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上将即将归家,该做的事也得做,沈蕴跟着梁佩老师出席了一场医药学未来发展可行性报告会,除了探讨的知识令人印象深刻之外,还有一个令人难忘的是甜点很难吃。

  他待到下午,临近晚宴的时候和梁佩打了个招呼,因为晚宴安排的都是放松性活动,梁佩点头同意并让他路上注意安全。

  月临别墅区里住着的人非富即贵,司机行车稳当,一言不敢发,内心只祈祷早早将客人送到目的地了事。

  沈蕴下了车跟司机道谢。

  橙红的暖晕印在他脸上,如润玉生出光泽,唯美缱绻。

  经过一段时间相处,陆宅的女仆和工人几乎都折服于沈蕴的魅力,每次见到沈蕴内心都十分喜悦,上将夫人性格温柔体贴,办事滴水不漏,不仅会分享美食给他们,偶尔还会微笑着对他们说辛苦了。

  所以大家一致认为,新主人足以配得上陆泽上将。

  管家接过沈蕴的外套,告知道陆泽已经在极城降落,晚餐快要备好。

  “晚饭时间会推迟半个小时,若是您觉得饿,可以先用餐。”严直微微颔首,礼节让人挑不出错误。

  沈蕴欣然开口说道:“那就等半个小时。”

  “欸,好的沈先生。”严直显然对这样的回答感到高兴。

  由于白天在外面待了很久,沈蕴感觉身体有些黏腻。上楼进浴室洗了个澡,换上居家的衣服。

  中测脚步逼近,沈蕴去哪都会带着课本,争分夺秒记一记知识点。

  他站在木桌前整理提包,拿出好几本厚实的专业书,正想伸手摸笔,却发现一个不属于他的东西。

  神色微敛,将朴素典雅的木质盒子取出来。

  盒子呈长方体形状,长度和宽度堪堪三寸,表面雕刻了一束精致优美的铃兰,青绿茎叶,雪白花朵,犹如小巧的铃铛,栩栩如生。

  犹豫几秒打开盒子,里面呈放了一张信卡,图案用彩色廖廖勾勒了几笔,但不难看出是一只兔子。

  翻过信卡的另一面,只见空白处遒劲有力的字迹留下一句话。

  “铃兰清幽宁静,灼灼似卿,愿与卿同赏皎月,共赴千山雪。”

  ——顾裴

  不认识的人,沈蕴若有所思搁下信卡,盒子里还有一件事物,天水碧包装纸,顶部收拢处系了结。

  拿起它放在耳边轻轻摇晃,仔细听有液体震荡的声音,不难猜测是瓶香水。

  按道理说,他匹配伴侣的消息已经传开了,不应该还会收到书信和礼物,这位朋友是不是消息不灵通。

  以为只是和往常一样的普通告白信,他将东西放回原位,打算物归原主,只言片语可见送信人真诚,但他受不起,也不愿意接受。

  将木盒搁在案桌上面,本想趁陆泽回来之前再翻翻书,结果葡萄一直打扰他。

  要么用尾巴抽他的腿,要么用脑袋拱他的膝盖。

  毛绒绒的大狗左窜右窜,已经过了刚来新家的拘谨,最活跃的时候还会跟在管家屁股后面踩他的脚,被发现后又飞快地寻个地方躲避,等下次伺机而动。

  一不留神,葡萄就叼走了沈蕴的拖鞋,并且耀武扬威地跳上了沙发。

  如果最初沈蕴知道这条狗的真实面目,他一定不会给它取名叫葡萄,而是取名叫野草。

  训了几句,它毫无反应,反而跑得更欢了。

  内心被激起一股气,细白的脚踩在地毯上,站直身打算给它一点教训。

  葡萄察觉到危险的气息,嘴里叼着拖鞋撒开了腿跑出房间朝楼梯口溜。

  这可不得了,沈蕴不想被人看见光着一只脚追在狗的身后跑。

  所幸想象中的事情没有发生,葡萄停在楼梯口,不肯再往下踏一步。

  沈蕴略微感到好奇,缓缓踱步过去。

  下一秒,他眼中闪过不明的眸光。

  陆泽正站在楼梯口。

  画面如同静止了一般。

  假如你和联姻对象不是特别熟悉,但你扮演的形象是优雅富贵花,可是时隔多天你们突然见面,他看见你赤着脚气冲冲跟在狗的屁股后面追。

  这时候你有两个选择。

  第一个,装作中邪。

  第二个,清除案发现场,谁都别想逃。

  沈蕴头发散乱,衣袍掀起了轻微的褶皱,一只拖鞋消失踪影。

  可能是察觉到有点狼狈,他将那只裸露的脚移到另一只脚后面。

  然后垂眸轻声说了一句:“你回来了。”

  真不是时候。

  陆泽点了点下颚,审视一番沈蕴,他名义上的伴侣。

  沈蕴一身白色丝质衣袍,长度堪堪到膝盖,从领口到左胸侧系了盘扣,修饰精巧的猫眼石在灯的照耀下反着光,刺人眼。

  在明白对方目前处于尴尬的境地后,陆泽淡声命令葡萄:“放下。”

  动物总是比人更敏锐,谁敢惹谁不敢惹它能清楚地分辨。

  葡萄变得乖顺起来。

  它走向陆泽,低头放下拖鞋,还态度良好地朝前面拱了拱。

  抬起头的时候眼神可怜巴巴。跟刚才的得意忘形判若两狗。

  沈蕴觉得还应该有第三种选择,那就是破罐子破摔,让葡萄体验一把什么叫社会险恶。

  陆泽睨了葡萄一眼,出乎意料弯腰拾起鞋缓缓走近沈蕴,离他半米远的距离时单膝蹲下身,把鞋递过去,随口问道:“它就是你之前提起的宠物?”

  “谢谢。”沈蕴低着头,对上陆泽的眼睛,穿好鞋抿起嘴角答道:“嗯,太久没有替它松皮,顽劣不训。”

  陆泽闻言勾了勾唇,站起身退后一步,他的笑令人难以察觉,可又真实存在,若说区别在哪,那大概就是那张脸没那么冷峻了。

  沈蕴视线围着陆泽转了一周,缓声开口:“你在那边有没有受伤?”

  “没有。”陆泽简短应答,这次意外没那么严重,也称不上什么阴谋,与比邻星战后遗留的问题长达三四年,如今终于得以解决,兰溪的安定又往前推了一公里。

  “你给它取的什么名?”陆泽看向那只外表看起来威猛的狗,实际上似乎有点蠢。

  “野草。”

  “嗯?”

  “大名葡萄,小名野草。”沈蕴随口糊弄。

  这是被惹急了,陆泽得出结论,他轻笑一声开口道:“下楼用饭。”

  他说完经过沈蕴,一股清冽的薄荷香掠过,短短一瞬消失在空气中,仿若错觉。

  陆泽推门进入自己的房间,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一如既往的空旷,床面平整,衣橱毫无变动的痕迹,就连盥洗室也并不存在有人生活的气息。

  一时反应过来沈蕴可能单独住一间房。

  他脱下军装,解开白色里衣领口的纽扣,露出一片锁骨。

  这样也好。

  连着三个月劳累过度,军队的医师说他的信息素水平发生了前所未有的波动,最近快到易感期,为了防止发生意外,不建议继续打抑制剂。

  沈蕴还未成年,也只是刚和他登记,一切都不合时宜。

  所以他并不准备把医师的话放在心上。

  ×

  用餐的厅堂空间宽敞,漆红锃亮的长木桌中央摆放了鲜花和烛火,高脚杯盛着红酒。

  等陆泽换完便装落座,女侍开始默默布菜。

  沈蕴望向对坐的陆泽,上次两人一起用餐还是第一次见面,现在已是身份变换,心境都有些不同了。

  他坐姿优雅,一举一动恰如分寸,说话时神情认真,显得有几分温柔:“我听父亲说再过不久是爷爷的生辰。”

  陆泽抬眼看过来,慵懒地背靠在红木椅,薄唇微启:“是,他年龄大了,喜静,除本家人外不打算宴请。”

  沈蕴能和陆泽促成这段姻缘,陆雁功不可没,可沈蕴到目前为止都还没见过陆雁,别说陆雁,陆泽的家人他都没见过。

  那么陆泽爷爷生辰那天,就是他见家长那天。

  真是莫大的惊喜。

  陆泽时常在外奔走,于公来说起码和沈青时打过不下十次交道,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讲,沈蕴几乎处于被动的位置。

  他思衬几秒后开口:“我还没有想好送爷爷什么礼物。”

  老人家的身份地位让人很难抉择,活了大半辈子什么没见识过,唯有投其所好才是最重要。

  他主动开口提,陆泽便主动示意道:“收藏古玩是他平生热爱。”

  小时候陆泽会花费时间精挑细选,当然,挑选的礼物都是他自认为对陆雁有用的,随着年龄渐长,有了清晰的意识,才知道爷爷喜欢收藏古玩。

  字画、铜像、瓷器堆满一大间楼阁,老爷子十分热衷于向友人展示,以此满足为数不多的虚荣心。

  自那以后,每年的贺礼都由严直承担,陆泽只负责当搬运工。

  古玩沈蕴在行,此前边国进贡的时候他收到不少小玩意儿。

  但他目光含了歉意,看起来有些为难:“不好意思,这方面我不太了解,想请你帮我做个参考。”

  对方神情微恼,貌似自责,几缕碎发垂散在耳边,生出一股清雅的意味。

  陆泽不动声色移开眼,应道:“可以,等过两天事情忙完。”

  得到回应的沈蕴稍稍弯起眼,那双眼睛映着夜海上的星辰。

  陆泽指尖不禁沿着杯壁摩挲。

  沈蕴这个人宁静、清婉,和他见过的很多omega不同,比那些世家子女少了虚伪与高傲,又比寻常人家多了气质与坚韧,不随波逐流,也不自命不凡。

  正因为如此,稍不注意,心就会放下戒备,平静的幽潭泛起几缕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