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天星带来了澜市异能管理组的不少地部成员, 据说天部和人部的人员也在赶来的路上。贺家的人都被控制住,兴不起什么幺蛾子,程绵绵把这些善后的事情交给他们, 便准备功成身退了。

  东南赛区的联赛结束后就去了崖州,到现在她还没好好休息过,更何况, 她要抓紧时间提升炼丹术和炼器术技能,每一分每一秒对她而言都十分重要,浪费不得。

  无视程建涛和顾家人热切的目光,程绵绵转身要走, 正巧碰上从下面走上来的贺天星。

  贺天星的脸色极其难看, 他克制不住脾气,踹了一脚被绑在地上的贺家人, 压低声音骂了几句, 才过来跟程绵绵说道:“贺望德简直是死不足惜。那暗牢里面关着的,都是手术失败的人。不……我都不知道该不该说他们是人了。他们……唉,你过来看看就知道了。”

  贺天星是见过崖州假遗址里面的东西的, 也见过被改造过的拼接异兽,当时即使再愤怒,也仍然克制着脾气,能让他不顾形象当众踹贺家人, 他刚才见到的画面一定突破了他能承受的上限。

  程绵绵以为贺家地底发生的事情无非就是和崖州假遗址的差不多,所以只是搞定了贺家人就把事情交给了贺天星, 根本没怎么关注过底下那些暗牢或者实验室里的情况。

  如今一听贺天星这么说,她皱着眉头跟他下去看了下。

  贺家地下暗室挖得十分宽敞, 上面的贺宅被程绵绵劈塌了以后, 阳光从上面照下来, 底下的光线就没那么暗了。

  除了几间实验室、手术室和资料室以外,底下最多的就是暗牢,黑漆漆的,没有窗,只有一扇铁门,门上挖了个洞,供里面的人透气或取用贺家送进来的食物,以免他们死在里面。

  程绵绵一路跟着贺天星走过来,穿过通道看向左右两侧,暗牢铁门已经全部打开,透过昏暗的光线能看到几乎都是空的,里面的人都被放走了。

  直到再往里面走。程绵绵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和腐臭味,十分刺鼻,她动作迅速地拿出一个口罩戴上,才勉强将那股令人作呕的气味隔绝在口罩之外。

  痛苦的呻、吟和一些辨不清的奇怪声音不断地传来,最里面的这几间暗牢里,还有人没出去。

  从刚才开始,贺天星就一直沉默着不说话,脚踩在地上的声响都莫名轻了许多。

  他带着程绵绵走进其中一间开着门的暗牢,让她看里面的情形。

  程绵绵已经大致能猜到里面是个什么样的情形了,在进去之前她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真正看到了,还是无法避免地被震撼到。

  里面没有任何家具,被关在里面的人坐卧都是在冰凉的水泥地板上,可现在留在这里无法离开的“人”,根本无法再称之为人。都是一些,被换掉了部分器官的半兽人。

  是的,即使是拼接异兽,都比这些半兽人的境况要好得多,至少,拼接异兽的手术成功了,即使不能再当人,它们能跑能跳能动。而暗牢里像一滩烂泥一样躺在地上的这些半兽人,是手术失败的“失败品”——是的,关着这些半兽人的暗牢,铁门上明明白白地贴着一张写着“失败品”的贴纸,贺家把这些半兽人称呼为失败品。

  它们中有的早已经死了,半人半兽的尸体躺在地上没有及时处理,或者贺家人根本就没打算处理,腐烂生蛆的尸体散发阵阵令人难忍的臭味,附近甚至有老鼠在爬来爬去。而一些还存活的,即使没死,也是进气多出气少,痛苦地吊着一口气,它们的身体人与兽的缝合处,伤口溃烂发脓、腐烂,疼痛折磨着它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眼前这一幕给人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

  程绵绵的目光落在那些溃烂发脓腐烂的半兽人身上,刚才在外面强忍住的呕吐的冲动,终于克制不住,她转身摘掉口罩干呕起来,呕到感觉腹内的胃和肠子都痉挛了。

  贺天星拍了拍她的后背,给她递了张纸巾,“你还好吗,要不我扶你上去再说?”

  程绵绵接过纸巾擦拭嘴角,朝他道了声谢,才摇头道:“我没事。”

  她恢复平静,回到暗牢中。

  贺天星担心她在里面待久了会受不了,毕竟刚才已经吐过一回了,她的脸色苍白,现在又摘掉了口罩,看起来很不好。

  程绵绵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贺家的所作所为让她感到恶心,她的内心越愤怒,此时脸上的表情就越平静,压抑着波涛汹涌的情绪,缓缓走到其中一个半兽人的面前,蹲下身子看着对方。

  这个半兽人的状态是整个暗牢中最好的,上半身是人类女人,皮肤苍白,身材干瘦,下巴很尖,一双大眼睛深深凹陷在眼眶里,她的双腿被换成了鱼尾,但是手术失败了,她的身体和鱼尾缝合处已经溃烂流脓,脓水流淌在地上,把她的身体浸在里面,鱼尾散发着腥臭腐烂的气味。

  她还活着,表情麻木、绝望,程绵绵和贺天星进来的动静不小,她是能听见的,知道有人进来了,但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那双无神的眼睛盯着天花板,一动不动。

  她的睫毛很长,卷而翘,即使瘦得干巴巴的,依然能看得出来,她曾经是个美人坯子。

  程绵绵蹲下来,从系统商城里兑换了一颗丹药。

  这丹药是上好的疗伤丹,只要人没死,多重的伤都能很快治愈,这样好的丹药,花了程绵绵不少积分,但她兑换起来一点都不心疼。

  程绵绵喂丹药的动作很温柔,像是怕碰疼了女孩。她看上去年龄并不比程绵绵大多少,紧闭着嘴不愿意张开,给程绵绵喂丹药的动作增加了难度。

  程绵绵没忍住说道:“你别怕,这药是好药,能治好你身上的伤。”

  她尽量把声音放得很温柔,免得吓到了对方。

  女孩眼睫毛颤了颤,麻木的眼珠子转动了下,终于聚焦在程绵绵的脸上。

  程绵绵朝她友好地笑了笑,然后示意她张嘴:“吃了这个药,你的伤很快就会好的。”

  女孩定定地望着她,在得到她再一次温柔的笑意回应以后,有两行泪无声地从她的眼角流下。

  她的嘴唇一张一合,想要说话,但可能是太久没说话,也太久没进食了,她说得十分艰难,却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

  程绵绵努力地听了下都没听懂,便劝她先把丹药给吃了。

  “吃了丹药,我们带你出去。”

  她把丹药喂到女孩的嘴边,女孩却一边流泪一边死死地闭紧了嘴巴,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吃。

  程绵绵不理解她这是怎么了,好不容易有机会摆脱现在的困境,离开这鬼地方,她为什么要拒绝。

  贺天星在后面看着,欲言又止。

  在程绵绵再一次尝试把丹药喂给女孩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叫住了程绵绵,低声说道:“别试了,没用的,她不会吃的。”

  程绵绵皱眉:“什么意思?”

  贺天星同情地看了眼躺在地上的女孩,叹道:“她已经不想活了。”

  他学过一点唇语,刚才女孩说话时他就读懂了对方的话,她说“杀了我,杀了我”,她不想活了,想要结束眼前的痛苦,死得痛快些。

  心存死志的人,就算再怎么努力去救她,最后还是徒劳。

  程绵绵抿唇,她用手指轻轻地梳了下女孩铺在地上的长发,因为长久没有梳洗,头发已经黏糊打结了,程绵绵的动作又轻又慢,她压抑着内心汹涌的情绪,低声说:“是贺家把你害成这样的,他们害得你这么惨,你难道不想活下去,看看贺家的下场吗?”

  “贺望德已经死了,碎得连全尸都没有。”程绵绵的声音很轻,她的掌心里突然多出来一个白色的圆球,“不过,这样就死了,也太便宜他了。所以,我把他的魂魄拘了回来。”

  她把那白色的圆球搓圆捏扁,上面偶尔可见一张惊恐的面孔浮现出来,正是贺望德的脸。即使是将他挫骨扬灰,女孩也能认得出他那张脸。

  看着女孩突然变得激动的神色,程绵绵知道自己成功地让她燃起了想要活下去的想法,露出一抹笑容:“别急,他现在在我的手里,想逃也逃不掉。你先把丹药吃了,养好伤势,想要报仇,机会多得是。不仅是贺望德,还有贺家其他的人,一个都逃不掉。”

  女孩闻言,迫不及待地张开嘴,让程绵绵喂她吃下了丹药。

  丹药入口,她的伤势肉眼可见地在好转,人身与鱼尾缝合处溃烂的伤口需要处理一下,程绵绵征询过她的意见,找人把鱼尾切掉,溃烂的伤口也挖掉了。等丹药的药效发挥完全,女孩的伤口几乎全部愈合,尽管只剩下一半的躯体,但能看得出来她的精神和脸色都比之前好了不少。

  暗牢内的其他还活着的“失败品”,也被程绵绵和贺天星用同样的方法安抚和劝说,全部救了出去,只是把他们转移出去的时候,都是秘密进行,没有惊动任何人。

  这些可怜的人身体残缺,被关了这么久,心理方面也受到很大的刺激,需要慢慢调养和恢复,暂时不宜让他们接触太多外人,以免再刺激到他们。

  从暗牢出来,阳光照在身上,程绵绵和贺天星却没感觉到有一丝丝的温暖。

  两人的心情都有些沉重。

  贺家和谢泰霖造的孽又何止是暗牢里的这些。

  守在地面上的上万名拼接异兽,也同样饱受了身心折磨,除此以外,那张密道地图上,各支线上海存在着大量的受害者还没被解救出来。

  与此同时,他们还发现,贺家底下实验室里,似乎在研究一种药,根据资料显示,这种药能让普通人“觉醒”异能,让异能觉醒者获得更高的实力。目前这种药还没完全研制成功,从实验室那些资料可以看出,他们用了大量的普通人试药,失败率很高,副作用很大。

  可怕的是,这样的药,已经被贺家通过隐秘渠道卖出去了不少。

  必须得想办法调查清楚那些药的去向,并全部追回、销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