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加油板处,一张新的纸条贴在原来位置。

新纸条写的是:【我从小就按照父母的想法成长,对我来说,忤逆他们的意志很难。】

看来又是一个在强势家庭长大的人。对于与自己有类似经历的人,谢行很能共情。他思考了一会儿,写下:【迈出步子前总是很难的,但别害怕说出自己的想法。我小的时候,父母逼我学钢琴,但我不愿意,有一次我就反抗他们,对他们说:“既然你们真喜欢钢琴,自己怎么不去学?”】

写不下了,谢行写到反面。

【虽然被骂了一顿,但说出来后心情就很舒畅了。你对以后的规划一定要有理性的考虑,如果因为父母就屈从是会后悔的。希望你能开心。】

谢行边写边注意周围的环境。好在这一回周围没有人。他写下最后一个句号,收起笔,迅速离开了。

在他走后没多久,洛一寒从另一个方向走过来。走到加油板,他停下来,目光落在那张写满字的纸条上。而后,他撕下了那张纸条。

次日,加油板上又出现了新的纸条,谢行留下言离开。接下来几天里,他和这位不知名的同学就这样通过加油板进行交谈,日日如此。谢行能感受到他的笔友的心态在渐渐变好。

很快时间到了周五。谢行邀请谭意去他家过周末。

让谭意去谢家过周末是谢母提议的,她觉得周末留谭意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寝室太可怜,便打算把谭意接过来,反正谭意寒假时候住的客房仍保留着原来的样子。

谢行也考虑到谭意一个人在寝室不太安全,也同意了。

但谭意要先去打工。他没有生活来源,虽然每月会有资助,但只能勉强维持正常开支。若想攒下来一些钱,必须考虑另外的渠道。

好在谭意有打工的经验,因此这对他来说倒不会影响正常的生活节奏。况且他现在在奶茶店打工,虽然工资比不上酒吧,但工作时间都在周五放学和周末,而且不会干太久,学习和休息都能得到保障。

他们到的时候,奶茶店里人不多。谢行点了一杯果茶,然后在店里面的小圆桌旁坐下。

一位员工要去做谢行点的果茶,却被刚换上工作服的谭意拦下。

“我来吧。”他说。

这是谭意第一次做果茶。他握着粗壮的棒子,捣烂杯中的橙子。那棒子看起来很沉,谭意的细胳膊很快没了力气,但他并没有放弃,而是换了只手继续捣。

店里顾客很快多了起来。大多是放学后的学生,原本闲得无聊的员工立马忙了起来。店内能坐的地方都坐满了人。

谢行看到有一个女生在找位置,便起身把自己的座位让给她。

“谢行。”

刚站起来,听到洛一寒的声音,他回过头,果然是洛一寒,惊讶地问:“你怎么在这里?”

由于周围人比较多,不大的空间里充斥着说话声,吵得洛一寒皱起眉头,声音也发冷:“路过,刚好看到你。”

只是恰好路过啊,还以为他也是来喝奶茶的。

洛一寒:“……”

谢行:“……”

谢行本以为洛一寒马上就走了,没想到他就这么站在原地,不说话,也没有要离开的迹象。

他询问:“你……找我有事吗?”

洛一寒张了张唇:“我……”

下一刻,他的话语被谭意打断。

谭意直接从后台出来,把做好的果茶交到谢行手上,而后警惕地与洛一寒对视:“你来这里干什么?”

洛一寒刚要说话,手机铃声响了。

眉间寒气凝聚,他冷冷地瞟了眼谭意,接起电话,然后快步离开了奶茶店。

就在他离开后,地上一张密密麻麻写满黑字的白纸引起了谭意的注意。

纸是洛一寒拿手机的时候不小心从口袋里掉下来的。身后的谢行一心关注他做的那杯果茶,还没有发现那张纸条。

他蹲下身捡起,握在手心。

注意到谭意的动作,谢行问:“你掉东西了?”

谭意摇头:“有张纸巾,估计是被人丢地上的。”

回到后台,他背对人,展开那张被他揉成一团的纸。

看到谢行的字迹,他眯起眼。

灰眸扫过纸条上的话,捏在洛一寒字迹上的大拇指尖慢慢用力,几乎要把那几个别扭的字捏碎。

*

晚上,谢行和谭意在写作业。途中,谭意口渴,下楼喝水。

谭意这一去,迟迟没有回来,谢行便下楼看情况。

刚走到客厅,就看了一个不速之客。

谢纯提着一个大书包,惊讶地瞪着眼前的谭意。相比之下,手上拿着玻璃水杯的谭意则淡定许多。

谢行:“谢纯?你怎么来了?”

谢纯将目光转向他,“我还要问你呢!谭意怎么会在你家?”

这时,谢母从门口走过来,向谢纯说了谭意的事情,并对谢行说:“你叔叔和婶婶出差,小纯这几天暂时住在我们家。”

听了谢母的话,谢行没有说什么,平静地点了点头。反倒是谢纯,对谭意住在谢行家的行为很是大惊小怪。

等平复了惊讶的心情,他拎着他的大书包,熟练地往楼上走,“我先去放行李。”

谢行叫住他,要带他去房间,

谢纯摆手道:“不用。我知道在哪儿。”

“那个……”谢行清了清嗓子,走过去,“你上次住的房间现在是谭意住了。我带你去另外的房间。”

谢纯反应了三秒,才意识到房间被人占了,不由得冒了一句脏话。尽管不情愿,他也只能跟谢行去新的客房。

收拾好房间,谢行邀请道:“一起下去吧。”

谢纯却在床头靠下,右腿搁在左腿上,一副懒散的模样,“我不去。”

谢行见他神色闷闷不乐,问:“你不开心?”

谢纯白了谢行一眼,“房间被人占了你能开心?”

谢行:“……都是客房,这间和那间没有区别。”

“有区别。”谢纯煞有介事地直起身,道,“那间离你房间近。这里也太角落了,旁边就一个储物间。虽然都是客房,但地位明显不一样好吧。而且最重要的是,那间我住过!”

“好啦好啦。”谢行说,“谭意来的时候你也不在啊。再说,你不是挺喜欢谭意的吗,怎么还跟他计较?”

谢纯一下子被噎住了。好半天,他才嘟囔道:“那是以前……”

谢纯的声音含糊不清,谢行没有听清,他对靠在枕头上玩手机的谢纯说:“那我先走了。”

谢纯从鼻子哼了一声。谢行便当他已经应声,好笑地离开了房间。

……

周六早上,待谭意起床后,谢父和谢行到谭意房间,准备把浴室里的浴缸搬出来。

谭意害怕浴缸的事情谢父谢母已经知情,正好今天他们有空闲,而且还有谢纯这个免费劳动力。

被人从床上叫起的谢纯打着哈欠走进浴室,不满地发泄起床气。但得知是搬浴缸后,他一下子有了精神,伸展四肢,跃跃欲试道:“这还是我第一次搬浴缸。找我你们算找对人了,我一个人能顶谭意两个!”

谢行揭开罩在浴缸上的厚罩子,对谢纯道:“你抬中间,小心些。”

三人再加一位运送浴缸的司机师傅一共四人合力将浴缸抬出浴室。

浴室门口,谭意安静地站在墙边。看到被他们抬出来的浴缸,他下意识闭上眼睛。

而后,他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熟悉的声音随着这阵清香轻轻传来,“别怕。”

他颤抖着睫毛睁开眼睛,却不敢全部睁开。可是这样虽然看不见浴缸,却也看不到谢行。

他深吸一口气,身侧双手握紧,仿佛下了很大决心般慢慢将眼睛完全睁开。余光中白花花的浴缸不断刺激神经,身体叫嚣着要逃离。

但是他想看谢行。因为这个念头,他强迫自己镇静下来,眼神不错地盯着谢行的脸。

而谢行则在看到谭意闭上眼睛后就专注于搬浴缸。浴缸又大又沉,不好搬,好不容易才把浴缸抬上司机师傅的车。

谢纯对这一趟搬浴缸很满意。看到谭意,他仿佛找到了一点优越感,得意地炫耀:“你看你那么瘦,力气也要好好练练。你们看,我这肌肉不错吧!”

他卷起衣袖,把胳膊上的肌肉给谢行和谭意看。

有一说一,谢纯胳膊上的肌肉线条确实流畅漂亮。谢行夸赞道:“不错。”

听到谢行的评价,谢纯更加得意。

始终沉默一旁的谭意不冷不热地说:“有肌肉又怎样?”

谢纯一听,不乐意了:“肌肉代表力量啊!你看看你这副细身板,一看就是没力量的。”

谭意盯住谢纯,走到他面前,伸出细白的手腕,“来吗?”

谢纯不屑道:“掰手腕?我不欺负人。”

谭意咧起嘴角:“我看你是怕输给我。”

谢纯立马道:“谁说我怕输给你?我,我……好啊,那我们就来比!”他撸起袖子,把手肘搭在茶几上,对谢行说:“你来当裁判。”

谭意也看向他,对谢纯的提议没有反对。

虽然这两人比赛掰手腕有点幼稚,但谢行还是欣然同意,简单说了一遍规则:“谁的手先碰到桌面,谁就输。好,预备,开始!”

谭意的手又白又细,谢纯小麦色的手则在常年运动下健壮有力。两者对比之下,战局很容易预见。

然而谭意看起来瘦瘦小小的,爆发力却十足。谢纯胳膊上肌肉紧紧绷起,能看出来他几乎拼尽了力气。

但优势还是在谢纯这边。他在比赛中不忘触发“嘲讽”技能,对谭意挑衅地勾唇一笑。

对于谢纯欠揍的行为,谭意不为所动。在他的手背即将碰到玻璃面时,他猛地转换用力方向,将谢纯的手腕向斜下方扭转。

谁也没想到谭意不按常规出牌。谢纯吃痛,一下子松了力道。谭意趁机一把将他的手翻倒在茶几上。

刹那间,胜负已分。

谢纯揉着手腕,控诉道:“你耍赖!”

谭意并没有理他。

谢行:“谭意,你刚才那样是犯规的。”

谭意眨了眨眼,委屈地对谢行说:“可是你只说谁先碰到桌面就输,没说用什么方法。”

谢行回想了一下。好像还真是这样。

见裁判也不站在自己这边了,谢纯不服气地嚷道:“你,你胡扯!掰手腕本来就是比力气,你你你,你就是耍赖!”

面对谢纯,谭意就没有好脸色了。他烦躁地按了按耳朵,回头不客气地对谢纯说:“掰手腕只能比力气吗?你这一根筋的脑子回去后一定要好好锻炼。”

他特意加重了“锻炼”这个词,明显是在记方才谢纯说他没力量的仇。

“你你你……胡说八道!”面对突然间变得犀利刻薄的谭意,谢纯气得脸色铁青。

眼看谢纯即将爆发,谢行赶紧站出来,一顿好言相劝,才把谢纯的毛顺平。

待谢纯离开后,谢行对谭意说:“有时候谢纯的话就是不过脑子,你当左耳进右耳出就好了。”

谭意一改方才对谢纯盛气凌人的态度,低声道:“可是他说我力气小。”

见谭意如此敏感的模样,谢行笑道:“你力气不小,他在瞎说。”

谭意眼睛一亮。但看到谢行脸上戏谑的笑容,他明白谢行在用开玩笑的方式安慰他,有些赌气地在沙发上坐下。

“生气了?”谢行在他身边坐下,凑近道,“力气小又如何,可以练的嘛。等你长高长胖了,力气自然就跟上了。”

谢行的气息在耳朵的皮肤上晕染开来。明明是清冷的声音,却莫名有种魅惑人心的力量。耳朵渐渐被气息染红,谭意的呼吸不禁错乱了一拍,胸中那一点气早已消散得无影无踪,。

见谭意耳尖泛红,谢行与他拉开距离:“你热吗?”

谭意:“我……有点。”

--------------------