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8.
问题暂时无人解惑。
林溪皱着眉将屋子里的学生都环视了一遍。他的目光认真,从第一排滑至最后一排,大部分男生女生都浑身颤抖、脸色苍白地瑟缩在一起,有几个因为惊慌而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剩下的基本全都被吓晕了。
每个人的反应都相当真实,似乎并没有伪装的痕迹。
林溪开始计划把这里的学生全部放倒的可能性。
也是这个时候,保安和其他的老师似乎察觉到不对劲,匆匆忙忙赶到了这里。当看清楚地上的惨状时,眼睛瞪圆,一个个接连后退,几个胆子过小的已经弯腰捂嘴干呕。
“怎、怎么回事?”
林溪如实回答:“不太清楚,就是教室里突然都停电,然后等我过来查看五班情况的时候,他们就变成这样了。”
“快快快,报警!”
其中一位老师迅速掏出手机,拨出了110,然而令林溪感到惊讶的是,对方的手机上竟然显示报警电话是个空号,急促的嘟嘟嘟声不停,让这个逐渐染上血腥和嗜杀的夜晚徒添了恐怖。
老师们对于这情况也感到棘手。
林溪站在栏杆处朝着外面看去,原先明日楼的周遭小道还有几盏路灯亮着,但此刻却齐齐熄灭。整栋明日楼就像是藏在黑暗里的唯一一盏灯。
哪怕灯光再亮,也被无穷无尽的黑暗包裹,也无法照亮所有,也只能被彻底侵蚀。
林溪心底有种强烈的不安。
在他沉默的时候,其余的老师们已经暂且做出了决定——
他们轮流拨打了无数个报警电话,但毫无例外都是空号。不仅联系不上警察,甚至连学生家里人都联系不上。但学生以这样一种凄惨的模样死在教室里又不是回事。
动尸体?
万一等联系上警察以后他们要来调查呢?
所以只能选择动教室里的其他学生。
“这样,我们直接让学生回宿舍吧。大家估计也受到了很大的惊吓,精神状态不太好,其他的一切我们就等打通警察电话再说,可以吗?”
教导主任是个四十多岁的男性,微胖,声音状似沉稳,细听之下全是颤音,连拿着手机的手都在不停颤抖。
林溪眼尖地看到一滴冷汗从他的额头掉下来。
其他人此刻早已慌的六神无主,纷纷打着哆嗦咽着喉咙表示可行。
老师们小心翼翼地绕过尸体,想要将被吓晕的学生扶起来。然而其中一位男教师站着就觉得腿软,人想要往前,腿先曲起,整个人脸色一白,嘭得一声摔在了那具死状凄惨的尸体上。
看着他的脸正好埋在尸体的脖子旁,林溪陷入了沉默。
这一瞬间的心理阴影,怕是一辈子难以拔除了吧?
他颇为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在众人呆滞的目光里弯腰拎着他的后颈提了起来:“徐老师,你还好吧?”
徐老师抬起一张站满了血的脸,眼皮颤抖时艰难露出一个笑:“还、还好。”
殊不知,笑时候嘴唇上翻,露出的牙齿里全是浓血。
嘭——
又吓晕了三个学生和一个老师。
林溪:“……”
在各位老师的帮助下,学生们相互搀扶着从五班教室里走出来。
而另外两个班级的学生们也早已从不停的尖叫中悄悄得知了发生在五班的事,每个人的眼神都透着惊慌。林溪顶着一张没什么表情的脸走到门口,告知他们可以回宿舍了。
学生们跑得飞快。
林溪跟在他们的身后,也朝着楼下走去。
此时,教导主任来到他的身边,对他说:“一楼和三楼的学生也知道了五班的情况,你辛苦一下把控一下秩序。”
林溪说了一声好。
顿了顿,忽然开口询问:“对了,之前周老师跟我说金雅静的母亲来了学校,我还没见到她。”
“金雅静的母亲?”教导主任愣了一下,满脸迷茫,“有这回事吗?”
林溪皱眉:“您不知道?说是门卫给打得电话。”
心里疑惑着,林溪却听到楼下再次响起了各式各样的吵闹声。
顺着楼梯往下一探头,林溪发现几乎所有的学生都站在明日楼的花坛处,有几个学生闷头宿舍楼的方向冲过去,然而就在路过花坛时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狠狠弹了一下,一百来斤的身体就这么直直给撞回来,压到了后面的一片学生。
“怎么回事?”
“什么情况啊?”
“怎么跑不出?我要回宿舍啊!”
“你们前面的搞什么东西,不走能不能让我们先走?都堵在这里干什么?”
“你能走?你能走你就走呗!”
嘈杂声接连不断的在耳边响起,林溪顺着人流被挤到了花坛处。他立马就意识到了情况的不对劲,所有的灯光乃至月光能照亮的范围只有花坛到明日楼的距离,花坛之外是浓重的墨黑。
而且花坛延伸出来的地方就像黑方玩家在棋盘上所遭遇的一样,被一块无形的透明玻璃挡住了。
几秒钟后,一道人影缓缓从黑暗中现身。
对方的身体和脸随着一步一步靠近花坛,也终于显露了所有。
女人四十多岁,个头不高,穿着最简单的长袖长裤,一张脸极为普通。
可她的手里拿着一把淌着血的菜刀。
说是菜刀其实更像是砍肉一类的刀,刀柄是土黄色的,刀身厚重,刀尖锋利。鲜血从刀身上缓缓淌下来,落入地面,浸透了地砖。
滴答滴答的声音在突然寂静下来的空间内被放大。
而等到看清楚对方长相的一刻,几道惊呼同时响起。
其中就包括林溪。
林溪做梦都没想到会以这样一种方式看到白方的骑士。
面前的中年女人和棋盘上那位白方骑士长得一模一样。
……她竟然没有做任何伪装?
在林溪感到震惊的同时,一旁的教导主任倒吸一口气:“怎么是金雅静的妈妈?”
林溪蓦地扭头:“你说什么?这是金雅静的妈妈?”
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根据桑琬和傅厌所参与的追捕游戏来看,桑琬当时选择的身份是‘我’本人,于是她在追捕游戏里没有丝毫伪装,就是以自己本身的模样出现的。
而傅厌的那场追捕游戏里,除却傅厌变成小水母之外,白方的骑士伪装成了主持人,脸也进行了相应的变化。
包括此刻的他自己。
作为一个语文老师,和他原先的脸以及身材可谓是天差地别。
所以——
白方骑士选择的身份其实也该是她本身?
那,他只要杀了金雅静的母亲,就意味着这场追捕游戏该结束了?
还是说,这是白方骑士蒙蔽他的手段?
林溪不动声色地藏在人群里,见金雅静母亲似乎并不受那无形的玻璃墙所影响,她往前垮了一步,浓重刺鼻的血腥味随着她的走动而迅速钻入前方拥堵在花坛周围学生的鼻腔,一张张稚嫩的脸上表情充满了惊恐,身子不受控制地往后撤退。
或许是太过匆忙,一人的后脚跟踩到了另外一人的脚,等人再次后退时他的身体踉跄,惨叫一声摔倒在地,一时间前方摔了一片的人,全都龇牙咧嘴,喊着要被压死了。
金雅静的母亲只紧紧攥着手里的刀,眼眸沉沉地望着众人,嗓音粗粝沙哑:“我女儿被你们逼死了,你们要付出代价。”
教导主任双腿颤抖,但听到这话也猜到金雅静母亲到底为何而来,当即惊慌失措地开口:“金妈妈我知道你心疼金雅静同学,我们也一样。但这件事情警方那边还没有定论,你不要冲动啊。”
“定论?不会有定论了。”金雅静母亲咧了咧嘴,目光愈发冷沉凶狠,“苗云、沈峰茂、袁子默,让他们出来。”
林溪的记忆力还不错,听到这三个名字觉得非常耳熟。
再仔细一想,终于想起在他独自一人检查各个班级的晚自习人数时,便看到过三个人的名字。
苗云,二班的学生。
沈峰茂和袁子默都是三班的学生。
其中他所了解到的还有,苗云和金雅静的关系似乎非常好,当时有个女老师口中所提到的小云便是指她。
这三人是什么情况?
林溪顿了顿,觉得自己似乎并没有必要在意这种事情。
反正他进入追捕游戏的目的只有一个——杀死白方骑士。
不管对方到底是真人还是伪装的手段,只要试一试就知道了。
长袖下的手微微一动,道具[毒蛛]握在手掌心,坚硬的四个角卡着掌心的肉,他选择使用。
无声无息间,只有一节小拇指大小的黑色蜘蛛在黑夜中撑开几条腿,从花坛中一跃而下,悄悄靠近了金雅静的母亲。
道具[毒蛛]是林溪在杀死某个模样为蜘蛛的副本小boss时从对方身上掉落下来的。
如同普通蜘蛛一样,咬人一口,毒性发作,会在一分钟之内彻底叫人死亡。
死亡的人身上会散发出一种诡异的香味。这股香味对蜘蛛有致命的吸引力,蜘蛛会选择死亡的人体,孕育新生命。
介绍是这么介绍的,林溪暂且还没用过,不知道效果是否真的如上所述那般。
但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就在黑色的蜘蛛靠近金雅静的母亲、想要顺着对方的裤腿往上爬的时候,那把菜刀顺着的裤腿猛砸下去,刀尖恰好插进蜘蛛的身体。
黑色的液体从蜘蛛身上流淌出来,落在地面腐蚀了大片的地砖。
道具[毒蛛]在林溪的手中碎成了碎片。
林溪有些惊讶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掌心,以往他那些有次数限制的道具例如[灵敏的嗅觉]在最后一次使用完以后,便没了动静,变成了一块最普通不过的银色牌子。
但现在这块——
竟然直接四分五裂。
林溪思考一瞬便基本想明白了其中缘由。
[毒蛛]的道具若是想无限使用,只有一个办法:让毒蛛孕育出其他生命。可现在作为母体的毒蛛已经死亡,其他生命自然也不可能再被孕育,所以没用了。
他有点遗憾。
却对金雅静母亲的能力有了几分了解。
也基本能肯定这就是白方骑士。
否则一个普通女人不会有这么快的反应速度。
中年女人对于那只突然出现的蜘蛛没有表现出任何兴趣,她甚至没有去找罪魁祸首,弯腰将菜刀重新握紧在手里,一双眼睛逐渐染上血红的颜色,她盯着教导主任苍白的脸,一字一字道:“我女儿不是自杀,是被沈峰茂、袁子默、张霖、徐博艺、罗沙逼死的。”
林溪的眼尾不自觉跳动了一下。
刚才在五班门口,他便听到教导主任和几个老师的口中念出了几个名字:
张霖,徐博艺,罗沙。
那三人正是黑暗中被砍断四肢、劈裂身体的学生。
……这个追捕游戏的背景,怎么好像有点奇怪?
*
棋盘上。
黑方的玩家同样用一种怪异的表情盯着电子屏幕上闪过的一幕幕。
谢祈望进金雅静母亲那双逐渐疯狂的眼睛,心中好似有了几分不确定的猜测。
他的长指曲起轻轻敲了下透明的玻璃,开了口:“金雅静的母亲似乎只对那几个学生有兴趣。”
桑琬:“对,她好像并不打算去找林溪。”
这就显得很奇怪。
按照一般情况来说,设定游戏背景肯定是为了在追捕游戏中提供对自己有利的一面。像桑琬的第一反应就是选择了自己的办公室,那是因为她对办公室足够熟悉。
可这样的逻辑在金雅静母亲的身上好像不管用。
她一个学生的家长,对女儿的高中要说熟悉可能有几分,但更多的应当是陌生。嘉诚高中是实行住宿制度的高中,学生们只能在周末出校门离家,家长也无法经常进入学校。
再者,如果金雅静的事情是真实发生的,那么金雅静的母亲对嘉诚高中应该是恨之入骨。
怎么会选择这么个地方做追捕游戏的背景?
除非——
青年垂下眼眸,浓黑的睫毛微微颤抖,蓦地转头看向傅厌。
男人对上他狭长的眼眸,薄唇微动:“除非她想借这个游戏,这个背景,完成她没完成的事情。”
比如。
亲手杀了她口中逼死金雅静的几个学生。
*
猛然意识到金雅静母亲真实意图的林溪迅速抬起头,一双漆黑的眼睛直直看向对方。
金雅静的母亲似是毫无察觉,只是再一次地询问:“告诉我,苗云、沈峰茂和袁子默到底在哪?”
教导主任额头上的冷汗几乎凝成了瀑布,唰唰唰得往下掉。他用衣服袖子抹了下额头和脸,布料瞬间湿透。但他也管不着这些,着急地差点跺脚:“金妈妈,你别做傻事,金雅静的事情我也感到很遗憾,可这真的多半是自杀。再不济,您也该等警方的通知对不对?”
金雅静母亲的耐心似乎终于告罄,手中的菜刀猛地朝着教导主任扔了出去。
“啊!!”
教导主任的眼瞳里出现急速靠近自己的菜刀,瞳孔一点点放大,等到菜刀顺着他的耳朵擦过,嵌进他身后的墙壁时,那颗几乎要跳出喉咙的心脏一滞。
他终于被吓得软了腿,一屁股坐在地上。
与此同时身旁尽数都是学生们无比惊恐的尖叫。
金雅静的母亲一步一步走进来,朝着教导主任走去。看到她的前行路径,学生们挣扎着给她让出一条宽敞的过道。其中一个不停往后退的女生因为身后的学生拥挤,嘭一声摔在过道上,脸蛋朝地时眼角的余光里出现一双布鞋,吓得浑身发抖。
“我……我……”
金雅静的母亲在她面前站定,蹲下身体。
女生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淌下来,脸色和唇色苍白得似乎立刻就能晕过去。
就在女生以为自己死定了的时候,金雅静的母亲却看着她说了一句:“我的囡囡当时肯定也很害怕。”
女生一愣,眼泪直直流淌,眼睁睁看着中年女人从她身旁绕过,走到墙壁上拔出了那把菜刀。
再一次发问:“苗云、沈峰茂和袁子默在哪里?”
压抑着哭声和呜咽的环境里,有人的嘴唇动了动,沙哑又断断续续:“沈峰茂和袁子默在教室待了没几分钟就去上厕所了,后面就没见影。”
“苗云呢?”
“不、不知道。”
金雅静的母亲听到这个回答,扭了扭头,看向人群里开口的男生:“谢谢你。”
男生咬着牙,摇摇头。
学生们被强制要求留在屋外,四百多个人拥挤在一起,几个老师勉强克服心底的恐惧将学生们围在安全区内。
而金雅静的母亲则是推开了明日楼的每一个教室。
林溪看着对方的身影不停穿梭在教室桌椅间,对于杀死金雅静母亲回到棋盘之上的执念也没有那么深了。他偏头去问之前说苗云和金雅静关系好的老师:“苗云今天没来上晚自习吗?”
老师:“来了,没一会儿就跟我说身体不舒服,想回寝室,我就放她回去了。”
林溪:“那她现在在寝室?”
老师摇摇头:“她刚收拾好东西,这边的灯就灭了。后面就一直没看到人……这金雅静的妈妈是不是失心疯了,为什么会说是苗云他们逼死的金雅静?苗云和金雅静关系那么好。”
老师还在低低说着话,林溪却已经扭头走到了二楼的五班。
他过去的时候,中年女人正劈裂一张桌子。木屑四溅,划伤了女人的脸,但对方似乎无所察觉,只是偏头看向门口的男人,声音很平静:“我进来这里不想杀你,我只想完成我的遗愿。”
林溪:“但这场游戏对于我而言必须分出胜负。”
中年女人:“我知道,等我杀了他们,你想什么时候杀了我都可以。但是在此之前,别来打打扰我。”
林溪张了张嘴,看到了那双眼里藏着的无尽悲伤。
他站在原地很长一会儿,最终还是选择离开。
…
沈峰茂和袁子默躲在女厕的隔间里。
两个快成年的少年蹲在同一个隔间,显得十分拥挤。
沈峰茂拿出手机跟袁子默面对面,手指在屏幕上滑动两下便出现了几张香艳的照片。
袁子默赶紧用胳膊肘撞了撞沈峰茂的手臂,眼神暧昧:“哪来的照片啊?这个女生怎么好像十班那个班花啊?”
沈峰茂哼笑一声:“就是她。上次十班上体育课,她在更衣室换衣服的时候拍到的。啧啧啧,没想到人挺瘦的,胸倒是不小。”
说着又道:“对了,我最近靠关系找到了一些视频,看不看?”
袁子默眼睛一亮:“快点快点。”
沈峰茂从给口袋里找出耳机,一人一只耳朵,一边听着视频里的暧昧声响,一边听着女厕所里的动静。半晌,袁子默啧了一声:“没什么意思,还不如金雅静呢。”
沈峰茂一听就往他头上拍了下:“你想死吗?说多少遍了不要提金雅静的名字。我们不认识金雅静!”
袁子默被拍得差点脑袋撞上门板,赶紧点了下头。
对对对,他们和金雅静也不是一个班的,他们不认识。
袁子默看着视频觉得没意思,耳朵贴着木板门正奇怪今天怎么没人进来,下一秒厕所内的灯光蓦地熄灭,吓得他差点失声尖叫。结果,灯光重新亮起,尖叫的却是别人。
袁子默一慌:“什么情况?”
沈峰茂:“鬼知道哦,反正也不关我们的事情。”
但没过多久耳边便响起了极为急促的脚步声,且脚步声接连不断,许久都未散去。沈峰茂和袁子默很想出门看看外头到底是什么情况,可两人如今身处女厕所,一出门旁人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最终,两人在厕所内等到了门外脚步声彻底消失。
沈峰茂给了袁子默一个眼神,悄悄打开了厕所隔间的大门,弯着腰小心翼翼地走到了门口。腰还未直起来,他便听到了一道耳熟的声音以及自己的名字。
沈峰茂于瞬间呆住,随后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微微一变,倏地往回跑。
着急忙慌地重新钻进厕所隔间,大门吱呀关上,袁子默对上脸色格外苍白的沈峰茂,看上去似乎有些疑惑:“怎么了?被发现了?你脸这么白。”
沈峰茂心道——
这比他们在女□□被人发现还要可怕。
他咽了咽口水,紧张地说:“金雅静她妈来了!”
袁子默一愣,随即便笑了:“刚才你还提醒我说我们不认识金雅静呢。来就来呗,反正咱们不认识她嘛。她妈又不是没来过。”
金雅静的妈妈确实来过学校。
就在金雅静出事的当天,金雅静的妈妈接到学校的电话,说是金雅静自杀了,让她这位母亲来学校给金雅静收尸。
金雅静跳楼是在半夜,坠楼的沉重声惊醒了睡在一楼的许多学生。
而后保安经过,手电筒的灯光落在那一滩尸体和血迹上,立马通知了校领导。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宿管们都从睡梦中惊醒,了解了情况以后纷纷将门上锁,生怕有喜欢看热闹的学生跑出去。
但即便如此,当时所有的男生女生宿舍楼都能清晰听到金雅静母亲撕心裂肺的哭叫。
金雅静的尸体在半夜就被运走了,金雅静母亲也在半夜离开,可那哭喊仿佛一直都没有消失,于每个学生浑噩不醒的梦中响起。
或许是做了亏心事,沈峰茂当夜一整晚没睡着,之后的每个晚上也都能梦到那歇斯底里的惨叫。不过他心态好,做了噩梦被吓醒,就继续睡,一点没当回事。
直到刚才。
他深吸一口气,眼底弥漫着惊恐:“她妈说出了我们的名字,肯定知道金雅静是我们逼死的!”
袁子默一听这话,原本还闲散的心情一紧,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刚才外面有点乱,好多人都在哭,金雅静他妈不会是发疯了吧?”沈峰茂一个人喃喃自语,半晌又道,“不成,我们不能让她找到。”
袁子默闻言舔了舔嘴唇,有些不确定的回答:“一般人应该想不到我们在女厕所里吧?这里应该挺安全的。”
沈峰茂和袁子默对视一眼,默不作声。
两人在女厕所安静等待了许久,金雅静母亲毫无遮掩,他们几乎能听到对方每一次掀翻椅子、劈裂桌子的动静。
静默的空间增加了恐惧,沈峰茂听着哐当哐当的声音消失,心脏微微一紧。
袁子默用气音问:“怎么没动静了?”
结果下一刻,变得遥远的声音再次响起。
明日楼两侧都有楼梯,而厕所都在右侧。
按照这个声音的距离,不出意外的话,金雅静的母亲或许已经到了最左侧的班级。
随着双方距离的拉近,袁子默的心脏跳动速度开始疯狂变快,他咬着牙,按着喉咙,脸色有些难看:“她应该不会进来吧?要不我们还是跑吧?”
他快紧张死了。
“刚才她在一楼,我没听到她进女厕所的动静,你听到了吗?”
袁子默一愣,摇头:“好像是没有。”
沈峰茂深吸一口气:“那就不怕,闭上嘴,不要出声。”
袁子默贴着瓷砖蹲着,长时间维持一个动作让他的腿都快要僵掉了。他下意识地伸了伸右腿,脚尖踢到纸篓,明明没什么动静,却还是吓得两人差点没喘上来气。
沈峰茂狠狠瞪了他一眼,袁子默便讪讪低下头。
这回他的腿就算断掉,他也不敢随便乱动了。
在这种令人窒息的氛围中,桌椅被掀起、踹开的声音越来越近。
……就在隔壁。
沈峰茂咽了咽喉咙,用力吸了一口气。
啪。
好像是教室大门被碰上的声音,微微的震颤之下,布鞋拖着地面发出的摩擦声停留在了某一个地方。紧接着,啪嗒,啪嗒的声音开始在沈峰茂和袁子默的耳边响起,一下一下敲动着两人的心脏。
同一时刻,一种怪异的摩擦声刺激着耳膜。
就像是——
刀锋用力擦过瓷砖。
兹拉兹拉。
声音不停地靠近,沈峰茂和袁子默已经不敢呼吸,两人用力地捂住自己的口鼻,瞪大眼睛。
就在那怪异的声音越来越近,马上抵上两人所在的隔间时,声音突然消失!
袁子默和沈峰茂下意识对视一眼,却谁也没有轻举妄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声音一直都没有再次响起。
袁子默有点忍不住地张开手,吸了一口气。
而沈峰茂则是悄悄将身体往下,眼睛朝着隔间木门与地面的缝隙看出去。
下一秒,对上了一双冰冷的眼睛。
沈峰茂的瞳孔猛地紧缩,蓦地惊恐尖叫:“啊——!”
尖叫在某一时刻戛然而止。
厚重的菜刀从缝隙里飞出来,直接削掉了沈峰茂的半个脑袋。
袁子默被血和脑浆喷了一脸。
鲜血没入眼瞳,世界里只剩下一片血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