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九点,上了年纪的客人们陆续告别回家,剩余的几乎都是对烟花秀感兴趣或者还没玩够的小年轻。

  沈蕴在晚宴后回房间洗漱了一番,然后又补了个觉,醒来的时候刚好有女侍敲门,跟他说陆夫人让她来送熏香,对缓解疲劳有很大效果。

  沈蕴道了一声谢,随口问道宴席是不是还没结束。

  女侍低下眼答道:“陆泽上将和他的兄弟姐妹们还在浮山堂。”

  “嗯,你先出去吧。”

  “好的沈先生。”

  沈蕴将熏香搁置在案台,想了想,披上外套往外走去。

  宾客的欢声笑语络绎不绝,他穿过近道,人还没进厅堂,陆清宴那独一无二的嗓门就先跟他的耳朵打了个照面。

  起初陆泽还有伴郎团替他挡酒,但在众多陆家小辈的齐心协力下,伴郎团全军覆没,喝得连东西南北都分不清,最后让管家叫人给抬去客房了。

  罪魁祸首之一陆姀半路被陆深劫走,找了个借口说什么陆秋要听妈妈讲睡前故事。

  唯一存活下来的一根独苗,杨若,现在正处于醉酒边缘。

  而今天的主角陆泽还算清醒,至少表面看起来是这样,他正襟危坐,面色沉着,似乎根本不受酒精影响。

  如果不是能看出他在走神的话。

  陆清宴已经十分不清醒,早就把赌约忘得一干二净,他趴在桌上断断续续说胡话。

  “泽哥,你知道么?这么多年我看着你长大,我等这一天等得太久了!!!”

  他声音突然变大,晃悠悠直起身,想把手搭在陆泽的肩膀上,但奈何眼里全是重影,搭了两次还没搭上,索性放弃,用手指着自己说道:“我,今天,很高兴。”

  “因为,今天是你的人生高光时刻!”陆清宴拍桌强调:“大喜的日子!我真心为你高兴!”

  陆泽终于有了点反应,他撩起眼给了陆清宴一个眼神,好像是在嫌弃他聒噪。

  杨若艰难地拉了一下陆清宴,指了指凳子,示意让他别激动。

  哪料陆清宴更上头了,不知演的是哪一出,竟然开始伤春悲秋。

  他身形不稳,扶了一下杨若哽咽道:“都说alpha有了伴侣就不顾家人了。”

  “但是,但是!”他盯着陆泽,语气坚定:“在我的心里,你一直都是我堂哥!”

  陆泽开了口,平淡的语气掺了几分复杂的情绪,少了距离感:“你喝醉了。 ”

  当测试一个人醉没醉的时候,醉鬼通常会说我没醉,陆清宴举起酒杯嘟囔道:“我还能再喝!”

  “泽哥!这杯酒敬你终于找到心爱的人。”

  陆清宴就跟喝断头酒一样,仰起头一口闷了下去。

  然后。

  他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往地上坐。

  沈蕴看到的画面,就是陆清宴坐在红毯上,抱着陆泽的一只腿,嘴里哼着跑调的歌词,气氛悲伤且喜剧:“你要问我谁最亲~肯定是咱哥,从小把我带到大~,把伞给我打~,啊,这就是我的哥!这就是我的家!”

  沈蕴当即揉了揉太阳穴,要是再迟来一会儿,估计都能开演唱会。

  他上前停止这场闹剧,叫人来把醉鬼们请回去睡觉。

  这时候陆泽忽然打了个手势,沈蕴挑起眉看着他。

  只见对方堪称严肃地从正装里摸出通讯器。

  紧接着从各个角度记录了陆清宴好几张照片。

  随后他说了一句:“你输了陆清宴,轮到你去和爷爷一起去听经诵。”

  沈蕴被陆泽的举动气笑了,他有九分确定,陆泽现在起码有五分醉意。

  被叫来的两个人想要扶起地上的陆清宴,结果对方死死不撒手,还叫着我不要和我堂哥分开。

  陆泽的裤子都快被扯变形了,那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

  杨若是个称职的副官,他跌跌撞撞靠近陆清宴,加入歌唱团队:“啊!这就是我的哥!”

  陆清宴瞬间找到了知音似的和杨若勾肩搭背:“啊!这个人就是家!”

  那做派就差没和失散多年的兄弟相认了,杨若顺势扶他站起身,转头示意管家带路。

  陆清宴一路靠着杨若,放飞自我得没边,情到浓处还和杨若深深对望,后者只好假装应和。

  好不容易终于把这尊佛送到房间,管家可能是觉得自己心脏不好,处理不了这场面,落下一句劳烦杨副官照顾一下少爷,我去让厨房熬醒酒汤就匆匆跑路了。

  这回是真的两两对望,大眼瞪小眼的那种。

  陆清宴有个坏毛病,喜欢裸睡,所以他买的床一定要柔软舒服,这样才能睡得香。

  他看见自己的大床,丢下杨若摇摇晃晃朝那边走,边走还边解下领结,解开上装的扣子,外套被扔在地上,不到半分钟时间,他裸着上半身倒在床上。

  杨若虽然替陆泽挡了不少酒,但好在还存有一丝理智,他吐出我去两个字,走去床边扯了被子的一角给某人盖上。

  哪知不消停的陆清宴拉住他的手一扯,他被迫倒在陆清宴旁边,并且被迫尝试了一把当抱枕的滋味。

  陆清宴抱着他,把头埋进他的胸膛喃喃道:“小熊...睡觉....”

  .........

  杨若脸色怪异,他堂堂一个alpha竟然被当做小熊。

  可是不等他细想,灼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颈间。

  “嗯?”陆清宴似乎有点疑惑,伸手摸了摸小熊,触感硬朗,他扬起语调:“小熊.....怎么是硬的...”

  因为喝了酒的缘故,陆清宴脸上浮了一层红晕,他的肤色偏白,这样就衬得他像个煮熟的虾。

  杨若快要炸了,他阻止那只作乱的手,想要掀开陆清宴直起身,但他高估了自己的能力,对方一个alpha皮肤竟然这么顺滑细腻,他仿佛触了电一般收手,最后的结局就是双双躺倒。

  房间的门是开着的,被管家叫来送醒酒汤的女侍直接闯入,没想到会看见这一幕。

  她目瞪口呆,大脑立即当机。

  杨若察觉到些许不对劲,抬起头和女侍对视。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打扰了!”

  女侍慌里慌张放下托盘,然后跑了出去,顺便帮忙把门带上。

  速度快得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

  “操。”

  杨若冷静下来,把这一生做的缺德事都回顾了一下,然后得出一个结论,他这些年为陆泽付出了太多。

  挣扎许久,他从床上爬起来,拿起其中一碗醒酒汤,下一秒他回到原地,居高临下,捏住陆清宴的下颚就往对方嘴里灌。

  陆清宴当然是拒绝的,他摇着头想要摆脱那抹禁锢他的力道,汤沿着下颚流向锁骨。

  眼见整碗醒酒汤就要废了,杨若只好头疼地说道:“乖一点,喝了它。”

  果然,陆清宴吃软不吃硬,听到这话还真就乖巧地不动了。

  喝完汤,陆清宴咂了两下嘴巴,迷糊道:“还要。”

  杨若毫不犹豫:“没了。”

  陆清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在酒精的作用下,他睫毛微颤,呼吸变长,睡了过去。

  “喂,陆清宴?”

  杨若叫了好几声,半点回应都没有,其实也不能说没有回应,至少陆清宴开始打呼噜了。

  于是乎,留下的烂摊子全等着杨若去收拾。

  他一个在军队里生活惯了的alpha,显然没有照顾人的经验,再加上他本人也处在醉酒边缘,没什么耐心地去盥洗室拧了毛巾,在陆清宴身上胡乱抹一通,然后把人捋正。

  一番举动下来,他累得不行。

  房间里除了床还有沙发,杨若不想再折腾,随手从床上拿了一方薄被,躺在沙发上就睡。

  .

  人影散完,厅堂陷入安静。

  陆泽不像陆清宴,即使喝了很多酒他也不会失态,端着一副高冷的模样,仿若周围没有什么能吸引他的注意力。

  沈蕴看着坐得安稳的某人,忽然起了逗弄的心思。

  “陆泽,三只鸭子有几条腿?”

  陆泽抿起嘴角,隔了几秒后启唇道:“六条。”

  看来还没到不省人事的地步。

  沈蕴又问道:“你能走回去么?”

  陆泽没答可以还是不可以,而是用行动证明他比陆清宴能耐多了。

  他走到沈蕴身前,轻声道:“回去。”

  沈蕴稍微放下心。

  两人顺利回到房间,陆泽喝完醒酒汤闭目养神了半个小时,等缓过那股酒劲,他拿起睡衣进了浴室。

  水壶里的热水被喝光,沈蕴去了一趟厨房,装水的时候那里的阿姨跟他聊了几句。

  他提着水壶返回,陆泽正好从浴室出来。

  “好点了?”

  陆泽应道:“嗯。”

  沈蕴把水壶搁在桌上,笑了笑:“陆清宴明天醒来肯定会哀嚎。”

  输了赌约不说,还丢了形象。

  陆泽眸光微闪,事不关己道:“反正也不是第一次。”

  这话听起来颇有故事,沈蕴喝口热水,随意问道:“你们究竟喝了多少?”

  陆泽有点闭口不谈的意思,他并没有回答,而是转移话题:“沈蕴,我给你准备了礼物。”

  沈蕴闻言神色有些好奇:“什么礼物?”

  尽管已经知道陆泽要送他十八岁生日礼物,但他依旧觉得充满惊喜,毕竟确实想象不到陆泽会为他挑选什么样的礼物。

  陆泽打开床边柜的抽屉,取出一个黑色丝绒盒,那盒子尺寸有些大,方形的,光看外表会让人下意识认为里面装的是首饰。

  他将盒子往前一递,抬了抬下颚:“打开看看。”

  沈蕴伸手接过,盒子分量不轻,甚至可以算得上重,他压下心中疑惑,缓缓打开盒子。

  映入眼帘的是一层白色的裹布,掀开裹布,他看见了那礼物的全部面貌。

  一把银色的□□。

  很漂亮,做工精致,线条流畅,侧壁纹路繁复,点缀了几颗紫色的琉璃珠,让人爱不释手,他几乎是一眼就很感兴趣。

  他的表情都落在陆泽眼里,陆泽缓缓道:“我觉得很适合你,所以就找人打造了它。”

  沈蕴右手握着枪把玩两下,然后抬起头说道:“谢谢,我很喜欢。”

  不难听出语气里的高兴。

  陆泽点点头,这把枪是请了最专业的师傅,花下重金,耗时很长一段时间才完成的,能够得到沈蕴的喜欢也算是发挥它的价值了。

  他盯着沈蕴看了一会儿,光晕下对方眉眼缱绻,浓密深长的睫毛掩盖住那双含了情的眼眸,不知怎的竟然有些失了理智,他开口问道:“我能问你索要一个东西么?”

  沈蕴反应一瞬,轻笑反问:“哪里有人问寿星要东西的?”

  话虽这样说,但他还是很给面子:“你想要什么?”他撩起眼,高大的alpha正逼近自己,陆泽身上总是围绕着沉稳与上位者的气势。

  沈蕴慢慢后退到墙角,直到退无可退,陆泽在他耳边低语,朦胧暧昧。

  他扬起头和陆泽对视,陈述道:“你的酒还没醒。”

  陆泽把人围堵在一角,微微低下眼解释:“人没醉,心醉。”

  其实在今早见到沈蕴的那一刻就醉了。

  酒精害人不浅,沈蕴觉得要不是酒精的作用,陆泽肯定不会这样。

  他被逼得退无可退,这个距离很危险,偏生陆泽继续追问:“你给么?”

  湿热的呼吸拂过耳畔,惹得人心烦意乱,陆泽那张轮廓分明的脸带了点神秘的色彩,像是在哄猎物掉入已经布置好的陷阱。

  沈蕴默不作声,手下却在动作,那把枪刚见世面就派上用场,抵住陆泽的腰腹缓缓往上移,最后停在胸膛。

  他神色漫不经心:“我要是说不呢?”

  陆泽身形顿了顿,抬手做了一个投降的手势,但丝毫没有退步的意思,反而压到枪口上,眼眸深邃:“没关系,我已经做好被拒绝的准备。”

  沈蕴的视线一寸一寸巡视对方那张刀斧神功的脸,浅蓝色眸子,英挺的鼻梁,然后是淡色的薄唇。

  呼吸交缠,他若即若离触碰陆泽的下唇,每当要接触的时候又避开些许,故意撩拨人的心弦。

  陆泽眸色渐深,妄图靠近沈蕴,可那把抵住他的枪会增大力气,提醒他不能越过界限。

  沈蕴声音很轻,没什么情绪:“你还没祝我生日快乐。”

  现在就是要月亮陆泽也愿意去摘,他咬字清晰,低声道:“生日快乐,沈蕴。”

  抵住他的那把枪有松懈的痕迹。

  他收敛气势,趁机轻轻吻了一下沈蕴的嘴角。

  没有被推开,沈蕴只是用那双欲语还休的眼睛凝视着他。

  脑海中有数根弦崩断,他顺势搂着沈蕴的腰,从容地朝觊觎已久的地方俯下身。

  唇齿相交,滚烫的鼻息游离在彼此脸上。

  刚开始吻是温柔的,有种安抚的意味,但随着沈蕴不落下风回吻,陆泽便压制不住那把被勾起的旺火,勾住沈蕴的舌尖大肆交缠。

  沈蕴被迫抬起下颚跟随陆泽的节奏,没过一会儿生出呼吸不畅的感觉。

  室内湿热模糊的水声漫延,温度持续上升,沈蕴的脸浮起浅红,外套掉落在地上,没人在意,直到陆泽宽大的手掌探进衬衣里摸索时,沈蕴才及时制止。

  喘息未定,沈蕴靠着陆泽的肩膀缓了缓。

  此时落地窗外响起烟花绽放的声音,朵朵璀璨夺目,绚丽纷呈,光华照亮了整个夜空,十分美丽。

  陆泽垂下眼帘,他抱着沈蕴,在看不见的角度下,眸中闪过意味不明的情绪。

  追捕猎物需要极大的耐心。

  而他最不缺的就是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