我...我错了傅中庭,我真的错了....这已经超出我的能力范围之外了,我确实...确实办不到啊。”

  “你办不到。”傅正亭忽然笑了一声,嗓音算得上和蔼:“但你几个月前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让我白期待一场,浪费了我那么多时间,你说,你要怎么赔?”

  陈源是个药剂师,他之前听说傅正亭正在招揽药剂师,报酬非常丰厚,于是便壮了胆子自荐。

  当时傅正亭要求他开发出一种能改善人体素质的药物,比如变得更强壮更有力量。

  他活了这么多年,什么时候见过这种药物,本想反悔,可他看见数不尽的星币,宝石和古董后,一时鬼迷心窍,连傅正亭的警告也不放在心上。

  太多财富了,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财富,让他眼花缭乱。

  他想,既然这世界根本就不存在这种东西,就算他最后没有研制出来那也是情有可原的,毕竟连顶级药剂师都做不出来,何况他呢?

  到时候就找个借口,说试了很多方法,其实根本就没有这种东西就好了。

  这么久以来,他如愿过上了富裕的生活,有花不完的钱,享受不完的美人,还有身份变化后别人对他的尊敬,越发膨胀。

  每次傅正亭来问他,他都说已经有进展,但这件事很困难,需要更多的时间,在他耍了几次小聪明后,傅正亭已经开始不耐烦了。

  直到今天,对方直接找上门来。

  陈源看着那些明显比他高的beta,心底不由发怵,怎么当初就那么贪心呢?

  可他还抱有侥幸心理,因为他听说傅正亭很照顾beta属性的人,此前还特意写文章批判beta遭遇的歧视。如果不是性格比较善良,应该不会这么做吧。

  傅正亭曲起食指,不轻不重点了点陈源的脑袋,沉声说道:“你在骗我,陈源,你从刚开始就在骗我。”

  陈源像是被掐住了喉咙,他断断续续口不择言:“我..不是这样的,我试过了,我试过了,真的做不出来您想要的东西,我已经尽力了,顶级药剂师都无法解决的事情,我怎么能解决呢?”

  傅正亭收回手,不再听取借口,也怪他自己,病笃乱投医,以为谁都像梁凛那个天才,却没想到个个都是废物。

  他朝身旁的beta打了个手势,语气不咸不淡,但话语却残忍:“处理干净点。”

  “您放心先生。”那手下带着几个beta死死捂住陈源的嘴,把他拖了下去,起先还能听见挣扎的呜呜声,然后什么都寻不到了。

  傅正亭摸了摸手上的戒指,叹息道:“念辞,你要是在天上看着,就应该祝我一臂之力。”

  林炽的通讯器忽然响起,他看了一眼傅正亭,然后才接起来:“查到什么了?”

  那边急声说道:“林哥,查到一个很大的消息,沈蕴的那个老师,梁佩,她和梁凛有很大的关系,是梁凛的亲生姐姐,只是因为他们的父母早年离异,一个待在丰城,一个待在极城,所以几乎一直都是用信件联系。”



  林炽闻言心中一惊,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事态就危险了。

  他看着傅正亭,开口问道:“你确定么?”

  “有百分之九十五的可能,当年递信的人还在,我把照片拿出来问过,对方比对了一下,说寄信的就是梁佩,他和梁佩的父母都认识,梁佩有时候也会寄一些吃的穿的。”

  林炽脸色变得不大好看,他结束通话,对傅正亭道:“老大,现在我们不清楚梁佩知不知道六年前的事实。”

  如果梁佩知道,并且她告诉了沈蕴,那么就相当于告诉两界一庭。

  傅正亭没说话,大抵是人到了一定年纪就会回忆往事,他又想起了从前。

  傅正亭是傅家的私生子,还是个beta,从小生下来就是给婚生子alpha提鞋的命,他父亲并不喜欢他母亲,只是因为他母亲长得好看用金钱和权力威胁逼迫她而已。

  他是个不被期待的存在,母亲并不愿意留下他,去了好几趟医院,但不知道为什么,最后都被他父亲拦下来了。

  当时的傅苼可能还幻想着肚子里的他是alpha。

  不过一切幻想都在某天破灭,他是个不折不扣的beta。

  正室知晓他的存在后,曾经大闹过一场,傅苼不胜厌烦,当然,最后还是顾及夫妻情分,给了母亲一笔钱当作散场费。

  如果母亲没有遇见过傅苼,她可以继续学习舞蹈,可以成为温柔的老师,可以和一位普通但是真挚的爱人相伴到老。

  可惜美好的生活就这么被打碎,她接受不了这样的落差和肮脏的过往,选择在生日那天结束生命,而那个时候,傅正亭才九岁。

  他为了生存去卖过报纸,修过鞋子,帮别人刷过粪桶,也曾因为一个包子和流浪汉打架,打赢了,但也发了好几天高烧,差点没命。

  不管再怎么惨,他从来没有想过放弃,总有一天,他会把那些看不起他的人踩在脚下。

  事实证明,他也做到了。

  傅苼生了一场大病,可能是良心发现,决定把他接回傅家,虽不至于认祖归宗,但好歹不用经历外面的风雨。

  他表面感恩戴德,时常给傅苼讲他的母亲,在别人面前扮演父慈子孝,实际他恶心得都要吐了。

  而他在傅家的生活也不见得改善多少,正室夫人答应把他接回去就是为了日复一日地羞辱他,他的房间里莫明其妙被女侍翻找出大哥的贵重礼物,比他强壮不少的大哥上一秒恨不得撕咬他,下一秒突然摔倒在地上,诸如此类的事情数不胜数。

  正室夫人永远装好人办柔弱,从来只轻言说道他,但转身就把事情传出去,他的名声坏到了极点,就连学校里的小混混都看不惯他的作为。

  被人打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有时候傅正亭都在想,如果因为私生子的存在不被人接纳,别人伤害他倒也情有可原,正室夫人和她的儿子的做法倒也无可厚非。

  可真实的是,因为他是个beta而遭受到的歧视与嘲笑比他是个私生子的多的多。

  那些家族里几乎都是alpha子弟,少数beta子弟存在感极其低下,通常而言都是被alpha招来唤去,像是alpha的一条狗。

  他见过有beta被捉弄得苦不堪言吞安眠药自杀的,也见过逆来顺受麻不不仁,最后残疾一辈子的。

  他待在傅家,所有长辈永远都是不屑的目光,宴会不让他出席怕冲撞客人,家庭聚餐让他单独坐一角只因beta上不了台面。

  身为beta,属性不是他能选择的,好在他熬过了最艰难的那段日子,现在傅家就剩他一个人了,那些家主意外去世的意外去世,出车祸的出车祸,死得干干净净。

  一路走过来如履薄冰,现在要是有谁想阻挡他成就大业,那是怎么也不可能了。

  沈蕴拒绝了他那么多次,除却沈青时的原因之外,得知他真实目的的可能性很大。

  傅正亭眼神一凛,缓缓吐出几个字:“把梁佩抓来问问不就清楚了。”

  林炽点头道:“明白,我这就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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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青青给沈蕴带了晚饭,待在实验室和他聊了会儿天,然后留下一句凉了不好就继续回去完成她的任务。

  沈蕴也不客气,撩起衣袖拿起筷子就开始享用今天的晚餐。

  吃到一半的时候,陆泽连了通讯过来,大有突击检查的意思。

  屏幕里显示出一张英俊的脸,对方先是看了一下他的桌面,然后才开口说道:“不错,按时吃饭了。”

  沈蕴将辣椒挑出来,好笑地回应屏幕里的人道:“师妹替我带的,她知道我在梁老师这,去食堂顺便问我要吃什么。”

  “嗯。”陆泽放下办公笔:“今晚准备什么时候回来?”

  说起这个就头疼,沈蕴立即一副饶了我吧的表情,语气不自觉带了几分亲昵:“实验失败了,可能会久一点。”

  这明显是个悲伤的故事,他没什么讨论的兴致,转移话题道:“最近有什么动静么?”

  陆泽闻言神色正式:“傅正亭自上次庄园风波后在暗中作梗,几位世家的家主临时变卦,有支持傅正亭的倾向。”

  “他本身是个beta,兰溪beta众多,倒是走了一步好棋。”沈蕴总结道:“毕竟是民心所向,但傅正亭又有几分是真心。”

  陆泽抿起嘴角:“兰溪自独立以来法律和上层逐渐完善,但总有遗漏的地方,对beta的歧视不会放到明面上,但暗地里还是有很多恶习,或许等傅正亭的事情一过,兰溪是应该重塑规定了。”

  沈蕴听完点点头,评价道:“你和父亲肯定有聊不完的话题。”

  陆泽轻笑一声:“也就公事,除此之外我和你父亲很少聊别的。”末了他又添一句:“我猜测,这大抵是岳父和儿婿之间的常态。”

  沈蕴觉得陆泽说的有道理,也跟着笑了笑。

  实验室的镜子映出十几个堆叠在一起的箱子,里面分装了十几只小白鼠,有的在合眼睡觉,有的在活蹦乱跳转圈。

  而最顶层边缘那只举止有些奇怪,它蹲着一动不动,过了一会儿开始不正常地抽搐,两只眼睛充血红肿,白色毛发遮盖的皮肤下有可怖的东西在滑动,血管膨胀凸起,像是要爆炸一般。

  这样的异常只持续了十几秒,之后那只小白鼠不再有动静。

  突然,小白鼠的身形以数倍的形式增长,各种瘤子挣扎着破皮而出,四肢和脑袋丑陋得已经不能分辨,最吓人的是那一嘴獠牙,仿佛能将石头刺穿。

  有限的空间已经被撑到极限,盖子发出阵阵哀鸣。

  终于两声咚咚响后,一半以上的箱子都被弄倒在地上。

  沈蕴停止对话,蓦然转头寻找声音的源头。

  一坨不成型的东西和他对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