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血鬼只有七秒记忆|杀谁

  鱼涩定定地看了他许久, 显然是没料到邰笛会提出这种古怪的要求。而他也真的淡淡地问了一句:“杀谁?”

  “那个叫艾伦的吸血鬼。”

  “……”鱼涩不解地问道, “你怎么会知道艾伦的?”

  “你们聊天我都听到了。”

  在这件事上邰笛没打算扯谎, 就如实和鱼涩说了。邰笛深知一点,任何世间能存活下来的谎言, 大多半真半假, 要是全假, 说他的人, 必定不是一个合格的谎言家。

  鱼涩还是有些意外,他问道:“你为什么想要杀他?我记得你并不认识他。”

  “他杀了我继母。”

  鱼涩怔了片刻, 显然没料到是这个答案。

  他继续问:“你怎么知道的?”

  邰笛不打算把安第斯供出来, 他低头捻着脚尖, 挺随意地说了一句:“看到的啊, 他那张脸我化作灰都记得。”

  “……”鱼涩看了看他, 沉默了一小会儿,才说, “你有什么要求我都可以答应你, 但你不必要化作灰都记得他。”

  他顿了顿,又说:“你化作灰都认得的人, 只能是我。”

  “……”

  是谁给了鱼涩这么大的脸。

  邰笛无语, 但他又不能表现出来,脸上摆出惯常的微笑。

  鱼涩道:“你相信前世吗?”

  一个活了上万年的吸血鬼, 神神叨叨地说出“前世今生”这样的句子,这让邰笛感到浓浓的违和感。

  他摇了摇头,模棱两可地回答说:“我也不知道, 也许存在吧。”

  鱼涩自顾自地笑了笑,他哑着嗓子说道:“你知道吗?我一见到你,就觉得以前见过你。”

  邰笛点头如啄米,道:“你以前就是见过我啊。”

  “……”

  “你不是失忆了嘛。我们以前可是整整相处了一个多月呢。”

  鱼涩沉默地摇头,道:“不是这种见过。我是说,我觉得你前世就是我的恋人。”

  邰笛尴尬地笑了几声。

  “你不信?”

  “信。”邰笛敷衍道,“你说的我都信。”

  鱼涩被他这句随口而出的话轻易地讨好到。

  他愉悦地勾起唇角,把邰笛抱过来,道:“如果不是这样,我不可能一见到你,就喜欢你。”

  还喜欢得要命。

  不顾家族的反对,不顾和夙斓多年的情谊,硬是要和夙斓解除婚约。鱼涩做这些,单纯是觉得如果他还继续和夙斓的婚约,他可能会永远地失去眼前的这个男孩。

  倒不如破釜沉舟,重新赢得和他在一起的机会。

  邰笛懒得辩驳。

  明明鱼涩是因为喜欢他这种类型的,才看上他的。

  就是那种眼睛大大的,皮肤白白的,个子不高,相貌清秀,青春无敌的男孩子。

  这种变态的正太控,怎么到了鱼涩自己嘴里,就演变成了什么鬼都不知道的前世今生,这人八成有病。

  系统却忽然插嘴道:“宿主,你现在除了个子不高,没几点符合综上所述的。”

  “……”邰笛道,“你究竟是谁家的系统,怎么替鱼涩说话?”

  系统道:“我只是就事论事。”

  那天晚上,邰笛第一次向鱼涩提出了处死艾伦的残忍要求,鱼涩没有回应好或者是不好。邰笛本着“万事都要循序渐进地慢慢来,不能操之过急”的基本原则,并没有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出这个有些过分的要求。

  过了凌晨一点,邰笛就以太困为缘由,和鱼涩告辞,回房休息去了。

  回到房间,安第斯早就抱着送给他的血袋走了。

  房间里,除了他就没有第二只生物。

  邰笛很满意,他打了几个哈欠儿,就用腿卷着被子进入了梦乡。

  这天夜里,邰笛睡得格外地沉,自然对连夜发生的惊心动魄毫不知情。直到隔天上午,夙斓罕见地丢了他的风度,不顾管家阻拦闯进了他休息的房间里。

  邰笛是被夙斓的动静吵醒的。

  他先是大吵大闹,不怎么熟练地骂着脏话,后就开始动武,又掀开邰笛的被子,又摔东西的,非要把事情闹大。

  鱼涩不在家,夙斓又闯进来为非作歹。

  夙斓从小就和管家亲近,但管家很清楚邰笛在鱼涩心目中的地位。他一时之间不知道帮谁,只能劝劝这个,又劝劝那个,夹在缝隙中当个和事老。

  邰笛睡眼惺忪地坐起身来,他还算冷静地旁观夙斓发疯。

  没过多久,矜贵的少爷夙斓折腾得累了,气喘吁吁地停下来,鄙夷地睨着床上人这张可恨的嘴脸。

  邰笛一直在等夙斓发话,结果夙斓除了冷眼以对和大吵大闹,连屁都放不出第二个。

  他无奈地看向管家,道:“鱼涩呢?”

  管家连忙说:“主子出门办事去了。”

  邰笛扯着嘴角笑了几声,自嘲道:“他这也是心大,正房和情人都闹起来了,也不知道出来安抚。”

  管家以为自己听错了,惶恐地瞥了眼他家的“夫人。”

  说罢,邰笛淡定地看了眼夙斓,微笑道:“说那么多话,你也渴了吧。你想喝什么?还是想喝水?我让管家拿过来。”

  典型的主人迎客的姿态,这一出下马威做得不错。

  夙斓从小就来这独栋玩,哪还轮得到邰笛这个连住都没住几天的陌生人指手画脚。他果然被邰笛这句话刺激到了,浑身不住地颤抖,可见是气得不行。

  何必呢……

  夙斓气得不行,眸光里似乎有水光涌现,他重重地咳了几声,道:“是你教唆鱼涩处理了艾伦吗?”

  什么意思?

  艾伦已经死了?

  夙斓见邰笛沉默不语,以为自己猜中了前因后果,他气急攻心,差点喷出一口血来。

  “要不是你,艾伦怎么可能会死?”夙斓连哭腔都快出来了,他恶狠狠地骂道,“你抢走了我的鱼涩还不够……为什么连艾伦都不放过……”

  夙斓声音哽咽,声泪俱下,平时的风度几乎无存。

  邰笛盯着他这副狼狈的样子看了一会儿,道:“对,你猜的没错,是我唆使鱼涩杀他的。”

  “……”

  夙斓仇视的目光戳动了他的恻隐之心。

  邰笛沉吟,道:“一命换一命,我想给我继母的死一个交代。”

  “你继母是他杀的?”

  邰笛点头。

  夙斓讽刺地笑了一声,道:“你想接近鱼涩的时候,用你继母当幌子,想杀人了,也用你继母当幌子。你这继母泉下有灵,该要爬起来骂你不肖子了。”

  邰笛无所谓,道:“随你怎么说。”

  夙斓反问:“鱼涩就因为这个狗屁原因杀了艾伦?”

  邰笛皱了皱眉。

  “一命换一命。”夙斓冷笑道,“你用艾伦的命换一个贫民的命,也是好笑。”

  其实邰笛很早就想问了。

  为什么夙斓对这个叫艾伦的吸血鬼这么重视……

  即便他是夙斓安插在鱼涩身边的手下,即便这个艾伦是他的心腹。他也不至于为了艾伦,大动干戈到这种地步。

  而夙斓仿佛仍沉浸在悲恸之中,久久缓不过神来,嘴上还喃喃自语着:“他竟然为了这种原因杀了艾伦……他竟然真的那么狠心……”

  在旁的管家目睹了这一切,他也挺吃惊的。

  没过多久,管家安抚了陷入魔怔的夙斓,叫人把他送了回去。

  邰笛站在庭院,眼睁睁地看着车子驶远。他顿了顿,回头询问管家,道:“这个艾伦到底是什么身份,怎么夙斓怎么在乎他?”

  管家叹息道:“您还是自己问主人吧,他应该会告诉你的。”

  邰笛哦了一声,识相地没有继续询问。

  晚饭的时候,鱼涩果然出现了。这次他不仅把人来了,还带来了两只面上画着鱼形的土陶碗,交给管家放到碗柜里是,说以后当他和邰笛用餐的碗。

  邰笛怔愣地看着这一幕。

  他记起来了。

  昨晚他把面盛在那好看的琉璃碗中的时候,和鱼涩略微提了提之前从集市里淘来的鱼形碗。邰笛挺喜欢那碗,感觉很有艺术感,可惜因为那场意外,这陶碗也成了牺牲品。也许是演戏演得入戏了,他提到这的语气不免有些怅惋遗憾。

  邰笛当时也就没话找话,随便说说,没想到鱼涩却把它记在了心里。

  鱼涩出门的这一整天,该不会都在集市找碗吧?

  这碗虽然价值不贵,但却挺少见的。当初他在集市逛了一圈,才在一个隐蔽的小摊上,找到一只,还是单独不成双的。

  鱼涩走到邰笛的身边,勾着唇角笑了笑,道:“你这是发什么呆呢?”

  他回过神来,垂了垂眼睫,道:“没什么。你今天去哪里了?”

  鱼涩拉着邰笛坐到了皮质沙发上,出门一整天,也做那劳什子玩意大半天了,他难免有些劳累,困乏地闭着眼说:“你那碗还真挺难找。”

  不是难找,而是根本没有。

  鱼涩最终是回想着邰笛的形容,把碗原模原样地做出来的。

  邰笛戳了下他,道:“对了。那个艾伦……怎么样了?”

  “死了。”

  “……”邰笛道,“怎么死的?”

  鱼涩盯着他说:“你不会想知道的。”

  邰笛明白了,他试探着又问:“那个艾伦……是很重要的人吗?为什么夙斓那么在乎他?”

  鱼涩表情阴沉,道:“夙斓来过了?”

  “你别岔开话题。”邰笛道,“这不是重点,我就想知道艾伦的身份。”

  鱼涩沉默片刻。

  他才说出实情:“艾伦……救过夙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